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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當然了，這個婚姻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頒布出去的，要知道妖怪們的壽命遠比人類長太多，變數太多，而且一對妖怪和人類夫妻，怎麽算起來可能都是人類要吃虧的。

所以這個妖怪和人類通婚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行的。

事實上妖管局這邊剛剛提出來，人類那邊就立即反對了——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連妖怪的存在都不知道，結婚？還想要有法律保護的結婚？

怎麽可能！

妖怪和人類結了婚，萬一有一天夫妻倆起了什麽争執妖怪一張嘴把人給吃了，案子怎麽查、從哪裏查起啊？

不查的話，難道一條人命就這麽白白沒了？

人類從己方出發，不管怎麽想都是不可能同意這個條例的。

不管對人類社會的妖怪們抱有什麽态度和看法，這件事上大家的意見是空前的統一。

不過他們反對他們的。

現在是妖怪們這邊不着急、人類那邊等不及了啊。

新的關于人類和妖怪的婚姻法一天不通過，新的《妖怪守則》一天就不能頒布。

下頭的小妖怪們就繼續肆無忌憚的在人類社會裏愛幹什麽幹什麽，只要不鬧出大事來。

妖管局的幾個大佬這一次嚴格吸取了上一次匆匆忙忙頒布律法的教訓，這一次決定一步一步慢慢來，決不能着急了。他們甚至也花大錢請了一個人類這方面的專家在旁邊以妖怪們的角度給出《妖怪守則》的修改意見來。

向辛微準備非常充分。

經過這個專家條理清晰的解說後，本來也不同意人類和妖怪通婚的敖炳天和龍嘯日他們也都跟向辛微意見一致了——本來在他們看來，妖怪多強大啊，壽命多長啊，人類那麽弱小，跟他們結合在一起有什麽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麽要做？兩者結合萬一生出了血脈成為半妖，那就沒有妖怪那麽強大了！這樣選擇跟人類到底是為什麽？兩個人結了婚，天長日久的感情處下來，妖怪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人類蒼老死去，肯定會替他們想辦法延續壽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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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和妖怪結婚，不管怎麽看都是人類占了大便宜、妖怪吃虧啊！

敖炳天頭一個就堅決反對，在妖管局裏拍桌子瞪眼睛，反應比聽說這件事的人類還要大。

他還找機會又教訓了殷襄一頓，教訓的話換湯不換藥，讓她清醒清醒不要被人類騙了，妖怪裏面要找比那個人類小子好看的又不是沒有！幹嘛就死心眼看上了他？！

殷襄搖頭以後，不等他怒吼，直接從原晈那裏實況轉播了人類那邊開會讨論的情況。

那邊正在滔滔不絕的從大到小列舉九九八十一條關于人類和妖怪通婚後對人類的不利結果——人類的生命安全沒有任何保障、二者結合的孩子将來無法正常走向社會、人類可以跟妖怪結婚了，那是不是也要考慮适當在人群中公布妖怪的存在？政府公開宣傳封建迷信會造成什麽嚴重後果？

總之他們反對的理由比敖炳天更多、更繁雜，聽起來還全都很有道理。

敖炳天頓時就不幹了。

“這些弱小的人類還敢看不起我們妖怪？不願意跟我們妖怪結婚？！妖怪能看得上人類的壓根不存在好嗎！除非是昏了頭腦子修煉出毛病來了！”

一旁的殷襄：……

敖炳天看向她：“你看我幹什麽？我說的難道不對？！你看看這些人類，你倒貼人家都看不上你，各種揣測你會殺人吃人、你還要跟那個傻小子在一起？！你還有沒有一點身為妖族的骨氣傲氣了？”

殷襄：“敖叔叔你是不是忘了？”

“什麽？”

“你如果也不同意，那不是就讓人類如意了？默認他們的說法對了？你覺得我們妖怪會真的像沒有靈智的野獸一樣吃掉自己選擇的伴侶？我們會不管未來的後代？”

“當然不會！我們是比人類更高等的妖，不是野獸！”敖炳天忽然反應過來了，“這些人類弱小就算了還都是卑鄙小人，沒事就在那兒惡意揣測咱們這不行那不行！”

“所以我們要證明給他們看不是嗎？光靠嘴說肯定不行，得拿出實際行動來讓他們看見。”

敖炳天惡狠狠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們不能讓他們這麽惡心我們妖怪！”

與此同時，妖族裏面同意頒布婚姻法的妖怪們也在說服其他妖怪。

既然選擇了來人類社會生活，肯定不止是體驗一下他們的高科技而已。而且婚姻法通過了，妖怪們還是有自由選擇是否跟人類結婚的權利的，又不是強迫所有妖怪必須跟人類結婚。

妖怪大多數都是獨自修煉成妖，可能會有種族意識，但絕不像是人類想的那麽多那麽長遠，只要不是強制跟人類結婚，他們就無所謂了。

通過就通過，不想結婚不會被勉強，想結婚了也有了這個法律，挺好挺好的——許多妖怪都這麽想。

至于人類那邊……

最後妥協，第一個是因為新的《妖怪守則》遲遲不頒布，上頭的放任之下，全國各地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實在拖不住了，第二是因為……

有人提出，婚姻法通過了，人類正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可能知道妖怪存在的人，更加了解它們、不會妖魔化它們，對妖怪們充滿未知的恐懼。

而且既然妖怪們在人類社會生活已經成為了定局，讓妖怪和人類相處更加融洽、彼此了解，不要有敵意和恐懼，也是必須的。

因為妖管局局長向辛微請了一個人類專家，所以妖怪們很快也都知道了這一點。

于是更沒有理由反對了。

再經過長達幾個月時間的反複修改後，新的《妖怪法則》終于完成，準備頒布實行了。

第一個提出人類和妖怪婚姻法的殷襄名聲傳出去以後，本來就知道她作為神獸朱雀後裔、卻找了一個人類男朋友的妖怪們，對人類文化了解夠多的，開始私下裏到處傳，殷襄就是它們妖族的和親公主。

為妖族順利融入人類社會做出了巨大貢獻。

這個說法得到了許多妖怪們的認可。

殷襄作為當事人，差不多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且還是從男朋友的嘴裏聽見。

“公主，需不需要微臣給你順毛呀？”

原晈還擺出一副電視劇裏驸馬誠惶誠恐伺候公主的樣子來。

殷襄：……

她咳了咳：“我都說不是貓了。”

“那是和親公主？”

殷襄惱羞成怒：“阿嬌！”

“哎呀其實你們妖怪還是對文化了解不夠透徹。”原晈立即正色說道。

殷襄好奇地問：“什麽意思？“

“一般需要敬獻公主和親的都是弱勢的一方呀，你看，不管是在人類還是在妖怪看來，人類和妖怪、當然是妖怪更強，那怎麽會需要妖族公主和親？要和親也是人類求着和親才對？”

殷襄強忍住不笑：“所以說，你才是和親公主？”她想了一下，“那我是強國皇帝，勉為其難收你進後宮？”

話剛落音就被原晈捏了一下臉。

她瞪大眼睛。

原晈一本正經地說：“和親事關兩國邦交大事，不可輕忽，一般皇帝都是要以後位迎娶和親公主的，所以收進後宮不行。”

殷襄很好說話地揮揮手：“那就封你做皇後也可以。”

沒想到原晈立即追問：“吾皇，我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兩國子民可都等着呢？”

“咦？”殷襄一怔，然後就是大紅臉，“什麽婚禮啊、不要胡說八道……”

“這怎麽是胡說八道呢？”原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提出的婚姻法，現在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全都知道啦，全都看着咱倆的事情，你反悔是不行的，肯定要給我個名分，咱們趕早不趕晚……”

殷襄傻了——

她提出妖怪和人類通婚，難道不是原晈教她的嗎？

他當時明明說的是她在妖怪這邊提，他在人類那邊提呀？

她瞪了他一會兒，聽他說着說着，那本就只有一點點因為錯愕的氣也全沒了。

這個人、這個人……從她要來京城開始，就這麽處心積慮、一步一步的……

“看來敖叔叔也不是全都說錯了，人類真的狡猾……”殷襄低着頭喃喃自語。

“襄襄你說什麽？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了麽？你看，反正我那麽喜歡你，你也那麽喜歡我……”

殷襄本想嘴硬回一句“誰喜歡你了”，可是對上原晈的眼神，一下就紅着臉吭哧吭哧說不出話來了。

她趴在桌子上，裝作沒有用心去聽，但其實後面原晈的每一句話她都聽進耳朵裏去了。

原晈說來說去其實就是在勾引殷襄快點跟他結婚領證什麽的。

殷襄又不傻，聽了一會兒就聽明白了。

不過她和原晈都還很小……他為什麽這麽着急嘛？

原晈已經開始考慮婚禮的時候要請什麽人、用什麽花的時候，殷襄終于靈光一閃：“按照新的婚姻法，我們兩個年齡都不夠領不了證！所以阿嬌我們還是等等吧。”

謀劃半天的原晈：……

失策失策，竟然忘了年齡這一條。

其實主要是人類的婚姻法本來就有個22歲的限制，妖怪這邊的年齡呢……可能它們很多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到底多大了，根本沒辦法精确算出來。

人類和大妖怪們坐在一起讨論過後，決定越晚越好——大妖們也不願意懵懵懂懂的小妖怪就被人類給騙走了啊！漲漲歲數說不定會變精明一些，不會那麽容易被騙呢！也說不定就直接清醒了不願意跟人類在一起了那更好！

反正真的要結合的肯定攔不住，能夠拆散的就盡量拆一對是一對。

于是殷襄的年齡，不管是按照她破殼開始算還是有了靈智開始算起，都還沒有到法律允許的領證結婚年齡。

原晈沒想到自己居然把自己套進去了，覺得有點郁悶。

他在京城也是有自己的房子的，平時不怎麽回原家老宅裏住着，定時回家去吃飯什麽的，或者家裏人有事通知他回去了才會回去一趟。

這天中午原晈被他媽媽湛藍一個電話打過來，讓他帶着殷襄回家吃飯。

說是這些天她又得了一本唐朝的古菜譜，研究出來了幾道好菜，保證殷襄會喜歡。

家裏頭的人、尤其是湛藍，對殷襄的态度一直都非常好，原晈也是知道的，而且他雖然在家裏喜歡惹家人生氣，但對他媽媽的感情還是很深的，基本他媽媽湛藍說什麽他都會聽。

所以這一次也是一樣。

殷襄……

只要沒什麽大事，聽說有好吃的，她是不會拒絕的。

兩人一起到了原家大宅裏。

巧了，一踏進大門殷襄就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氣息。果然進了院子裏就更明顯了，她直接看見了不遠處房頂冒着的磷光。

殷襄眨了眨眼睛。

原晈自然也看見了，瞬間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來——

“襄襄，我們家今天好像很忙，要不我們下次再回來吃飯吧？”

殷襄一口拒絕了：“我們都已經來了，怎麽能這樣走？”實際上是因為打電話的時候殷襄聽見了，原晈的媽媽在電話裏可是說了，她知道殷襄無肉不歡，從前天開始就準備了一道硬菜佛跳牆，到今天才算是正式入味可以吃了。

那些古菜譜上的菜殷襄沒吃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自然也就沒有那麽渴望，但是佛跳牆她可是吃過的，知道這道菜有多麻煩多好吃！

尤其這些天在京城這樣的繁華大城市，殷襄被原晈帶着吃了不少私房菜館、老字號什麽的，口味也變得比以前挑剔了不少，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好東西了。

再對比一下原晈媽媽的手藝，她就知道人家這是真的擅長做菜會做菜，而且也是真的廚師那一行裏說的祖師爺賞飯吃。

她吃私房菜館的佛跳牆已經很不錯了，原晈媽媽做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原家的什麽事殷襄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可是今天這頓飯是一定不能錯過的！這都已經上門來了，要是這樣錯過了她晚上睡覺都得饞的睡不着呢。

殷襄不肯走，原晈當然不可能趕她走，他也不可能一個人走。

于是兩人一起進了原夫人湛藍的院子裏。

她這樣的人，用心做一桌子菜那基本都是從早上、甚至提前好幾天就要開始準備的。幸好作為捉妖世家原家的夫人，湛藍并不需要工作也不需要出門應酬什麽的，而且她醉心廚藝和菜肴這個圈子裏的人、原家的上上下下也都很清楚，不怎麽打擾她。

湛藍從三天前就開始準備那道硬菜佛跳牆，後面就更不用說了，一道一道，全都是她一一試驗品嘗過的，确定了做出來的味道不失古味，其中又加了自己的創新在的。

在給兒子打電話之前，她的一桌菜就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殷襄一進去看見紅木圓桌上滿滿當當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幸好沒有走，要是走了這一桌子菜原晈媽媽一個人也吃不完，豈不是浪費啦！

而且她如果沒有吃到這麽美味的食物得多可惜啊。

湛藍上前來拉住殷襄的手笑眯眯地說道：“襄襄來啦，你們工作都很忙嗎？阿姨都說了讓你随時可以過來吃飯，怎麽都不來呢？非得阿姨請是吧？”

殷襄已經被那一桌子菜飄出來的香味引出了饞蟲，嘴裏的口水瘋狂分泌，根本控制不住，她聽到原晈媽媽的話，也不等原晈說什麽，就直接說道：“我不是很忙，只是覺得自己沒什麽用來吃白食不好意思。”

原晈嗆咳一聲，硬是憋回了自己的笑意。

湛藍是長輩就不用太客氣，直接笑出聲來：“襄襄真是有趣。吃白食怎麽啦？阿嬌還不是吃了我二十年的白食？不僅沒有感恩，還時不時的要氣氣我呢，我也沒有嫌棄他對不對？襄襄你這麽可愛，而且我喜歡研究吃食，廚師呢，一般最希望的就是遇到一個愛吃懂吃的老饕，俏媚眼做給瞎子看，那就沒什麽意思啦。”

殷襄點點頭，目光不停地往桌子上看。

湛藍又說：“以後不用想太多，想吃就直接過來，或者先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過來吃好吃的，咱家又不用動手洗菜清理廚房衛生什麽的，沒什麽麻煩的。做菜是我最喜歡的事情，這就是我的正事，不讓我做、做了沒人欣賞才難受呢。”

殷襄點點頭，咽着口水說道：“那阿姨我就不客氣啦。”

湛藍點了一下頭，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殷襄說道：“阿姨咱們什麽時候開飯啊？這一桌子菜都在這裏呢，涼了不好，而且涼了也多多少少會影響這些菜肴的味道對不對？”

這一次，湛藍和原晈一起被殷襄的直接逗笑了。

湛藍立即笑着說“是”，然後轉頭吩咐原晈說道：“阿嬌，你去看看你爸爸和你哥他們還要多久，這時間也差不多啦，我看他們應該也快回來了？說不定你出去找的時候就能在院門口遇到他們呢？”

原晈應聲，不甘不願地往外走去——早知道今天會碰上家裏在演習，他是說什麽也不會帶着殷襄一起回來的。家裏頭的演習和比試切磋通常都不會是半天就結束的，中午吃過飯下午多半還要繼續，所以一會兒爸爸和哥哥回來是什麽樣子就可以想象了。

襄襄她……

原晈不情不願地出了餐廳向外走去。

殷襄被湛藍拉着去坐了下來：“不用擔心，咱們家餐桌改裝過，上頭的燈和下頭的桌墊都有自動加熱功能的，菜不會涼，不過過了時間會失了一點剛出鍋的原味是真的……”說到這裏她似乎有一點點失神，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這家裏啊，也就只有你在意這個。其他人誰會在意味道是不是最正宗最好的，我的菜給他們吃啊，都是牛嚼牡丹了。”

殷襄眨了眨眼睛。

“所以阿姨說讓你多過來的話，是絕對沒有一絲折扣的真心話。你能頓頓和阿姨一起吃飯就好了呢！”

殷襄：……

是她想多了嗎？怎麽感覺這話也有一點別的意思？

自從她上了原晈的當提出了妖怪和人類通婚法之後，怎麽感覺好像周圍的所有人和妖怪都有點不一樣了？

殷襄後知後覺地想到，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她很着急想結婚？

最好不要是這樣！

殷襄這麽想着，轉眼就看見原晈在前，後面跟着的兩個人……

湛藍還在旁邊說：“阿嬌二姐去了外地，今天不在家，所以中午就咱們五個人一起吃飯，你只管愛吃什麽吃什麽就是了，也不用在意他們爺幾個。”

殷襄看着走近餐廳的原爸爸和原大哥——目光有點發直。

這是什麽打扮？她實在沒搞明白。

上次來的時候看見的原爸爸和原大哥不是這樣的啊？

殷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然而原爸爸和原大哥沒有消失，還是那副樣子——一身寬袍大袖的灰色道士袍，頭上戴着文士巾，腳下踩的灰色布鞋好像也有點奇奇怪怪的。

兩個人還一人手裏一個拂塵，長長的塵須從胳膊一側垂落下來，背上還斜背着一把帶了劍鞘的長劍。

當然最顯眼的是……

兩個人的臉。

殷襄上次來的時候還記得，原爸爸和原大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中年版一個年輕版，都是非常端方嚴肅的帥哥類型，根本不算大。

今天兩人不僅穿的奇怪，臉上那長長的絡腮胡須直接垂到了胸前……

就像是電視劇裏、有些人家供奉的武神關二爺一樣。

就連眉毛都比上次見面長了很多，倒是和那一身打扮、和那個長胡須很搭。

殷襄看得直眨眼睛。

旁邊的原晈一臉的不忍直視。

倒是原爸爸和原大哥非常鎮定，朝着殷襄打了招呼，就利落地取下了長劍和拂塵放在一旁。

“夫人久等了，咱們這就坐下吃飯吧。”

一說到吃，殷襄立馬又回過神來。

原晈又開始慶幸——幸好女朋友是個一心愛吃的。

在飯桌上動了筷子以後，殷襄就顧不上看他的老爸和老哥了，于是他也沒有那麽大壓力了。

湛藍的水準和天賦在那裏，而且又對廚藝鑽研一片全心全意投入，她用心整治的一桌飯菜那自然是沒的說的。

殷襄吃的非常開心。

不過這飯桌上，就像是湛藍說的那樣，除了她和原晈之外，另外的兩父子雖然也在吃飯，心思就完全沒有用在菜肴上面。

兩個人邊吃還邊聊上了：“小十三今天倒是不錯。你爺爺都點了頭，看來經過上次的挫折，回頭是狠狠用心練過了的。”

原大哥點頭：“父親說的是。”

“你的心思不在這上頭，功夫不怎麽樣，我就不苛責你了。不過身為原家人，你可不能像你弟弟一樣忘本，該掌握的必須得掌握。”

原大哥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鄭重地彎腰點了頭，又坐下繼續吃飯。

原爸爸這才轉頭開始說起原晈：“原晈，你這轉眼年紀也不小了，書也不見你好好讀書，家裏頭——”

“我不幹！”不等他說完，原晈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早就說過啦，我是不會繼承家業的，反正家裏頭這麽多人也不缺我一個！爸爸你就別逼我了！”

殷襄親眼看見，原爸爸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你這個混小子！天天在外面瞎胡鬧，你準備就這樣游手好閑的過一輩子？一個大男人在世上一事無成、沒點擔當，還能叫男人嗎？別跟我說特異處，要不是看着咱們原家的面子，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進得去特異處？你要是心裏連這點數都沒有，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原晈哼了一聲：“我怎麽心裏沒數了？我也沒有準備在特異處幹一輩子啊，那裏又不是什麽好地方。”他最後一句是小聲嘀咕的，然後就轉而說道，“襄襄喜歡吃，媽媽喜歡做菜我也喜歡做，最近我們正商量着打算開一家古風的菜館，以後我就拿這個當我一輩子的營生也挺好的。”

“你你你！男子漢大丈夫的天天圍着你女朋友賺，你羞不羞？也不怕她看不起你？”

殷襄立即表明态度：“開飯館很好啊，我可以天天去吃。”

她畢竟還沒有成為原家的兒媳婦，現在上門還是客人，原爸爸被這一噎也不好說她什麽，只得放下筷子繼續朝着原晈瞪眼睛。

湛藍也在一旁放下了筷子：“阿澈。”

只是這一聲兒，原爸爸原澈立馬就偃旗息鼓：“藍藍。”

“你對孩子的未來期待跟我不一樣沒關系，但你不能這樣打擊咱們的孩子、看不上他們的夢想。”

原澈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只好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父母都不說話了，原大哥作為兒子，又是從小用心教導出來的，當然不會貿然開口說什麽。

一頓飯吃完，原家奇裝異服的父子倆拿上自己的“道具”長劍拂塵飛快地撤退了。

殷襄眨了眨眼睛，看看留在這裏的湛藍和原晈——他們明顯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餐廳裏有傭人三五成群地上來收拾桌子上的剩飯殘羹了，穿着整整齊齊的工作服，動作娴熟又利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非常專業。

于是殷襄三個人就去了一旁的花廳裏。

花廳的兩個架子上放着兩個粗制原色陶盆，裏面種的是石斛蘭，照顧的非常好，精神抖擻的葉片上還都開着花。

非常雅致。

然而三個人一進來，原晈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殷襄說道：“襄襄，你看我爸爸和我哥哥怎麽樣？”

殷襄納悶：“什麽怎麽樣？”她提醒道，“我上次就見過他們了。”所以現在才問怎麽樣是不是太遲了一點？而且他為什麽會問她覺得他們怎麽樣啊？

原晈忍了忍，看了母親湛藍一眼，還是決定不忍了：“你覺得他們醜嗎？”

話剛落音果然聽到母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殷襄楞了一下，聽見原晈媽媽笑了，她才遲疑着說道：“呃……醜倒不會。”畢竟兩個人的顏值在那裏呢，如論如何都是不會醜的，“只是有點奇怪，上次他們不是這樣的啊，你爸爸和你哥哥的胡子長得有點快？為什麽？這也是你們原家祖傳的功夫之一嗎？”

湛藍在一旁樂不可支。

原晈苦着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會兒後才繼續說道：“不是的，是，哎呀！我也不知道這是哪一位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捉妖師都得是這個打扮！所以我們家的人只要做了捉妖師，要去捉妖或者是要跟同行切磋比試，有時候幾家放在一起演習試煉的時候，就全都是這種打扮。”

他其實覺得又傻又醜又死板，可是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老祖宗的話輪不到他這個小孩子質疑，而且這麽打扮的都是他的長輩、最少也是哥哥，他更不能開口指指點點、輕慢的評價了。

于是只好忍着。

“呃……所有人都要這樣的啊？你們家今天就在試煉了是嗎？所以你爸爸和大哥都是這種打扮？其他人也是？他們剛剛走了，是去繼續試煉了？我可以去看嗎？”殷襄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場面還挺有意思的，就想去近距離觀摩一下。

湛藍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原晈本來還裝作看不見，這會兒聽到殷襄的話，直接示意她看一旁笑得渾身顫抖的湛藍：“你看我媽媽！她當初第一次看見我爸那樣，也是這反應！她是長輩無所謂，你和我都是小輩，一會兒去看了你要是忍不住笑出來……我爺爺肯定會打人的。他是爺爺，我可不能幫你還手，咱們還是別去看了吧？”

殷襄搖搖頭，睜大了眼睛看着原晈：“我不笑，真的。”

原晈：……

看她非常堅持，他又問：“你真的能忍住不笑？”

殷襄再一次點頭：“只是有點奇怪，也不算好笑嘛。”

湛藍會笑是因為見過自己丈夫英明神武、西裝革履的現代裝英俊逼人的模樣，轉眼就變成了那種神神怪怪的電影裏的捉妖道士，這個反差對比太大了。

所以她才忍不住。

殷襄就沒有這個困擾。

不過等到原晈屈服了以後，帶着殷襄去試煉場的路上，她也腦補了一下原晈搞出那一身打扮的樣子，就忍不住開始笑了。

原晈愁得不行：“襄襄你說不笑的，怎麽現在就開始了？一會兒見了長輩們你這樣，我保護不了你可不要怪我。”

殷襄看他一眼，笑得更歡快了。

這下原晈看出問題來了，立即警惕地說道：“我不繼承家業，不做捉妖師，不會那副打扮的！”

“要不你——”

“我不！你死心吧，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會穿那一身給你看的！”

殷襄繼續吭哧吭哧地笑了幾聲。

總算是她還記得答應原晈的事情，很快就收住了。

原家老宅占地很大，背靠着的更是一片小山林，這一次的試煉場地就是在小山林裏頭，那片林子看起來還很茂密，種的都是榆樹、槐樹、還有松柏，看起來年頭都不少了。

兩個人越來越接近山林裏，聽見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

殷襄可以清楚地看到時不時從森林裏頭沖上高空的光芒。

進了林子裏頭，果然一眼就看見了無數跟原爸爸原大哥一樣打扮的人，就連上次看見的原爺爺也是那樣打扮，不過他的須發都是白花花的，而且眉毛也長得直接垂到了胸前。

別說，看上去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這麽多人都是同樣的打扮，而且是在山林裏頭，看起來就沒有那麽怪異了。

殷襄随意一掃，就發現了衆人周圍的幾個小妖怪，要麽是在樹冠上藏着，要麽是鑽在地底下，還有隐身了的。

這就是他們試煉的內容嗎？

不過這些人是怎麽找到妖怪的？能保證在試煉過程中不會傷到那些妖怪？或者妖怪不會因為被攻擊了暴起傷人？

她這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只是在一旁遠遠看着，都看得津津有味。

原晈看出來她的意思，就松了一口氣，也陪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小聲地跟她說道：“其實老祖宗傳下來的真正的功夫厲害的已經沒幾樣了，只是……現在咱們的社會安穩了許多，像是妖管局特異處都有了，捉妖師的存在也就沒有那麽要緊啦。不夠厲害也沒有關系的，而且我們現在真的很少出手去捉什麽妖，主要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名聲在這裏撐着。大家平時也都有其他職業幹，閑的沒事了就聚在一起切磋試煉什麽的，說是不能丢了老祖宗的手藝。”

殷襄有點明白了。

“就是因為沒有什麽要緊的，所以我才不肯幹。”原晈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了，“這麽又醜又土還封建迷信，一點實際用處都沒有，他們自己過家家就夠了，非得強迫我幹嘛……”

殷襄咳了兩聲。

原晈還沒有抱怨完：“明明大家也都有別的正職工作的，怎麽就只盯着我，非得拉我一起下水，我都懷疑我爺爺是故意想看我笑話。我姐就不用說了，做夢都想着我穿那一身兒弄個拂塵讓她拍照玩呢，我又不傻！”

殷襄眨了眨眼睛——這倒是沒有想到。

不過如果真的現在捉妖師已經不再捉妖，都只是試煉切磋什麽的話，那原晈做不做的就真的沒有什麽要緊的了。

原晈突然“哈”了一聲：“你看你看，現在動手的就是之前我爸說起的原十三啦！他長了一張娃娃臉，穿着一身兒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笑，不知道旁邊的人怎麽忍住的。”

殷襄定睛一看還真是，那小孩兒看起來也就十幾歲，圓眼睛圓臉小嘴巴，臉白白嫩嫩的，結果也頂着長長的胡須穿得古古怪怪的老舊模樣……

這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樹，坐在樹杈上看着下面像是看電影一樣評論吐槽，忽然聽到一聲大喝：“臭小子你還不給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