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崔家兄弟

05:崔家兄弟

去四房之前,薛成嬌婉拒了崔瓊的好意。

她知道崔瓊怕她在四房再吃暗虧,但是她想,重生一世也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要人保護着。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明年的五月,崔瓊會帶着二百四十擡的陪嫁嫁去京城,此後的幾年裏,除去書信往來外,都再沒有回家來探親。

薛成嬌一個人攜了魏書,穿過敬和堂後的穿堂,又過了個小小的竹林,走上通往四房的甬道,大約才走了不多會兒,突然從旁邊的長廊裏竄出個人來。

這人身量也尚小,面上稚氣未脫,突然從長廊中竄出來,吓了薛成嬌一跳。

魏書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後,突然見有人攔路,便跨了兩步護在薛成嬌身前。

兩人定了神後才仔細去打量攔路的人,細看時,可不正是四房的崔易。

薛成嬌扯了魏書一把,示意她無妨,叫她退到後面去,皺着小臉兒看崔易:“易表兄怎麽在這裏?”

崔易看着主仆倆的動作只是噙着笑,環胸打量成嬌半天後笑道:“我才下了學回家,聽母親說你一會兒要過去,本來是要出府去玩兒的,想着在這兒能攔住你,就等在這裏了。”他說完了還抱怨起來,“你來的這樣慢,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薛成嬌下意識的就往後退。

不是她要怕崔易,只是這個人實實在在是個無法無天的。

四房老爺崔溥前頭連得兩個女兒,小的那個長到三歲就夭折了,他又請了道士來批命,只說他命中無子,故而溥大太太生下崔易時,他幾乎要寶貝上天。

按理說崔家這樣的人家,教養兒孫該很嚴厲,至少她所見長房和二房都是這樣。

可到了崔易這裏,崔溥深覺這個兒子是上天恩賜,哪裏肯管教他半分?

所以崔易從小掏鳥上樹,打架鬧事,他從來不管,饒是與別家孩子打的破了相,他也不過舍出老臉登門去致歉,對家又怎麽置氣?大多時候都是不了了之。

薛成嬌連退了幾步,發現崔易竟笑着追上幾步,心頭突突地,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易表兄攔我做什麽?”

她這麽一問,崔易啧了一聲,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麽似的,來來回回的踱步,眼神又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看的成嬌渾身不舒服。

她聲音清冷了些:“易表兄快出去吧,給人看見了仔細要挨罵了。”

這話要是對二房的崔晟或是三房的崔昂崔顯說,大約還有用。

躲在各房頭相接的甬道上攔住姑娘這種事兒,就算是自家親戚,說出去也不好聽,況且薛成嬌同他還沒什麽關系。

可偏偏這人是崔易,只見他很是無所謂的把肩一聳,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我有句話要問問你,問完了就走,你怕什麽?我能吃了你不成?”

薛成嬌見他不上當,心裏也有些着急,就催了一聲:“那你快問,問完了快走。”

崔易一向是個刺兒頭,你要叫他做什麽,他偏就不。

當下成嬌催他,他反倒起了興致,就是不問話,還攔着路不叫她過。

薛成嬌是真急了,跺腳啐了他一口:“哪裏有你這樣的,”說着推魏書,“你快回家去叫表姐來,就說易表兄攔我。”

魏書知道她不是诓崔易,嗳了一聲扭臉就要走。

崔易哪裏由得她回去,幾步沖過來,一把抓了魏書胳膊,虎着臉瞪成嬌:“你怎麽經不起玩笑?還要回家告狀?前頭聽母親說你替阿瑛開脫,我還覺得你是個好的,怎麽到我這兒就不行了?”他捏着魏書胳膊有些發狠似的,“你敢回去?”

魏書叫他抓疼了,又怕他跟成嬌犯渾,嘴裏叫着我的爺告饒:“七爺您到底要做什麽呢,太太還等着姑娘過去,您想幹什麽呀。”

薛成嬌溺水後本來身子就還有些虛,臉上也是上了妝,臉色才看起來有些紅潤,這會兒被崔易鬧了這麽一通,臉色已經很白了。

崔易見狀也不再吓唬她,松開了魏書,退了兩步,剛要開口,打他身後一道清亮的嗓音響起來,聲兒裏還透着點兒不悅:“崔易,你小子在幹什麽?”

成嬌順着那聲音看過去,心裏提着的那口氣松了下來,腳下一軟險些沒站穩,還是魏書趕緊順過來,扶住了她。

崔易乍聽了一聲,扭頭往後頭去看,正看見崔旻崔昱兄弟兩個一路過來,崔昱手裏還拿着個蝴蝶紙鳶,崔易把嘴一撇,不用問也知道是給誰的了。

長房的這兄弟兩個生的不大相同,崔旻面相敦厚,今年不過十四歲而已,已能看得出宗子的穩重與氣量。

崔昱與他倒不同,大抵更像潤大太太,成嬌每每細看,崔昱眉眼處跟她母親還有些相似,因随了太太更多些,便生的陰柔點兒,可也不至太過女孩兒氣,用崔瓊的話說——我們昱哥兒的這張臉,正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多一分太陰,少一分又太剛,豈不知老天這樣愛重他,叫他學業好,出身好,偏偏這張臉又是咱們應天府裏數一數二的俊朗。

此刻崔昱板着個臉,先觑了薛成嬌面色,但見她臉色發白,心裏便很不痛快,提步上去像是想捶崔易,還是崔旻拉了他,先一步開口問:“你在這裏幹什麽?”

崔易沒心沒肺似的,倒像沒瞧見崔昱生氣,還是嬉皮笑臉的迎上去:“兩位哥哥從哪裏過來?怎麽走了後面的甬道?”他又嘻嘻的笑,“我同薛家表妹開玩笑嘛,誰知道她這樣經不起,倒像叫我吓着了。”

崔昱眼底更冷:“開玩笑?你跑到內宅甬道上跟姑娘開玩笑?”說着呵了一聲,“巧了,我們才從三房過來,三嬸的外甥女過兩天要住進來,回頭你也上三房後頭去堵她,同她開一場玩笑,好不好?”

崔易啧了一聲:“看二哥哥說的,我成了孟浪的了,成天正事不幹,專門在內宅裏跟姐妹們逗着玩的嗎?”

崔昱心說你當你不是呢?可又懶得跟他多說,總歸溥四叔都不管,幾時輪到他這個隔着房頭的兄長來說教?

于是繞過了崔易往成嬌那裏踱步過去,上下打量一番見她無礙,把聲也放輕柔了:“你怎麽樣?”

薛成嬌甕聲先叫了一嗓子表哥,跟着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一時被易表兄吓住了。我領魏書去四房,”她稍一頓,指了指腰間玉佩,“溥四嬸送了我些東西,姨媽讓我過去謝四嬸。易表兄他突然從長廊那邊竄出來,攔住了我,倒也沒怎麽樣,就是吓了我一跳。”

崔昱放下心來,點了點頭,才回身去看,也不搭理崔易,只是沖他哥哥稍點個了頭。

崔旻見成嬌無事,也就沒跟崔易計較,只是挂着笑說了幾句:“你是做哥哥的,怎麽好突然竄出來吓唬她?她又才落了水,身上又不好,萬一給你吓住再傷身吃了病遭罪,你要如何與長輩們交代?在外頭不管如何胡鬧,也不能到內宅裏逗姐妹們的悶子,記住了?”

崔易臉上明顯是一副“你說你我,我全當沒聽見”的表情,可偏偏又點頭說他記住了,崔旻拿他沒辦法,只能放他走了。

待他走遠了,才踱步上前,同成嬌問:“我們送你過去吧?”

薛成嬌笑着推辭:“你們送我去,叫老夫人知道了該說我輕狂。表哥你既然說過了他,他就是不往心裏記,也總不會還等在後半道上攔着我了,沒事的。”

崔旻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對,就嗯了一聲不複贅言,拉了崔昱要走。

崔昱掙了他的手,把手裏的紙鳶同薛成嬌晃了晃:“我叫人送到你屋裏去,過幾天養好了身子,讓姐姐領你去放紙鳶玩兒,別老悶在屋子裏,人都要悶壞了。”

成嬌笑着說知道了,催他二人走,目送了他們遠去後,才松了口氣,竟徑直的蹲了下去,抱住了膝頭半天沒動作。

她這麽一蹲,可把魏書唬的不輕,以為她哪裏不舒服,問了幾句也不見她回話,急的要去叫人。

薛成嬌看她要動,小手攀上她裙擺:“我沒事,就是想蹲一會兒,靜靜神。”

過了大約有半刻鐘,她才叫魏書扶着她起身,擡頭望了望天,邁開了步子往四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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