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交待

交待

讨厭她嗎？

林念都把歪心思動到他身上了，柏攸合該失望。可他如果真說讨厭，林念大概會紅着眼眶，滿臉委屈，悶着鼻音輕聲控訴他吧。

她心思深，卻臉皮薄，勾引二字，柏攸就算直白點破，她恐怕也不會承認。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柏攸拂開她的手，她掌心的溫暖乍然離開，手臂落空，他心裏也一空。

林念以為他問她為什麽躲謝淮風，眨眨眼，落寞地說：“再這樣下去，我就別想挑到自己滿意的劇本了。”

二搭看似只是和同一個人第二次合作，可為了延續CP熱度，最後多半挑不到什麽有深度的故事，演不到經得起推敲的複雜的人物。

換一種方式光明正大地營業撒糖罷了。

從開拍到殺青，定檔到播出，過程恐怕要持續一兩年之久。越接這樣的劇本，形象定位越是固定。

她早就受夠了被公司處處限制。

哪怕在挑劇本的時候，能得到一分自由，她都能少些窒息和壓迫的無力感。

柏攸眼前一亮。

沒想到她竟然是為了事業。

可她想挑好劇本，也不該去勾引上位者。

柏攸驟然彎腰遷就她的身高，彼此的呼吸熱度撲面，捏着她柔軟的手臂把人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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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讨厭你。”

“以後，看你表現。”

側身擁抱，凜然清冽的香竄入鼻腔，讓人一邊臉熱，又格外心安。

林念只覺得自己夢魂亂飛，感知颠倒，好像飄在雲上。

柏攸怎麽突然對她這麽好？

遭柏攸嫌棄的日子裏，她自嘲得灑脫，可是真得到他的親近，她恍然覺得，自己好像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患得患失，害怕溫存從指尖流走。

“……我要怎麽表現？”

柏攸眯起眼睛，打量她慌張的樣子。

一抱她，她就方寸大亂，看來不常做這種事，一點都不熟練。

偏偏她姿态誘引纏人，純情與蠱惑并存，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不如給她點甜頭，把她圈在他身邊，免得她去外面撩些亂七八糟的人，真的出了什麽事。

柏攸沉聲斂容：“你離別的男人遠一點。”

林念愣了愣。

難道柏攸是讓她別炒CP？

只要她答應不和其他男藝人炒作，他就不讨厭她，像是柏攸會說的話。

可那是經紀公司決定的，她做不了主。

她垂下腦袋，撇撇嘴唇，弱聲說：“我盡量吧。”

“夠貪心的。”柏攸目光深濃，含着冷意，“給你個機會，重說。”

他沒猜錯，只要看不住她，她轉頭就會去撩別人。

林念被他眼刀掃得渾身激靈，手忙腳亂地說：“我我我我保證——”

第二天錄制，規則與前幾期節目類似，只是服裝換成了清爽寬松的長袖長褲，五位嘉賓要到不同的地點打卡體驗風俗。

林念搭着他手臂，乖巧地跟在旁邊，腳步同頻，像柏攸的一團影子。

第一個打卡風俗的地點，是新婚的新郎新娘，在船上對過路人抛撒繡球。接到的人，會遇到屬于自己的緣分。

林念聽完，異常活潑，伸手到處去接。

柏攸看她跳脫的樣子，淡淡地問：“這麽積極？”

林念莞爾一笑：“誰不想談一段甜甜的戀愛呢？”

本地的繡球只有掌心大小，五顏六色，精致柔軟，但很難接到。可林念身手敏捷，一下子接到三個，攢在手裏。

姜顏湊過來，咋咋呼呼地喊道：“哇，看來你今年要遇見三段感情。”

姜顏語出驚人，林念趕忙搖頭：“這話可不能亂說！”

周遭氛圍一下子靜默下來，柏攸低頭，瞧着林念的反應。

林念望着手中紅黃綠三色的繡球，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上一個。

柏攸蹙眉：“你的繡球，給我幹什麽？”

“柏老師總是不快樂。”林念謹慎小心，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希望你能遇見一個人，讓你多笑一笑。”

若他談了戀愛，脾氣好了，她也不會膽戰心驚，怕得罪他。

柏攸攥着柔軟的布團，剎那被酸澀的電流擊中。

這又是什麽招？

明明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撩得他都有些心迷意亂。

看來她真是花了心思，知道怎麽戳男人的軟肋。

下一個打卡風俗的地點，要從他們五個人裏選一男一女兩個人，配合學一段當地的舞蹈。

林念喜歡跳舞，導演的規則還沒說完，已經跟着參加節目的當地人學了兩個動作。

她是在場唯一一個從小有舞蹈功底的，靈動舒展，有種別樣的美感和韻律。

姜顏起哄，戳了戳謝淮風胳膊，口型無聲地說：“去啊。”

“我四肢沒馴化，肯定跳的很難看。”謝淮風笑了笑，“念念，願意跟我一起跳嗎？”

林念想起柏攸昨晚冰涼的警告，霎時間有些無助，不知目光該看向哪裏。

猶豫後，她挪步到柏攸身邊，輕輕搭上他的手。

“柏老師，我帶你。”

其餘三人目瞪口呆。

柏攸眼色閃過光亮，唇角不自覺的翹了翹。

父親不想讓他入演藝行業，他想接觸音樂，能偷偷關起門來研究韻律。想學表演技巧，能悄悄去大學旁聽課程。唯有兒時想學跳舞，柏頌日夜看緊了他，他逃不出去，錯過了骨骼抽條前的時機。

林念最擅長的，是他渴望過，卻錯失的東西，便格外耀眼。

《星芒》的練習室裏，她曾對他跳過一支舞。

當時林念以為自己選曲被搶走，公演上跳不成這首歌，動作用力，将數日練習的心血發揮到了極致。

跳到韻律最強的副歌部分，她手指自腳踝撫上腰際。

勾人的眼神，純真的風情，青澀的媚态。

那天晚上，柏攸是她唯一一個觀衆，占有她的一切。

他至今都清晰記得那首歌的旋律，心口異樣陌生的酸熱，也烙在心底。

那一屆選秀，學員們感情不怎麽深，後來分離四散，各有前途。有人耀眼，有人隕落。

但只有林念，令他失望最深，他卻獨獨放心不下她。睡夢中總是閃過那一晚的舞蹈。

謝淮風站在一邊，忽聽身旁的姜顏念叨：“我怎麽感覺，柏老師在念念面前，眼神特別溫柔呢……他倆不是有過節嗎？”

他眸色黯淡，垂下眼睫，溫和地應道：“因為是她的老師吧。”

《旅游吧》路透圖發出去，熱搜廣場又炸了，畫風不同的詞條井噴般沖上來。

#林念給柏攸送繡球#

#柏攸林念牽手跳舞#

#柏林CP死灰複燃#

#柏林CP災後重建#

#師生CP真的好甜#

#這是我免費能嗑的嗎#

林念甚至不知道這些話題是怎麽冒出來的，就已經演變成了一場混戰。

【林念怎麽還敢蹭柏攸的熱度？】

【跳舞那段，她明顯是主動去拉柏攸的手，柏攸願意配合她是禮貌。】

【搶到繡球非要給柏攸一個……這不是故意讓人想歪嗎？好深的心機。】

【這樣下去柏攸早晚翻臉。】

與此同時，#謝淮風林念二搭#的話題，明明讨論度遠不如柏攸和林念的互動，突然沖上熱搜，穩穩挂在熱一。

營銷號有模有樣，說他們兩人準備一起拍新戲。

一般這種營銷，都是胡編亂造，可文案中提到的，正是《逐月》劇播期間，看中他們的CP熱度，與林念和謝淮風接洽過的劇組。

是內部人員故意傳出來的消息。

【沒見過兩個CP一起炒的……真是開眼了。】

【林念炒CP的黑歷史還少嗎？不會覺得有個熱播劇就能洗白了吧？】

瞥見經紀公司養的營銷號熟悉的ID，她心頭一跳，沒忍住打電話去問于薇：“兩個人的熱度一起蹭，你是怕我被罵得不夠狠，得罪人得罪得不夠幹淨？”

“別誤會，柏攸那幾個熱搜不是我買的。我查過了，是粉絲自然熱度。”

怎麽現在還會有人嗑她和柏攸的CP？

林念努力冷靜下來。

也許最初是少數粉絲自娛自樂，只是她前科太多，人人都以為是她營銷。

可是和謝淮風的二搭熱搜……

“這些天，來聯系我們的影視公司，都問謝淮風想演什麽，根本沒人在意我。我想演自己認可的東西，不想當他的影子。”

“你紅起來了，才徹底有挑劇本的自由。”于薇語重心長，依舊機械般冷靜，“這些劇組，今天還願意為了你的熒幕CP來找你演女一號，明天可能連個女三號都不施舍給你。時代不一樣了，你有實力沒熱度，也根本出不了頭。”

真的放棄CP熱度，拒絕二搭，又能怎麽樣呢？

她也能有戲拍，也會走出自己的路。

不顧她的意願操縱她的選擇，就是為她着想。她想安靜守好自己的原則，卻像犯了滔天大罪。

林念已經懶得辯駁，只表明态度：“我不願意跟他合作，誰也不能逼我。”

“又這麽倔。”于薇嘆了口氣，“這次買熱搜，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劇組那邊也有放出輿論，試試水的意思。”

“為什麽一定要是今天？”林念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是不是先看到了我和柏老師的CP話題，故意把二搭熱搜放上去？”

兩個熱搜和不同的人有關，互相引流，熱度最大化，當天數據會很高。

于薇爽快承認：“你越來越聰明了。劇組的人看到漂亮的數據，一定會更想和你合作。”

林念嗓音飄忽，呼吸漸重。

“柏老師他……好不容易沒那麽讨厭我了……”

“你哪怕，換一天，提前通知我，給我留個跟他交待的機會……”

她說到最後，話裏帶着鼻音。

“我在盡力為你争取下一部戲的資源。”于薇困惑而警覺，“他是你什麽人，你做事要和他交代？”

林念解釋不清。

以往柏攸再怎麽厭惡她，她都能面對。

可嘗過溫柔的滋味，要再看一次他失望的眼神，她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