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1

兩儀式不論是什麽季節都一直是那件淺藍色的和服與鮮紅的夾克外套，即便是現在剛過完春假沒幾天。

還處于冬天，栗秋依然是帶着厚厚的毛線圍巾來迦藍之堂的。所以會覺得兩儀式在某些地方很厲害。

她看着兩儀式到了後一如既往地和黑桐幹也開始聊天，橙子小姐在簽署着文件，後知後覺的又想起前兩天的事……

……

“新年新氣象，要用新事物來迎來新年呢！栗秋小姐，我們交往怎麽樣！這也算是個新事物吧！”太宰治這麽說着。

那個時候呢？她回答了什麽？

記憶中的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在原地停滞了大約數分鐘，而後慢慢地，用咒力将旁邊的便簽本上撕下了一張紙，又寫上了幾個字‘萬能券’。

然後将其送到了太宰治的手裏。

她看着盯着她的太宰治，面色依然平淡的開口道：“這是可以回答任何問題的券。”

不可以嗎？之前栗秋的确在網上看到別人這樣玩。

最後太宰治抓緊了那張券，不知道為什麽。

2

2月的時候，天氣已經逐漸回暖，栗秋也沒再穿的裏三層外三層，但她依然還是圍着那條厚厚的圍巾去上班，在早晨還沒開暖氣的迦藍之堂的空間中呼出白氣。

是的，她很怕冷，不知道為什麽。被凍的鼻尖紅紅對她來說已經是常事。

大家也都習慣了，鮮花送給她的新年禮物甚至還是一箱暖寶寶。

她與太宰治的關系也照舊，保持着他寄宿在她家沙發上的關系……當然如果別人問起的話，她覺得這麽回答會有些奇怪。

窗臺上的藍色野花早就枯萎了，結果過了幾天，太宰治又不知在哪薅回來幾朵新的野花——這次是白色的。

……

5月的時候，臨近梅雨季，已經下了幾場雨後的沿海城市也開始如同蒸籠般潮濕又悶熱。

鮮花快放假了，周末時就會到迦藍之堂來拉着栗秋興致勃勃的講些她的假期計劃。

橙子小姐出去出差了，然後給他們帶回來了很多另一個城市的海鮮特産。

“橙子小姐……我們這邊也有很多這樣的特産吧。”這是黑桐幹也說的。

“那個鱿魚幹很好吃的呢！”這是有些不服氣的橙子小姐。

太宰治依然會為她帶回來租借的電影帶，現在他會看些較近代些的電影，比如《教父》一類的。

就算是看到同行的電影，他也只會打哈欠呢……

……

10月，到了街上再度會落下枯葉子的時候。

太宰治斷斷續續的打過幾份工，當然是日結的。他經常會出現在一些平時栗秋會經過的地方，比如路邊的電器店、拉面店、便利店、甚至是魚店裏。

他甚至會熟練地為買魚的老婦人打包好，再動作流暢的握着老婦人的手将魚遞過去，喊着：“小姐。”

在隔壁攤買着蔬菜的栗秋眨眨眼睛，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怎麽樣也該見怪不怪了吧，指對太宰治。

……

隔年1月，太宰治又祝她：“生日快樂，栗秋小姐。”

栗秋小小的公寓裏經過時間流逝也留下了很多痕跡，像是那條新的印着貓咪肉墊的毯子、又或者是太宰治的那只杯子。

太宰治為她遞過來了一只紙袋子，在他的眼神下，栗秋意識到自己該打開她。

裏面裝着的，是……一只他同款的游戲機。

她擡頭，看着太宰治拿着他的那一只游戲機笑的非常燦爛。

“栗秋小姐，一般來說生日的時候會吃蛋糕呢！我也做了！”

“……你做的？”

“嗯嗯！蟹肉蛋糕哦！”

“……”

真的可以吃嗎？

當然最後她嘗了……是很奇妙的味道，太宰治将蟹肉和豆腐疊在了蛋糕上，但或許是太宰治會喜歡的味道。

……畢竟他的味蕾也很神奇。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習慣于太宰治在夜晚靠在她肩上時的溫度，如果晚上窩在沙發裏的時候肩膀上沒有那顆沉沉的腦袋還會有些不習慣。

……

這年春天的時候，橙子小姐依然邀請了她：“我們去賞花怎麽樣？”

“栗秋也一起來吧？還有你那位以前的同事。”

“就去北面的那處公園，春天就該賞櫻呢！”

于是橙子小姐就這樣敲定了。

其實太宰治和他們更聊的來一些，或許是因為……他更健談，他能和見面不到兩分鐘的人就稱兄道弟。在過去的這幾個月裏，他已經混到鮮花都面熟他了。

賞花便是最傳統的那一類，拿着裝在餐盒裏的點心到長着櫻花樹的地面上鋪上餐布，然後開始飲酒賞花。

橙子小姐挑在了一個溫度适宜、有陽光的休息日。

繁盛的櫻花樹開滿了整個視野，陽光從樹枝間稀疏透過，花瓣如同春雨落下。這還是栗秋第一次看見這多花瓣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裏。

她想，很好看。

由衷地如此覺得。

坐在餐布上的時候，衆人又一次将話題落到了她的喝酒問題上。

“說起這個，栗秋小姐的酒量以前在我們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呢。”

這是拿着小酒碟的太宰治。

“……真的假的？”

這是找到酒伴而十分高興的蒼崎橙子小姐。

至于太宰治到底多少歲，能不能喝酒這個問題。黑桐幹也等人已經放棄了掙紮。

“說起來，鮮花呢？”

她環顧了下。

“鮮花的學校裏有活動，所以沒能回來。之前的那起事故也一直沒解決呢……過兩天得安排式去解決一下。”

橙子小姐就此理所當然地給栗秋也倒了一小碟酒。

“真的？鮮花那家夥不會抗議吧？”

再旁邊的兩儀式說着，而後咬了一口和果子。

“沒關系，和她說我會派人去幫她解決就行了。”

又像是在策劃些什麽惡作劇的事情，橙子小姐想着想着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兩儀式對此不作過多的對話，她又拿起了一只甜蝦壽司，一口吞下。

栗秋小啜了一口酒，久違的酒精香氣在身體裏蔓延，她不由得眯眯眼。

她也不讨厭這種感覺，亦或是這種場景。

有花瓣落在了她的酒碟中，粉色的花瓣漂浮在透明液體中，湊近的話，還能聞到些淡淡的櫻花香氣。

以前在電影中也看到過，那種會将酒和花瓣一并飲下的畫面。

她想學習一下，于是也仰起頭，感受着輕風劃過臉頰，再将液體一股腦地全送入口中，花瓣有沒有也送進去呢？其實也沒什麽感覺，等她再睜眼看向碟子的時候，酒碟已經空空如也了。

“哦呀，栗秋人不可貌相，确實很厲害啊。”

她聽見橙子小姐這麽笑着說道。

3

“栗秋小姐，還會想回去橫濱嗎？”

回去的路上，還有一段是散落着櫻花花瓣的道路，太宰治走在她的旁邊這樣問道。

“為什麽這樣問？”

她的聲音淡淡地融化在櫻花中。

“就是突然想到！被這春風吹着，突然就是有這樣的想法了！所以栗秋小姐的答案是什麽？”

“……我不知道。但或許，大概不會吧。”

“為什麽？和‘不知道愛是什麽’、‘不理解感情’，是一樣的？”

“嗯……那好像也不一樣。”

“這樣啊。”

……

晚上，照例看起他從租借店租回的帶子。這個環節也變成了理所當然的日常的一部分。

沒有開燈的房間內，黑白分明的光從牆面上分明的照應到他們身上，

她又一次問了那個問題：“太宰先生。人死後，會去哪裏呢？”

“你覺得會去哪裏呢？”

“……或許，是充滿愛（あい）的地方吧。”

“那就是會去那裏。”

“栗秋小姐，你現在能理解愛（あい）了嗎？”

栗秋轉過視線，金眸直勾勾地看着就挨着坐在身側的他，

“……也許，雖然我還是不知道。”

而後太宰治不再說話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內只有影片裏的聲音回響在空間。

但人物說了些什麽，又或是做了些什麽，她也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就像是一堆會跳舞的積木。

在她快要就此神游帶直接睡過去的時候，太宰治又說話了，他也轉過腦袋，被電影熒幕照出了光點的黑色眸子裏倒映出她的身影——穿着白色單件睡裙、留着更長的紅發的栗秋。

他輕笑道，

“真的嗎？”

這個表情有些熟悉，曾經還在Port Mafia的時候，她也見過類似的笑容。

但是，似乎有些不一樣，那個時候的太宰治還是渾身冷冰冰的，他會這樣看着地上的屍.體也會這樣看着她。現在他卻是帶着溫度的，至少栗秋能感覺到那種不同于以往、而是舒适的溫暖。或許這和太宰治與她接觸了有關系，但是……然後呢？

——那其中的原因為何。

她看着遮住了光、置身于躺下的她上方，依然帶着淡淡笑意，呼吸中缱绻着還未散去的酒精味的太宰先生。

她突然想道，是因為愛（あい）嗎……

栗秋的眼睛眨着，來自投影儀、又從牆面回到她身上的光，最後全數彙聚在了她的眸子中。她的金眸也從未如此閃耀，璀璨的光點在那金色中不斷躍動着。

她突然堅信，一定是因為這樣。

因為‘人類’是擁有愛（あい）的生物。

他纏着繃帶、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從原本撫着的她的手上慢慢滑移，虎口、食指第二節、小指側面，握槍的地方都長着厚厚的繭，粗糙變形的指節無形訴說着曾經的那段生活。——但現在，這塊粗糙的質感不斷地摩挲着她細膩光滑的手臂、弧度好看的脖頸，一直到她的耳後。

他對于自己的手部情況很是清楚，例如哪裏的繭子粗糙，又或者是哪一塊骨骼與她的最為契合。

總之，他的手掌僅僅在撫摸這一塊上就十分效果顯著。

她看着他突然不再繼續動作，手指在她的耳後僅僅是輕點了下，便開始纏繞起旁邊她的紅發玩着。

栗秋沒什麽波瀾地看着他，她的視野中，太宰治突然又露出了另一個完全不同、她也是第一次見的笑容。

這和平時的太宰先生很不一樣。她想。

他的面龐突然湊近了，一時間空氣中她與他的呼吸交織，來自他身上的那股洗衣液味更近了些。

她依然睜着眼睛，一直到她的唇觸碰到了些什麽細微的東西後，他一下便直起了身，恢複了平日裏的那種、正常的笑看着她。

她想，是碰到了什麽東西？

不知道。

她想，那心中又是什麽東西顫動了下呢？

——一定是，愛（あ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