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1

子/彈，或者是匕/首，冷兵器劃過肉/體都會留下一道血線，溫熱的血液像淋浴頭裏的熱水漫湧，栗秋盯着這些傷口時，冷漠的就像受傷的其實是外人，有不少人其實懷疑過她是無痛症患者，但體檢結果其實顯示她是個正常人。

往往是身邊的人把她拉到子/彈橫飛的後場去包紮傷口，這個人往往是中原中也。沒有織田作之助，是因為他們畢竟不在一起工作。如果中原中也不管的話栗秋就這樣帶着傷口一直回去睡覺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他曾經咬牙切齒地問過栗秋不疼嗎？栗秋對此的回答依然是盯着他。

痛，這類神經觸覺确實是有的。但是然後呢？痛了，會死嗎？死了之後會怎麽樣呢？栗秋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因此才會出現在池袋。她死了，然後呢？

那雙空空如也的金色眼睛看着如今這個世界。

其實栗秋自己回家後是可以使用咒力将那些傷口治好的，只是還需要再纏着繃帶僞裝兩天，因為這個世界的人做不到像她一樣，他們的傷口都會長很久。栗秋只是不會說出來，就像她在血液檢測的時候其實也控制自己的血液質量，讓它看起來和這裏的人無異。

就像她也在寫那本記事本的時候沒有寫下，‘愧死機構’和‘攻擊抑制’似乎對她不起用，也許是因為栗秋知道的太多了，她很早就知道化鼠的不一樣。

但有些事栗秋又是真的不知道。

她破天荒的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袖子，湊在他的耳邊問：“為什麽你總是幫我處理傷口？”

中原中也先是見鬼似的看着她，然後忍俊不禁一樣捂着臉苦笑：“你這家夥還真是奇怪的不止一點。”旁邊的太宰治就笑得毫不留情了，捂着肚子笑到扶着牆，擦着眼淚：“你們兩個是在講相聲嗎？”

站在對面的他們的敵人被忽視了，站在那邊，舉起手裏的武器也不是，沖過來也不是，再惡狠狠的放狠話也不是，當然很快，他們就會被栗秋變成地上的一灘蛋白質。

栗秋是真的不懂，她更不理解太宰治為什麽笑得那麽開心。旁邊的兩人看着這邊剛剛工作完的栗秋，也唏噓地看看她又互相對視下，然後聳聳肩走了。

或許他們也不懂栗秋呢？

栗秋和中原中也的關系更好一點，她為數不多會說的話裏也有一大部分是和中原中也說的，對此的太宰治雖然也沒有像最初那樣誇張，但總會帶着些意義不明的表情。

2

雨天。

過去了兩個月，鋪天蓋地的雨水沖刷着這座城市，終于将那股糟糕的戰争味道洗去。時間已經到了這年的深冬，他們似乎都習慣了每天工作至深夜後三個人走回到這間公寓，栗秋在4樓停下，他們則住在5樓。中原中也在一次閑聊時提起他回家都是倒頭就睡，栗秋倒是不會，不論經歷如何她永遠都是那副氣定神閑的表情，回家也不會立刻睡着，她還會再靜坐一會兒。

他們會像看怪人一樣地問她：“你不累嗎？”

他們還會驚恐地問她：“你不冷嗎？”

在這個季節栗秋還是穿着那件薄薄的單件和式裙子，中原中也當時拉起了她的手，發現像是在冰箱裏凍了半個月的冰塊還被凍了一激靈。然後罵罵咧咧的帶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座商場買外套，太宰治這個時候在隔壁的商店裏研究哪種消毒藥水好喝。最後栗秋披上了件同樣是和式的加厚羽織。

雨天的這天是久違的休息日，栗秋吃東西也很無所謂，想起來的話會喝些水，定量保持在一天會至少吃一只三明治。後來她想，化鼠（人類）不會只吃這些東西吧？所以也不會只吃這一點東西了。雨水落下來的時候也是，她好奇化鼠（人類）觸摸到那些水滴的想法，栗秋也就拉開了窗去陽臺，将手指伸出去了些，冰涼又濕潤的，她摩挲着手指，想他們這個時候會怎麽做呢？有的書籍上面記載他們在嘗試新事物時是新鮮的表情，什麽樣叫新鮮的表情？她試着模仿記憶中那頁書上插圖裏的人，彎起眉微微瞪大瞳孔，嘴角也勾起一點。要是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在旁邊一定會被這幅詭異的畫面吓到，一個女孩子站在陽臺上朝外伸手，表情變扭。

“啊，你在幹什麽呢……”

聲音是從上面傳來的，栗秋擡頭，看到了斜上方正往這邊看來的中原中也，其實栗秋也只能看到一點點他垂下來的橘色發絲，同理，他那邊也是只能看見栗秋衣角的狀态。

栗秋說：“下雨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表情就又像平時一樣了，即使是剛剛殺完人也不會變化絲毫的淡漠，她還做不到讓複雜的表情和對話同時進行。

她的回答其實也沒頭沒腦的，但是中原中也習慣了，隔着雨聲她聽到那邊傳來一聲隐隐約約的嘆息，栗秋的腦子裏很快就出現了一個有氣無力趴在陽臺邊沿上疲憊的中原中也。

她問：“休息日，你不休息嗎？”

“太累了，有時候太累了導致睡不着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她眨眨眼：“這樣啊。”

書裏說，人類是友善的高等動物，織田作之助和他的朋友也會走在一起聊天。

于是栗秋想了想，打開冰箱拿出了一只三明治跑回陽臺，淋着雨将那只三明治用咒力送了上去。

中原中也看見雨中飄着只三明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終于連續加班到工作出幻覺了，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那是真的有只三明治在那裏。他接過來，對于突如其來的三明治迷茫。中原中也對于栗秋就像走過路邊看到摔倒又沒有監護人的小姑娘，正常人都會幫着扶一下吧？

只是這個小姑娘有些怪怪的，但又沒有完全怪，但又不奇怪，畢竟都在Port Mafia上班了，生活在這個階層的人們也沒有太正常的。

老好人中原中也突然有一種自家妹妹終于懂事的感動，眼眶都有些濕.濕的。

他拿起了那只三明治：“……謝謝。”

晚上的時候雨停了，中原中也坐在沙發上享受最後的休息日以及和做着明日上班的思想工作，一想到太宰治那張臉就無名怒火漫溢。他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薄薄的白色煙霧蔓延在空間內。

在想到花野井栗秋的時候，中原中也抽着煙的手指一頓。

雨停後那些被雨聲所掩蓋的他有意也不去想的事情一件一件冒了出來，他腦海中的畫面是如此清晰，有花野井栗秋殺完人後沾着半張臉的血跡還是平淡的表情的，有花野井栗秋一遍遍在湊在太宰治面前問他自己是人類還是化鼠的，有花野井栗秋眼睛也不眨的直勾勾看着他，金色的瞳孔裏倒映出他自己身影的。

他眨眨眼睛想從那些畫面中醒過來，但那金色已經刻在他的腦海中，他的手指不禁的抖了抖，煙灰斷落，掉在地上，像被她用異能力扭斷的人的屍體。

他們或許都知道花野井栗秋的危險性，但誰也沒說出來。

別人的他不可能知道原因，但他自己呢？天色暗下來，橘色的燈光懸在他頭頂，像審問着什麽。中原中也問自己，他又想從花野井栗秋身上得到些什麽？她就那樣淡淡的站在那邊，說話也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是因為她漂亮的長長紅發才如此鮮明？還是因為她令人印象深刻的金色眸子？

中原中也自然是個樂于助人的好人，這點毋庸置疑。

他想起來一件事，幾個禮拜前的深夜，栗秋和他剛剛結束一場工作，他們踏着血污的地面走出來，花野井栗秋突然問他，那些是人類嗎？

中原中也花了好幾分鐘才意識過來她在問那些死去的人，他感覺寒毛倒立，但一看到她回望過來的金色眼睛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那金色平靜，在好看的眼眶中像一副藝術品。他說，是的。

栗秋看着他，又說，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他那時盯着她的眼睛，說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沒有。

栗秋的直覺有時候直戳他心尖，即使他一點都不覺得栗秋是可以猜得到他在想什麽的，他問：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她依然直直的盯着他，金色中空空的平靜又帶着兇性，她說她也不知道。

中原中也記得自己那個時候又笑了起來。但是真奇怪，他一點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個時候會笑。

他凝視着自己的腦海中的花野井栗秋的雙眼，覺得自己又要被吸進那金色了。他明白過來自己很喜歡她充滿危險又淡的像空氣的金色，她像裹滿錯綜死結的鐵制物，就那樣永遠的安靜的看着你。中原中也沉溺于她的眸子，為此他可以對那些危險假裝渾然不知。

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他在Port Mafia的大門口又碰到了那對金色眸子，眼睛的主人穿着一成不變的衣服站在那邊對他打着招呼：“你好。”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種什麽樣的感情，但他也可以學着栗秋的樣子什麽也沒有發生，他舉起手揮了兩下，笑的別無異樣：“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