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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節，俯瞰祝餘市這座千年古都，不管是星羅棋布的街道，還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全都掩映在了郁郁蔥蔥的花木當中。

才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隐約帶着植物的淡淡清香。

殷襄站在現代妖怪管理局大門口，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門衛室，大步走了進去。

走過院子，正對着大門的是一棟有些年頭的三層大樓。

兩旁都是參天大樹，偶有幾絲光線透過繁茂的枝桠照射進來，四下無聲，更顯靜谧。

殷襄吃了一顆糖葫蘆，一蹦一跳地進了大樓內。

剛走了不到三步，她驟然停下腳步轉過頭——

牆角處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着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大概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一頭黑發半長不短，又黑又亮的圓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單純又無害。

此時正對着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幸會幸會，在下肖聲，敢問小姑娘你是何人、所為何來？”

殷襄皺了皺眉：“你是妖管局的員工嗎？我是來——”

不等她說完，肖聲就接口道：“在下正是妖管局員工之一呢。”他有點神秘地說道，“聽聞妖管局實習局長不日即将走馬上任，在下正是為此回來的。小姑娘也是麽？”

“我是……”

肖聲笑嘻嘻地再一次打斷了她：“果然如此，近日從各地趕回局裏的同僚都是為了這個，那咱們便一同進去吧。”

不等殷襄把話說清楚，他側身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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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襄：“……”

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穿着跑鞋運動裝卻喜歡裝古人的家夥，到底能不能聽她把話說完？不過既然他是這裏的員工，她跟着他應該就能找到管事的了。

兩人一起上了樓梯。

肖聲又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說這次實習的局長來頭很大，簡歷震驚整個妖管局，小姑娘可知它是雄是雌？”

殷·來頭很大·襄：“……”

她忍不住偏頭看了肖聲一眼，他的表情一本正經，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在下有個朋友那邊有第一手消息。”肖聲語氣有點小得意，“據說實習局長乃是上古四大神獸之一的朱雀後裔，血脈高貴，與普通妖怪不可同日而語。聽聞她妖力強橫，揮掌可移山，拂袖能平海，等閑妖魔皆非她敵手。”

殷襄“哈”了一聲。

“你不要不相信！”肖聲的小道消息還沒有說完：“這位啊，雖說也有個實習期，其實咱們都很清楚，這‘實習’二字怕是挂不了幾天就要去掉，而且……上頭只等着實習局長在這邊做出成績後直接調去總局。”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咱們的新任局長是惹不起的大佬，咱們最好都對她恭敬客氣些，免得日後倒黴。”

殷襄跟着肖聲上了兩層樓，他話音一轉，又開始分析起來了。

“我知道的幾個上古神獸血脈，平日裏都是鼻孔看妖的，脾性霸道又暴躁，一眼不合就動手。”他嘆了口氣，“不過妖比妖氣死妖，人家後臺硬實力強，高高在上也是應當的。”

殷襄終于有機會出聲了：“一眼不合？”不是一言不合嗎？

肖聲一臉理所當然：“大佬們脾氣大，一般都是看誰不順眼就直接動手了，哪還用得着說話？”

“……沒有例外嗎？”

肖聲有點意外：“例外？在下和親朋好友知道的大妖們都是這樣的，莫非姑娘你認識什麽溫和大佬？”

“我啊。”

“小姑娘你真幽默！”肖聲一邊忍笑一邊看殷襄。

這姑娘一身羅裙，紮着雙馬尾，一雙杏眼圓圓的，可愛非常，殷紅的雙唇天生上揚，不笑也帶着三分笑，手裏還拿着一根紅豔豔的糖葫蘆，全身上下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就是萌——把敵人萌化掉！

要知道妖族都是很敏銳的，他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感受到任何危險氣息，只有一股若隐若現的奶香。

“你要是大佬我繞市裸/奔三圈！”

殷襄點頭：“說話算數。”

肖聲看她的表情：“裝得還挺像的嘛……”

兩人聊着天一前一後上了二樓，右拐站在第二間辦公室門外。

肖聲擡手正要敲門，就聽到裏面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咔嚓”一聲，辦公室門從裏面打開了。

手還放在門把手上的男人看到門外的一男一女先愣了一下，轉過頭咳了咳：“小塗啊，這件事的确很緊急，市裏和上頭都非常重視，你們局長不在，這事兒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盡早給處理好。”

辦公室內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趙局放心，實習局長到任後，加急案件我會立即交給她來處理的。”

她的語調輕柔，聽起來一點也不着急。

穿着一身制服的趙局顯然是個急脾氣，忍不住整個人轉回去：“我說小塗……”

他一讓開，殷襄就看到了門內的小塗。

她坐在一張黑色的實木辦公桌後，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戴着一副大大黑色圓框眼睛，微微低着頭正在看一份文件。

聽見趙局的話她微微擡起頭，見到殷襄一愣，立即站起來一邊繞過辦公桌：“請問是殷小局長嗎？您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她快步越過趙局長，伸手握住殷襄的右手：“您好，非常歡迎您的到來，我是妖管局局長秘書塗秀秀，局裏上下都等您很久了。”

她微微笑着說完，又轉過頭對趙局長說道：“這位殷襄小姐就是我們的實習局長。殷小局長，這是祝餘市豐水區警局的趙局長，他過來是因為有個案子需要咱們妖管局這邊配合調查。”

穿着一身半舊制服的趙山林立即看向殷襄，露出了一個複雜難辨的表情——

他在局裏幹了不少年頭，跟妖管局這邊也多多少少打過交道，知道妖不可貌相的道理，可這小局長……

殷襄和塗秀秀剛說了兩句話，就聽見趙林山有點猶豫地問道：“殷、殷小局長，冒昧問一句，你成年了嗎？”

殷襄掃了一眼僵在原地回不過神來的肖聲，沖趙林山笑了一下：“一個月前舉行的成年禮。”

剛剛成年！

趙山林心情複雜。

這紮着雙馬尾手上還拿着糖葫蘆的小姑娘怎麽看都沒有他上高三的女兒大。

她真能幫得上忙嗎？

殷襄看了一眼石化在原地的肖聲，對塗秀秀點了點頭：“你好。”又看向趙山林，“趙局長好。”

她這一聲叫的趙山林立即回過神來：“殷小局長你好，我們這邊的案子再不解決就要鬧出了人命來，實在很緊急，所以你看？”

殷襄看向塗秀秀。

她挽起耳邊垂落的長發，微笑着說道：“趙局長，既然我們殷小局長已經到了，我們就辦公室裏談？小局長，您的辦公室在這邊。”

她一邊說一邊在前面領路。

殷襄和趙山林跟在後面。

只剩下肖聲妖僵硬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腦子裏在瘋狂回憶剛剛他都和那個外表看起來只有十五歲左右的小蘿莉說過什麽。

新任實習局長？脾氣暴躁法力高強的大佬長這樣？

騙妖好玩嗎？

他不想去裸/奔啊!肖聲捂住臉發出一聲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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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襄的辦公室離塗秀秀的辦公室不遠，進去後就看到辦公桌上除了一臺略顯笨重的臺式電腦之外什麽也沒有。

殷襄的注意力放在辦公桌後面的那個玻璃門書櫃上。

整整齊齊碼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大部頭，書脊上是端正的書名。

《美味人間》《豬肉的百種烹饪方法》《一魚五吃》《烤魚炖熊掌》……

她心情愉悅地翹了翹唇角。

與之相反的，趙山林就沒有心情去關注雜七雜八的了，進了辦公室他順手把門一關，來不及坐下就語氣焦慮地說道：“殷小局長，是這樣的——”

殷襄伸了下手：“等等。”

趙山林急道：“怎麽了？”

殷襄看向塗秀秀：“我這才剛來。”她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他們真的相信她？

“小局長，錢局長走的時候特意交代過，他很看重您。”

殷襄回想了一下，筆試的時候，那些囊括天文地理歷史數學的題目她都是随便填的，面試的時候，那幾個主考官只随意問了幾個問題就讓她走了。

從頭到尾沒有用過法術，更沒有什麽實戰。

所以，那個錢局長是從哪裏看出她的實力的？還相信她？

趙山林也很懷疑，不過現實情況火燒眉毛，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小局長，既然錢局長對你委以重任，你就不要辜負他的期望，咱們還是先來說說案子。”

塗秀秀看向殷襄征求意見。

殷襄點了下頭。

三人落座的同時，趙山林已經忍不住拿出一組對比照，同時還打開了左手的文件夾。

左邊的女孩有些偏胖，但是五官很好看很拉好感。右邊就比較吓人了，全身照裏的女孩瘦得顴骨凸出，兩頰凹陷，眼睛大的有些吓人，兩只手青筋畢露骨節分明，褲腿也有些空蕩蕩。

“如果你們也經常上網的話可能有注意到，一個月前，網上有一個吃播播主短短七天內暴瘦了二十斤，當時引起了網民們的熱議。”

殷襄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來。

趙山林低頭翻閱着文件夾繼續說道：“這個叫陳藝文的女孩就是那個播主，她是豐水區的一名住戶，今年二十一歲，祝餘大學大二在讀生，她是第一個家人報案的民衆。陳藝文每天按照一日三餐直播，直播內容就是大量進食，每一頓飯是普通人五到十倍的量，而且其中不乏高熱量食物，比如蛋糕燒烤之類的。我們翻看過陳藝文兩年前第一次直播的內容到兩個月前，她明顯比以前胖了。但是從兩個月前開始，陳藝文還是跟以前相同的直播內容，出現在鏡頭前的她卻突然開始不正常暴瘦。這個女孩沒有發現異常，觀看她直播的家裏人發現了不對，逼着她上稱後發現七天體重掉了二十斤，半個月四十五斤……這麽快的減重速度已經嚴重影響到身體健康了，陳藝文的家裏人立即拉着她去了醫院。”

詭異的是，能做的身體檢查全都做了，心理醫生也看過，給出的診斷結果是陳藝文身心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事實上，照片上的女孩只是瘦得吓人，精神狀态和氣色都還挺不錯。如果不知道她是在一個月內暴瘦了四五十斤的話，估計誰也不會覺得她的身體出了問題。

趙山林會這麽着急，是因為受害者不止這一個。

他一邊介紹一邊拿照片。

短短兩個月內，祝餘市已經出現了十九個這樣莫名其妙暴瘦幾十斤甚至上百斤的受害者，各大醫院診斷結果都是身心健康。

目前案子裏出現的這些受害人體重還在繼續下降——

眼睜睜看着自己或是家人變成了一副會移動的骷髅架子……那有多可怕？

因為第一個出現問題的陳藝文是豐水區警局報的案，後來接二連三又出現類似案件，上面領導并案到了豐水區警局。

趙山林長嘆一口氣：“近期本地論壇經常有市民發帖表示看見了活骷髅，我們幾個警局的同事已經開始接到民衆報案表示遭遇靈異事件，根據描述就是那些受害者，他們現在已經徹底不敢出門了。”

他目光熱切地盯着殷襄：“我們那邊立案後展開了調查，十九個受害者完全沒有中毒跡象，生理和心理都沒有出現問題，在此之前十九人之間沒有任何交集，除了全都體型偏胖之外沒有共同點。因為事态嚴重，我們也已經聯系了特異組那邊的同事，同時找到妖管局。”

“小局長你看呢？”

殷襄一擡頭就看見趙山林和塗秀秀都充滿期待地看着自己。

塗秀秀還推了推眼鏡，自言自語道：“以人類肥膏為食？什麽妖魔鬼怪？從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啊……”

殷襄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對比照：“不是鬼魅。”

“小局長你知道？”

“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