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條件

條件

柏攸看見熱搜，指尖微頓。

林念和他的CP話題，有好幾個。

和謝淮風的二搭熱搜，發通稿的營銷號，都是她經紀公司養的，圈內人盡皆知。

敲門聲回蕩在空曠的酒店房間，柏攸去開門，林念站在面前，表情怯怯的：“我可以進來嗎？”

柏攸抵着門，身體攔着，沒有讓開：“我總以為你只是當年一時糊塗，早晚會改，原來是本性難移。”

一邊勾他一邊炒冷飯，和謝淮風的CP熱度也不放過。

他左手掌心還捏着白天的三色繡球，沁了微薄的汗。理智想要還給她，手卻沒能擡起來。

“不是我買的熱搜。”她腔調低迷，含着厚重鼻音。

“我認得你公司的營銷號。”

酸澀的熱流奔湧，自她胸膛漫過鼻尖，催動了眼眶。

她以為他的失望已經夠讓人害怕，可她最承受不住的，是他毫無猶豫的懷疑。

淚珠滾落，滑成兩行銀瑩水線。

柏攸頃刻間心跳漏了半拍，想也沒想，把她拉進房間裏。

“別在走廊裏哭。”

“哭得這麽可憐，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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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門重重關上，門口頂燈亮着，映照她抽泣得顫抖的後背。

她倔強地說：“不是我。”

“好，不是你。”他話語寂冷，好似沒有感情。

“你根本沒信！”

她在他面前，本該謹小慎微。可她今晚有些破罐破摔，不想再唯唯諾諾地面對他。

柏攸慢條斯理地問：“你解釋了嗎？”

林念懵懂地揚起通紅的眼角。

“來龍去脈，前因後果，你什麽都沒解釋。我除了自己眼見的證據，還能信什麽？”

林念哭聲啞了。

柏攸靜靜看着她：“那些營銷號，不是你為了和謝淮風二搭的下一部劇預熱，才發的通稿？”

“我根本不願意二搭，不喜歡那個劇本，也不想……不想當別人的提線木偶。”

話都沒說清楚，她又開始哭了。

她仿佛一只灌湯包，裏面鼓鼓囊囊的，兜滿了委屈。面皮被他一句質問戳開了，委屈全都泣不成聲地流了出來，灑得到處都是。

柏攸被她沒完沒了的眼淚，悶得發不出脾氣來。

“既然你自己不想接，是誰在逼你？”

他右手拍着她的後背，輕緩地撫弄，牽她坐到沙發邊，遞過幾張紙巾，竟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溫柔。

林念恍然詫異。

他好像真的沒那麽讨厭她了，見她哭了也不煩，還有耐心一步步引導她坦白。

她擦着眼淚，揉着鼻子，一股腦将難處都說了。

“我直接拒絕二搭，不僅得罪他本人，還有我們兩個人的公司，準備談合同的劇組……”

柏攸聽着，微微蹙眉：“接個戲，有這麽複雜？合同都沒簽，你不演，他們又能把你怎麽樣呢？”

“我知道，你不懂這些。”林念嘴唇抿緊，收斂哭腔，“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讓我擡不起頭的能力。”

她差點忘了他不食人間煙火。圈內小演員細微的困難，他自然是想象不到的。

“連謝淮風那種軟脾氣你也怕？”

“他人緣太好，大半個娛樂圈的前輩都欣賞他，随便受點委屈，都會有人為他抱不平。他現在脾氣好，可人是會變的，我怎麽敢憑他的性格……去賭自己的前途？”

是她先炒CP，才被謝淮風的合作要求絆住。看她作繭自縛，柏攸稱不上憐憫，卻也高興不起來。

驚訝的漣漪過後，有股隐隐的別扭，尖刺一樣磨着心口。

原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過得并不好。

“既然膽子這麽小，當初又何必跟他炒作？”

他神色驟然冷淡。

她差點忘了，這是他最厭惡她的地方。

林念身子一歪，後縮抱緊自己的胳膊：“我今晚就不打擾你了……”

她滿腦子想着趕快走，別留在這裏讨人嫌。

窗外夜色幽深，屋內燈光昏黃，柏攸舒展着長腿，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瞧着她。

林念起身欲逃，柏攸修長勁瘦的手臂一攬，輕易困住她瘦弱的肩膀。

他手機屏幕亮着，遞到她眼前。

“這些評論，你仔細看看。”

熱搜第一仍然是謝淮風和林念準備二搭的傳言。

底下全是罵聲，鋪天蓋地，掩過了CP粉嗑糖的痕跡。

【別合作了吧，誰跟林念合作都是被潑一身髒水的命。】

【小謝一出道就拿過視帝的，為什麽要被一個選秀出身的炒作慣犯拉CP？】

她早已習慣了。

可是翻到一個評論，林念眼神終于停住。

【劇裏是挺甜的，可是劇外兩人都多久沒互動了，明顯不熟……謝淮風真的慘，跟她說句話都要被解讀成暧昧。】

這麽多天沒有互動，是她掙紮過的結果。

為數不多的幾次“發糖”，是謝淮風真情流露。

他的真情，逼得她配合營業。可她成了搶風頭，愛炒作的綠茶。他還是惹人心疼，清清白白的好演員。

她低下頭，關上了手機屏幕。

“看完了？他能給你帶來的，也不過就是這點東西。”

演員的人脈，合作的機會，營業的熱度。

劇本輪不到林念來選，伴随而來的罵聲也控制不住。

林念輕聲說：“我不敢奢求別的。”

她身上挂滿标簽，所有的髒水都會潑給她，有理也變成沒理。

這世界本來不公平，她更沒處讨公道。

柏攸玉一般的長指，點在她與謝淮風的熱搜話題上。

“要炒CP，也要選對人。”柏攸身體往前，好看的眼眸明明平靜，話語卻仿佛逗弄着她，“胃口不是挺大的嗎？再想想，還有誰。”

林念怔了片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是最讨厭別人利用你了嗎？”

“看你可憐，讓你利用一次。”

“可是我和你的CP，我被罵得更慘。”

“我們兩人的熱搜，不是你？”

林念的委屈湧上來，眼前浮起又一層朦胧水霧：“那些真的是粉絲自發搜索的，我就算買熱搜，有必要買那麽多條嗎！”

“話題有基礎流量，就更好了。讓圈內人都看見，你有我護着。”

“單純的炒CP，別人只會覺得我自導自演，肯定又得罪了你，怎麽會讓我好過？”

“再想想。”

柏攸手臂慵懶搭在沙發上，矜貴中透着散漫，十拿九穩似的，耐心等她參透。

如何讓圈內人都知道，林念攀上了柏攸？

柏攸精致的臉，經不起近處細看，否則會被他沉郁蠱惑的眼吸進去，忍不住想去碰他溫潤漂亮的嘴唇。

艱難地驅走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林念終于想通他潛藏的意味，眼睛慢慢瞪大，嘴唇因震驚而顫抖：“你，你要我裝成你的……”

“情人”兩個字，林念想想都覺得燙，更不敢說出口。

“聰明。”柏攸目光深凝，噙着微妙的笑意，“你不是想挑劇本嗎？”

今晚之前，他從沒想過，她處處受限，連一部戲接與不接都不能自主。

難怪為了接到好劇本，不惜犧牲皮相來勾他。

柏攸還記得她過去，臺上耀眼，臺下更不服輸。

好像天不怕地不怕，跌倒了也會一次次爬起來。

他真是……見不得她如此卑微。

她處心積慮的貼近，不就是為了尋求庇護，換來資源？他索性給她這個機會，讓她躲在自己的羽翼下，擡起頭，挺直脊背。

林念小心地問：“可是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沒想好，欠着吧。”

他若有所圖，林念還願意談一談。他無所求，她才更怕随後索要的代價，她支付不起。

林念神經都繃緊了，雙唇微微張開，慌忙問道：“不行……萬一你也借着緋聞欺負我，怎麽辦？”

聲音很輕，恐懼的意味卻深重，柏攸聽見“也”字，倏地警覺。

她是經歷過什麽，才有此一問？

林念鼻尖紅透了，眼眶也泛着血絲。她在他面前總是發小脾氣，從來沒有可憐得滿臉濕透，像落水的小狗。

勾引他的時候，沒想過可能會付出身體嗎？

覺悟不夠，還來招惹他。

“我說我不會做什麽，你信嗎？”

林念腦子是空的，含糊道：“你就算答應什麽事，要反悔，誰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柏攸從小就沒學過如何為自己的善心辯解。

索性不管不顧。

他唇角展露笑痕，掌心攤開，想去揉揉她的腦袋，最終卻只是落到她發尾，拇指抹去瑩白臉蛋上的半截淚光。

“反正你膽子那麽小，見了誰都不敢反抗，倒不如由我來欺負你。”

“你……”林念睫毛眨動，像是沒料到他連承諾都不給。

她眼中的倔強和防備仍未褪去，腦袋卻垂了下來：“給我幾天時間，我要想一想。”

“随你。”

融化在柔和語調裏的缱绻，像雲朵包裹着她。

他不慌不忙，優雅如故，眼神輕慢得好像沒有把她的掙紮放在眼裏。

林念抹掉淚水，壓下紊亂的心緒，逃得極快。

酒店的門重重關上，柏攸視線停在門口，手裏把玩着繡球。

明明是為了她好，才讓她演一段時間的戲。假裝當他的女朋友，有那麽委屈，那麽為難嗎？

他伸出援手，就是因為她畏懼權勢，低眉順眼的樣子，讓他覺得刺目難忍。

怎麽會借着這層關系去脅迫？

心裏空落落的，短短幾秒看不見，好像已經開始想她。

半晌，柏攸從自己的郁結中驚醒過來，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真是有一套。

看似躲避，其實是玩欲擒故縱，要他患得患失，徹底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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