40 為何躲着朕

為何躲着朕

林陸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時候碰見容錦和林承宴,她驚訝不已的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容錦和林承宴都沒有在林陸的眼中看到任何激動的情緒,反而有着隐隐約約的不耐煩,像是在嫌棄他們倆為什麽要出現。

容錦和林承宴,一個天之驕子,一個人中龍鳳,什麽時候被人這般明晃晃的嫌棄過?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圍觀的百姓們也是心裏直打鼓,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麽人。

那胡娘子原本還在叫嚣,瞧見官兵之後,徹底的服了軟,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容錦巡視江左,一直都是個秘密,州府只知道他們是京中來的大官,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如今只能小心翼翼的賠着笑。

這鬧劇的由來也頗為可笑,不過是婦人之間的一些嫉妒,也不算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可胡娘子像是被豬油蒙了心,自以為抓住了林陸的把柄,才會在大清早大肆宣揚。

也是在這個時候撞上了前來找林陸的容錦和林承宴兩人。

原本胡娘子是想要偷偷溜走的,但人群中從來都不缺乏正義之士,不知是誰嚷嚷了一句要報官。

于是所有人都來到了府衙,縣令整個人都傻眼了,全然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有這樣的造化,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容錦,又瞧了瞧林承宴,以他閱人無數的眼光來看,這兩個人,他是一個都得罪不起。

不得已縣太爺只能把目光轉向林陸和胡娘子。

兩個村姑倒是很好拿捏,但聽完了訴狀,縣太爺整個人就鄒成了苦瓜臉,看來這裏頭好拿捏的唯有胡娘子一個。

于是,縣太爺一拍驚堂木,冷聲喝道:“大膽胡氏,你當街鬧事,污蔑鄰裏,該當何罪?”

胡娘子被這一驚堂木給拍傻了,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噗通一聲的跪下,“青天大老爺饒命啊。民婦,民婦…”

胡娘子不經吓,幾下驚堂木就讓她把自己所見所聞一股腦兒全部都托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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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太爺對這一幕其實是很滿意的,他剛想擡起頭表個态,就瞧見眼前的這兩個大人物,臉色一個比一個糟糕,陰沉沉的,似有陰雲密布。

縣太爺心中咯噔一下,開始回憶起胡氏的供詞來,難道是什麽地方讓這兩位不滿意了?

容錦和林承宴當然沒有因為縣太爺不滿意,不過是在想方才胡氏的供詞,胡氏說是嫉妒林陸的女兒長得很漂亮,嫉妒那個孩子的衣服好看,嫉妒她是這兒最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容錦和林承宴聽到這裏自然是上了心的,容錦知曉林陸離開的時候有了身孕,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林陸的下落,卻一直查無所獲,昨日見到林陸,他們并沒有見到那個孩子…

兩人都不敢多問,昨日得了線索,已經命令暗衛去查探,時間有限他們也只是調查到了林陸住在何處。

至于另外的消息,尚未明确。

縣太爺賠着笑,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兩位大人物,林陸就跟在他們倆的身後,府衙外頭還有許多湊熱鬧的百姓,這兩人仿佛生來就不知道低調為何物。

林陸看着黑壓壓的人群,還有那些熟悉的鄉親,根本就不願出去,她不知道要怎麽面對。

可容錦和林承宴完全沒沒有想到這些,只是問林陸家住在何處。

林陸:“……您不回驿站嗎?”

為什麽一定要過來找她?

“我還有事找你。”容錦的聲音很是平淡,但他的內心卻一點也不平靜,昨日見到林陸開始,他就已經沒了以往的冷靜。

林陸咬着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去理會這兩個人,鎮定的朝着府衙外走去,路過的鄰居都時不時的朝着她打量,林陸沖着她們笑了笑。

還有一些和林陸較為相熟的大嬸壯着膽子問了一句,“小陸,這兩位是……”

林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裏門兒清,她知道這兩個人一旦出現,很多事情都會出現,她遲早都是需要解釋的,若是不好好的解釋,到時候又不知道會傳出什麽話來,“這一位是我的弟弟。”

解釋林承宴的時候很容易,血緣關系擺着,他也真的是她弟弟。

可是輪到容錦,林陸就不知道怎麽解釋了,說實話的風險太大,說謊話……

“這是我阿弟的友人。”林陸想也沒想的随口扯謊,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如今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

周圍的人見林陸有所回應,問的愈發熱烈起來,林陸就避重就輕的開始解釋,“是…先前沒有見到,如今見着了。”

“家鄉遭了難,所以失散了。”

“邊上這位公子是個好人,見我阿弟一人忙不過來,所以過來幫忙的。”

容錦和林承宴什麽話都沒說,光顧着聽林陸說話了,等好不容易離開那群熱情的村民,林陸把人帶到了自己家裏。

芸姐兒一早就出去玩了,此刻不在家中。

林承宴和容錦很明顯的可以看到屋子裏有兩個人生活的痕跡,一個是林陸,另外一個是個孩子。

“阿姐…那個孩子。”林承宴迫不及待的問道,林陸微微的掀起眼皮,瞧見容錦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樣,她心中的煩躁似乎平複了些,可回過神來她又開始唾棄自己。

“孩子出去玩了。”林陸平靜的開口。

“這一個人出去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不會,這裏人沒有這麽多,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孩子,會幫忙照看的。”

林承宴看了看容錦,又看了看林陸,心中有無數的問題要問,但容錦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他,他也不能留在這裏,只能默默的離開,“阿姐,我出去走走。”

林承宴雖然沒能找到機會和姐姐單獨相處,但從方才的對話中他也明白了,姐姐這些年的變化很大,她在這兒過得很不錯。

既然姐姐不願意說,周圍的鄰居一定是願意的。

林承宴笑眯眯的離開,去找鄰居們打探消息,如今這裏又只剩下了容錦和林陸,容錦還記挂着方才聽到的那些話,自然也知道了芸姐兒的存在,“那是朕的孩子。”

如此肯定的語氣。

林陸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她低頭不語,權當默認。

容錦的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但話到嘴邊卻什麽都問不出口,他想問林陸為什麽明明知道有孩子的存在,還不肯回京,不願意見到他。

她想問問林陸,為什麽一定要躲着他。

但話到嘴邊卻全部吞了回去,容錦只是問林陸這些年過得可還好,問孩子過得可還好。

他眼中的愧疚和心疼根本就藏不住,林陸猜測,容錦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陛下,就算草民說我過得好,您就會相信嗎?”林陸不答反問,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喜歡問對方你過得好不好,難不成自說自話過得好了,就是真的好了嗎?

“姌姌,朕不是這個意思…”容錦根本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只不過是想和林陸說說話,卻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機會。

“那陛下是什麽意思,您昨日明明已經答應了,今日為何又要出現?”林陸的語氣中還有些小小的埋怨,容錦心中有些堵。

“你是當真不願意見到朕?”

林陸不怕死的點了點頭。

“所以方才,同旁人介紹的時候,你說朕是林承宴的友人?”容錦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危險。

但林陸卻沒覺得有什麽地方是不對的,不這麽說她還能怎麽說?

難道要告訴別人,容錦的真實身份嗎?

“您的身份一旦曝光,會引來許多的麻煩的。”林陸試圖和容錦講道理,但她發現容錦如今根本就不想和她講道理。

“怎麽?你是嫌朕麻煩?”容錦的聲音微冷,好似林陸敢點頭,他就要随時發難一般。

林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能歪到這裏去,“草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為了陛下您的安全着想。”

她扯出了一大堆的理由來,容錦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知道這些話的,雖然心中還有些不忿,可姑且就當她是真的為自己打算。

“你說過的,朕是你的丈夫。”容錦有些煩躁的開口,“你為何不對她們解釋清楚。”

林陸深深的看了容錦一眼,她的思緒,還是會因為容錦的話而陷入恍惚,曾經她是多麽的想要聽到這句話,而如今她聽到這些,只覺得恍如隔世。

就如同今日一般,三年前,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着容錦可以出現在她的面前,饑寒交迫的時候,孤立無援的時候,她都想容錦可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沒有,她沒有見到容錦。

她如今已經學會了一個人生活,已經明白了凡事只能靠自己,可就在這個時候容錦卻出現了。

林陸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何況解釋這是自己的丈夫,事情只怕會變得愈發複雜。

畢竟人人都知道,芸姐兒的爹爹已經不在了。

“陛下,尋常百姓人家,都是一夫一妻,他們理解不了妻妾的分別。”林陸并不想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她根本就不想和別人解釋自己原本只是林陸的侍妾。

也不是理解不了,她們不明白什麽是身不由己,什麽是階級差異。

她們只會覺得奇怪,好好的女孩子,為什麽要給人家做妾。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容錦的聲音驟然變得危險起來,他發現林陸一直都在竭力的想要維持現狀,并不想有任何的改變,“你想繼續留在這裏?”

林陸沒有說話,就算心中的想法被拆穿,她也依舊平靜。

可容錦卻沒有辦法平靜,“你不願意和朕回金陵?”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林陸明白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糊弄過去的,她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想留在這裏。”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容錦回金陵,她不想在當籠中雀,也不想懵懵懂懂的生活下去。

有些事情其實不應該知道的,因為知道了以後,當真是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

容錦好似不能理解林陸的想法,他看着林陸告訴林陸這些年自己一直都再找她。

但林陸卻不為所動,甚至每一句話都往容錦的心口上戳,“但您也沒有找到我。”

“您一直都問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我想您一定是知道的,既然知道為什麽一定要我親口說?”林陸的心中存了不少的怨,“您是想聽到我其實沒有那麽慘,還是想要我告訴您,我到底過得有多慘。”

“我當真不知道,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又能如何。”林陸真的想不明白,她明白人情世故的年紀太晚,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幼童,她有了分辨的能力。

可也因為明白人情世故來得太晚,她有自己的思考,她不會和普羅大衆一般,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不想和人賣慘,也不想将這些事情到處去說,甚至連回憶都不願意再回憶。

“陛下,我不想活在過去了,我只想要現在的生活。”林陸一臉平靜的和容錦說起自己如今的生活,她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養活孩子,和鄰居之間雖然有些不愉快,但遇到的更多的人都是幫助她們的。

林陸覺得這樣就很好,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這番話卻徹徹底底的惹惱了容錦,“你說什麽?”

“陛下,我不想回金陵。”林陸認真的說道,“我不知您有沒有對外宣布我的死訊,我并不是您的妻,也就沒有和離一說,若是您願意成全,可以給我一紙休書。”

林陸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容錦惱恨,惱怒過後他的心卻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看着林陸,林陸卻後退一步的跪在地上,只求容錦可以成全她。

“姌姌…”

林陸聽見這個稱呼,只覺得心中有些澀,可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并沒有什麽關系,“陛下,求您成全。”

兩人僵持不下,這個時候外面卻傳來了聲音。

林承宴從外頭領了一個孩子進來,那孩子長得粉雕玉琢的非常好看。

她一邊走一邊扯着嗓子喊林陸,芸姐兒平日并不會這般,今天也不知是怎麽了。

但很快林陸就知道了原因,是因為林承宴,他把芸姐兒抱在懷裏,告訴她自己是她的舅舅。

林陸和林承宴一胎雙生,雖然男女有別,容貌并不會很相似,但血緣關系在,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來,芸姐兒自然也看到了,她高高興興的跑進來問道,“娘親,這個叔叔說他是我的舅舅,是真的嗎?”

林承宴帶着孩子走進來,沒想到裏頭竟然是這樣的場景,林陸雖然已經被容錦扶了起來,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林承宴接觸到容錦的眼神,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總覺得自己這時候出現,有些不太合适。

“舅舅?”容錦的眼神變得非常危險,心中更是氣惱不已,他尚且不知道要怎麽哄的林陸回心轉意,林承宴這邊都已經開始認親了?

林承宴抱緊了懷裏的孩子,方才那些時間足夠讓他了解發生在阿姐身上的事情,當然也問清楚了小姑娘名字,這個時候,真真是此地不宜久留,“芸兒,我們還是先走吧……”

“站住。”容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承宴一個沒忍住,只能停下腳步。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想要仔細的看一看那個孩子,芸姐兒早就看見了容錦,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容錦,疑惑的問道,“叔叔,你是誰呀?”

容錦看着面前熟悉的模樣,一句我是你父皇就要脫口而出,但面對孩子懵懂的眼神,他卻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因為容錦敏銳的發現,面對這個孩子,他罕見的開始緊張起來。

比她更緊張的是林陸,她在容錦就要開口的時候出聲打斷了他,“陛下——”

林陸的聲音中充滿了慌張,容錦看着林陸,終究還是沒有多說,只是碰了碰孩子的頭發,無奈道:“我是你舅舅的友人。”

有些話可以說,但也不能當着孩子的面說。

找一個人吧,真的沒有那麽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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