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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了一聲趕馬的小弟,徑直往太平湖駛去。

這太平湖是五年前大冥王朝開鑿而成,起起落落花了不上的人力物力,湖中之水則引自臨江,這湖水藍色波光,清澈幽深惹人醉。湖中央留了一個島,喚名冥來桃花島。島上植了數萬株桃樹,各色各樣的品種,在春節時分,紅碩開放,妖豔奪目,引來了大批的商人騷客游玩,便又滋生了各種商鋪和酒樓,鱗次栉比,熱鬧非凡。

每年的桃花節便在冥來桃花島上舉行,便在那日,民間有個龐大的藝術團要來表演,門票也僅僅一兩銀子而已,并對所有的人開放。但凡京都的貴族大戶,皆包了酒樓或者大場子,一邊閑聊嗑瓜子吃水果,一邊欣賞表演。只有那些拿不出銀子但又愛湊熱鬧的百姓,只好圍在自家的漁船上,透過攢動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也看得樂不可支。

陸曼兒,雪櫻,千雪三人,在馬車裏說說笑笑。那陸曼兒是飽學之女,此情此景,有感而發,随即作詩一首,皆表桃花,春光之美。

作完之後,學着臨江人的唱腔,唱了一嗓子,千雪和雪櫻不斷鼓掌叫好。

車隊行不到三裏路,忽有幾個騎馬的小厮攔住了去路,駕車的小弟勒住馬缰繩問道:“來者何人?”

林彤山也探出頭,打量着幾個小厮,方知是郭惇的家仆,不禁吃了一驚,忙問道:“你們幾人作甚?”

那幾個小厮笑臉相迎,拱手回道:“林公子,我們家公子已在前面等候多時,請你們一同跟我來吧。”

林彤山實則有些詫異,昨晚去到他家裏,也不見得人影,今日怎生半路攔截,唱的是哪一出?

陸曼兒見車輛停了下來,便也探出頭問道:“林公子,怎麽停下了?”

林彤山回道:“曼兒小姐,郭惇那家夥派人來接我們了。”轉頭對郭惇幾個家仆道:“那就在前面帶路。”

幾個小厮調轉馬頭,加了一鞭子,馬蹄聲噠噠而去。

“小姐,怎麽回事?”千雪忙問。

“是郭公子的家仆,來接應我們。”陸曼兒回答她。

“我覺得這郭惇倒是有些神神秘秘,這個時候,還給出這般驚喜。”雪櫻說道。

“可不是嘛,郭公子行事周密謹慎,很少會得罪于人,這次卻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千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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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間,胡聽見外面敲鑼打鼓,人聲鼎沸,馬車再次停了下來。

郭惇的家仆跳下馬背,呼道:“林公子,已經到了。”

林彤山也跳下馬車,見是太平湖的渡口,湖面早已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船,大小各異,裝扮得花花綠綠,甚是喜慶。

“你家公子呢?”林彤山問道。

那幾個小厮定眼望了望,卻不見了公子的身影,嗫嚅而道:“剛才都還在這裏的,到底去了哪裏?”

林彤山管不了那麽多,忙走到陸曼兒的馬車前呼道:“曼兒小姐,我們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陸家仆人早搬來車凳,墊在馬車旁,陸曼兒攙扶着雪櫻,緩緩走出馬車,踩了凳子下了馬車。

剛從馬車裏走出,眼睛有些不适,驕陽似火,刺得眼睛生疼。幾人慢慢定下神來,問道:“那郭惇公子呢?”

林彤山暴跳道:“既已派人來接我們,這時卻不見了蹤影。”

陸曼兒道:“那就不妨等一等。”

卻看此時,湖面上忽有一只雙層的畫舫駛來,畫舫上張燈結彩,錦旗飄飄,船身用紅漆漆制而成,飛閣流丹,雕龍畫鳳,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氣派。

那船頭立有一人,不停地往陸曼兒這邊揮手吶喊。

“咦,那不就是郭公子嗎?”千雪忽說道。

衆人目光齊齊地望去,果然是郭惇。

林彤山氣得龇牙蹬腳,這會兒忽見了郭惇,氣也消盡,忙揮手大喊:“快駛過來。”

片刻功夫,船已靠岸,郭家幾個家仆忙跳到水中,牽引船繩,将船穩了下來。

郭惇滿臉春風得意,拱手陪笑道:“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請快快上船。”

那林彤山跳将上去,不分青紅皂白,往郭惇後背捶了兩拳,怒氣而道:“下次再出現這種事,朋友都沒得做。”

郭惇卻笑道:“這不是為了給你們驚喜嗎?”

林彤山把臉沉到一旁,“這種驚喜,受不起。”

陸曼兒上來止道:“兩位就別鬧氣了,咱們上船吧。”

郭惇笑道:“各位請。”

一行人緩緩上了船,林彤山使了仆人,把馬車停到驿館。郭惇的家仆便抱來紅色地毯,将畫舫甲板上鋪了個一片喜紅。

春風和藹,桃花窈窕,寬廣的太平湖猶如一面碩大的鏡子,反照着暖意融融的陽光。游船如梭,過往的小船只上是附近的漁民,一身粗布之衣,皆把眼望着那些高大的畫舫。

無數的文人商客,站立船頭,極力捕捉那些千金小姐們乘坐的花船,倘若瞧得中意,便支使小厮,攜了些禮物,乘坐小木筏過去,遞上薄禮,說是某某某公子盛情相邀,共渡一船賞花。

更有一些花癡的年輕人,瞧着高大畫舫上的翩翩公子或者貌美千金,皆吶喊一陣,吹着不太悅耳的口哨,吸引衆人耳目。

正此時,西南邊忽駛來一只雙層大畫舫,比郭惇的畫舫還要大,還要氣派許多。那畫舫色彩鮮豔,錦旗飄飄,迎風飄蕩的燈籠上,落了一個碩大的燙金大字“淩”。

只見船頭立了四人,兩男兩女,其中一男風度翩翩,面如冠玉,拾了一把折扇,微微而笑,說不盡的風流儒雅。而其中一男卻臉色煞白,面無表情,戴了一頂圓帽,全身一襲青衣裝束。

一旁的女子歡笑連連,不時抛出花瓣,那粉色花瓣迎風飛舞,女子便如花中蝴蝶一般,嬌俏可人。

在那歡笑女子的身後,是一個丫鬟模樣的年少女子。雖也歡喜,可肢體卻受拘束,只站立發笑。

卻道這些人是誰?原來是大皇子淩瑾玉和公主采薇,攜了丫鬟秀春和太監沈寶寶出來游玩了。

頓時,大畫舫吸引來衆人欽羨的目光。忽有花癡女大喊:“你是哪家的公子,好帥啊!”

☆、桃花節(二)

大皇子淩瑾玉迎風而笑,不時回禮,這淩瑾玉果真是大冥王朝的第一美男子,一舉一動都惹得無數的女子尖叫吶喊。

“嚯,這是京都何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俊俏?”

站立在畫舫船頭的林彤山不禁亮了臉色,驚訝而道。

陸曼兒朝着這邊望來,果然見得俊俏,待她把目光落到他旁邊女子身上的時候,卻突然怔住了。那女子生得好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小姐,那人好像被你救過。”見陸曼兒臉色微變,略有所思,千雪便提醒一句。

“被我救我?喔...是哪個小乞丐。”陸曼兒突然回憶起來,幾乎要驚叫出聲。

“可不是嘛,那日她穿得破破爛爛,卻是喬裝的,原來身份竟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千雪說道。

千雪雖這般說,眼睛卻盯着那大畫舫上的偏偏公子,心髒似乎已停止了跳動,腦袋裏更是空空的,陷入了遙遠的幻想。

至到陸曼兒呼喊了她幾聲,她才緩過神來。

郭惇的家仆已在船艙裏準備了一桌子的水果,特邀各位前去品嘗。

撥開簾子進入船艙,千雪一些失落,因為那大畫舫已經逃離了她的視線,哪位一襲白衣的公子卻把眼望向了別方。

“你這傻丫頭,是不是見了美麗公子,忘了我們?”陸曼兒笑着罵道。

千雪的臉上漲得通紅,她的那點小心思,怎麽也逃不過陸曼兒的眼睛。

“過來給二小姐削水果吧。”

千雪碎步走到雪櫻的身旁,擇了一個紅碩的油桃和一把鋒利的小刀,慢慢削去果皮。

眼睛卻不時注意着大畫舫,可是除了人頭攢動,她根本看不見大畫舫的影子。

分心之中,那把鋒利的刀刃突然将千雪的手指割破了皮,鮮血汩汩而流。待身旁的丫鬟尖叫起來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被割破了。

啊,血!

千雪叫了一聲,幾乎暈過去,她見不得血紅。

陸曼兒忽然站了起來,臉色沉重地說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郭惇也大吃了一驚,忙呼道:“暖玉,快帶千雪去包紮傷口。”

迎面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領了千雪上了二樓,進入內室包紮傷口。

“姐姐,千雪到底要不要緊?”雪櫻柔聲問道。

“這丫頭,今天不知怎麽了,出門便見紅,可不吉利。”陸曼兒無奈地回道。

暖玉擇了藥和布,嬌滴滴而道:“千雪姐姐,你可要忍着點痛。”

千雪把臉撇到一旁說道:“來吧。”

便在回頭那一瞬間,忽然看見窗外有一個蒙面的身影閃過,很熟悉,千雪不禁吃了一驚。

待暖玉包紮完傷口,畫舫已駛到冥來桃花島下,郭惇的家仆已經跳下畫舫,将繩子穩住了船身。

那蒙面身影徑直下了船,往島上走去。千雪有些詫異,便也悄悄跟随在她的身後,也上了島。

暖玉自回去伺候幾位主子,陸曼兒問道:“千雪呢?”

暖玉道:“已下了船,恐怕上島去了。”

陸曼兒有些生氣道:“這死丫頭到底想幹什麽?”

林彤山卻道:“恐怕是等不及了,早行了一步。”

那蒙面女子上了島,徑直往一家酒店走去,頭也沒有回,更覺察不出有人在跟蹤。

上了二樓的時候,蒙面女子突然消失了,千雪四處搜索,就是不見蹤跡。

千雪便到處轉悠,二樓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貴族大戶人,喝酒唱歌,弄得喧嚣吵鬧。

不知不覺中,千雪忽然被端菜的酒家撞了一下,身子失去重心,便仰面往地上倒去。

完了,這一下可出醜了,千雪本能地閉上眼睛,可她并沒有摔在地上,她感覺被兩只有力的雙手扶着,待她睜開眼睛時,吓了一跳,她正倒在大畫舫上白衣公子的懷裏。

白衣公子那雙清澈的眸子,正看着她,千雪心裏忽然撲通一下跳了起來,傻愣住不知如何才好。

“你沒事吧?”白衣公子柔聲問道。

千雪這才回過神來,趕忙站起身子,臉上已是紅撲撲一團,“小女子沒事,多謝公子。”

卻看周圍,正有三雙眼睛盯着自己,而地上杯盤狼藉,摔得粉碎。方知是自己所為,便又羞愧地

說道:“真對不起,摔破了你們的杯子。”

沈寶寶一拍桌子,冷冷說道:“哪裏來的粗魯女子,走路不帶眼睛嗎?”

千雪又道歉道:“真對不起,是我實在不小心。”

沈寶寶又要發作時,被采薇的眼神壓了下去,忙收回犀利的言語,轉而問道:“大皇子,您沒事吧?”

“大...皇子?你是說,他就是大皇子?”千雪驚訝地指着白衣公子不敢相信地說道。

“難道還有假的嗎?你剛才如此唐突,已犯了殺頭之罪,還不跪下求饒?”沈寶寶板着蒼白的臉說道。

千雪使勁眨了眨眼睛,實在有些不敢相信,便驚奇地問道:“你真的是大皇子?”

淩瑾玉笑道:“如假包換。”

千雪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跪倒在地,說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求大皇子不要殺我的頭。”

淩瑾玉忙把她攙扶起來說道:“我怎麽會殺你的頭,但是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千雪蜷縮着身子,像一只可憐的綿羊,道:“我賤名一個,怎敢值得大皇子一問。”

采薇卻笑道:“你若不說出你的名字,那就是違抗命令了,是要砍頭的。”

千雪身子顫抖不已,忙點了點頭說道:“我說,我說,我叫千雪。”

采薇笑呵呵道:“我認得你,我們見過面的。”

千雪又點了點頭說道:“是,我也認得你。請問你是?”

沈寶寶又厲聲喝道:“大膽,這位是公主,豈能容你問出名字。”

千雪的肉更加抖得厲害了,怎敢相信今日會遇見這些貴人,忙道:“參見公主。”

采薇冷冷地看着沈寶寶,說道:“沈寶寶,又想掌嘴了是嗎?”

沈寶寶吓了一跳,忙笑道:“那奴才不插嘴就是了,可是這是非之地,二位主子可要提防着騙子和刺客。”

淩瑾玉笑道:“我不相信她是騙子,更不相信她是刺客。”

千雪方才平下心道:“多謝大皇子。”

林瑾玉道:“我叫淩瑾玉,這位是我妹妹采薇,這是她的丫鬟秀春,這個是沈寶寶”都一一向千雪介紹。

千雪道:“見過幾位,我有急事,就不陪幾位了,先行告退。”

“哎!”淩瑾玉正要挽留時,千雪已經跑遠了。

采薇笑道:“皇兄,一個丫鬟而已,你一個皇子,何必這樣?”

淩瑾玉卻道:“哝,你怎麽有高低貴賤之分,丫鬟也是人啊。”

采薇埋下了頭。

千雪跑得很快,她只想逃離此時的窘迫。可就在此時,她忽然又看見了那個蒙面的女子,

扭動着纖細的腰身,上了酒樓的三樓,千雪也悄悄跟了上去。拐過長廊,那女子往四周望了望,忽推門進去。

千雪緊貼在門外,透過窗戶透明的貼紙,把裏面的一舉一動瞧了個仔細。

那蒙面的女子緩緩摘去了面紗,就在那一剎那,千雪幾乎震驚得叫出聲來,原來是秋月。

秋月摘去面紗,便走到一張雕花的大床上,折疊衣服。那些都是男人的衣服,華貴的綢緞,折疊了許久,忽然從一件綢衫裏滑出了一塊玉佩。千雪仔細一瞧,發現竟是那郭惇公子平時吊在身上的玉佩。片刻的沉思之後,心裏已猜出了八九。

就在此時,千雪終于打開了酒房的大門,哐啷的一聲,吓得秋月幾乎跳了起來。

她以為是郭惇在捉弄自己,便嬌滴滴道:“郭公子,你好壞。”

可是沒有聲音回應她,頓了頓,扭轉頭來,面前見的卻是千雪。

秋月立刻臉色蒼白,驚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道:“千雪姐,我不是有意欺騙你們的,真的不是。”聲音已經帶上了哭泣。

“秋月,原來你不是回家,而是來這兒和郭惇私會,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定要扒了你的皮。”千雪怒聲而道。

“千雪姐,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不要告訴夫人和老爺,不然我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秋月不斷的磕頭祈求,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淚水涔涔。

“這件事情還要隐瞞嗎?老夫人遲早會知道的。”

“不,現在不能讓老夫人知道,郭公子向我承諾過,過些時日便娶我進門。”

“你為什麽那麽傻,郭惇已經有了正室,難道你甘願做小妾嗎?”千雪望着她的确哭得可憐,頓時心軟,将她扶起來柔聲問道。

秋月頓了頓,說道:“我願意。”

“為什麽?”

“因為我們兩情相悅,愛情對我來說并不是奢侈品,我有資格去追求,我知道,我愛郭公子,就甘願為他做任何事。”

“你...你簡直瘋了,為了你所謂的愛情,撞得頭破血流,值得嗎?而且我聽說郭惇的正室待人刻薄,你若跟了郭惇,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我沒有想得那麽遙遠,我聽人家說,朝聞道,夕可死矣。可要彼此相愛過,哪怕是遭到天打雷劈,我也死而無憾了。更何況人心也是肉做的,難道就不能受到感化嗎?我相信,這世間是充滿愛的世間,而不是冷漠的世間。”

一番話說得千雪無言以對,想不到秋月會知道的那麽多,對愛情,會體悟的那麽深刻。

☆、桃花節(三)

尚處在愛情朦胧期中的千雪,陷入了沉思。

她看不清愛情的輪廓,更看不到愛情的方向,她如同秋月一般,只要有一個心儀的男子敢為自己傾心,那就敢付出自己的所有,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傻。

就在此時,她突然想起了淩瑾玉謙和的笑容,那笑聲激蕩着她平靜的心潮,她想鎮靜,可是辦不到。

“秋月。”

她嘤嘤而泣,将秋月攔在懷裏,秋月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千雪姐,你一定不會将我們的事情洩露出去吧。”

“不會,我真羨慕你,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的命運卻由不得自己做主。”

“千雪姐,你為何這樣說,難道做奴婢的就要做一輩子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發過誓,一定要照顧小姐一輩子。”

“一輩子?一輩子是多麽的漫長,你舍得嗎?難道你真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我不知道。愛情本來就是可望而不可及,能将對方的形象保存在心中,已經足夠了。”

秋月破涕為笑,“這麽說來,你也有些感悟了,不知你喜歡的是何家的公子?”

千雪紅着臉,“瞎說什麽,我只是發表自己的看法而已。”

二人相視一笑,竟也忘記了所有的憂愁。

“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千雪拉住她的手問道。

“兩個月之前。”

“這麽快。”

秋月點點頭,一臉幸福的樣子,似乎已經回到了初次相遇時的情景。

“你一定要幸福。”

“千雪姐。”秋月叫了一聲,充滿了無限的柔情。

“好了,我要回去照顧小姐們了,我私自跑了下來,她們恐怕早已到處尋我了。

千雪告別了秋月,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又看見了淩瑾玉們遠去的背影,她的心忽又急促地跳起來,真想跑上去,再和他打一聲招呼,可是人家是大皇子,身份高貴,怎麽會理會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呢?最後,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目視着他們遠去,至到淩瑾玉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她才失落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島上人山人海,不管是大人還是老人,臉上都洋溢着歡笑,快樂得像個小孩。

一群調皮的小孩子,用桃花編制成帽子,四處追逐打鬧,甚至竄到千雪的身邊,險些将她撞倒在地。可是千雪滿不在乎,愁眉不展,在島上漫無目的地踱步,她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

不知不覺中,千雪已經來到了一片幽幽的桃花林,林中是一條碎石鋪砌的小路,路上行人如流水。那桃花很豔紅,落英缤紛,花中游玩人的歡聲笑語萦繞耳旁,可千雪立刻又忘記了。

正當他六神無主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定眼一望,是淩瑾玉,在向路人買東西。

啊。她又遇見他了。千雪緊鎖的眉頭忽然散開了,她覺得周圍的風景原來是那樣的美好,美得奪目。

“喂,怎麽是你?我們又見面了。”淩瑾玉笑着朝她揮手喊道,并小跑了過來。

千雪羞得低下了頭,眼珠子骨碌碌轉着,許久才說道:“是啊,我...我走錯路了。”

正要轉身離去,淩瑾玉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又覺得唐突了些,趕忙松開。笑道:“我也是走錯了路,既然大家都走錯了路,那不妨同路走下去。”

同路走下去?千雪擡眼望前面,果然前面只有一條幽深的石鋪小路,行人寥寥無幾。

“千雪又怎敢和大皇子同路,咱們還是各走各的吧。”

淩瑾玉深情地凝視着千雪,柔聲而道:“難道你覺得我高不可攀嗎?”

千雪一怔,搖搖頭道:“不覺得。”

淩瑾玉笑道:“那就得了,走吧。”

幽幽的桃林将二人缥缈的身影漸漸融了去,幾乎融成了一色,他們的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很纖細,交織着分不清彼此。

越往前走,桃花開得越紅碩,無數的蜜蜂和蝴蝶翩翩飛舞在花間,采食花蜜。

“你家住在哪裏?”

“大皇子,我忘了告訴你,我是陸國公府上的丫鬟。”

“哦!那你一個人來這裏嗎?”

“沒有,還有我家兩個小姐,只因為我和她們走散了,才誤入桃花深處。”

淩瑾玉哈哈笑着,猶如風鈴一般動聽。

“我還以為你是哪家的千金,喬裝匆匆忙忙跑了出來。”

“千金,喬裝?”

“是啊,采薇就喜歡喬裝跑出來,皇宮裏實在很悶。”

“我從小就被人抱到陸府,被夫人收養長大,至今我都不知道我有沒有親人活在世上,采薇公主有你這個哥哥,很幸福。”

淩瑾玉臉色忽然變了,斂了笑容說道:“其實采薇的遭遇也如同你一般,從小娘就去世的早,在皇宮裏忍氣吞聲長大,她跑出宮外,是想逃離那個地方。”

千雪嘆氣道:“天下可憐之人,總有相似的地方。我們都生得不幸,卻又活得幸運,至少身邊有疼自己,愛護自己的人。”

“可是你并不想逃離你生活的地方。”

“是啊,我還欠他們家的很多,如果不還清,我良心過意不去。”

“那你沒想過要遠走高飛嗎?人世間的人情債是永遠還不清的,縱使你伺候他們一輩子,你覺得又還清了嗎?”

“遠走高飛?可以嗎?誰又願意帶我遠走高飛?”

淩瑾玉忽然愣住了,溫柔的眸子猶如一汪碧綠的湖水,千雪似乎在裏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可是她一顫,回過神來,我還欠着陸家很多,不可以這樣想,她警告自己。

“如果你想走,上天一定會安排一條路給你。”

千雪僵住了,我有什麽資格選擇自己的路呢,我只不過是一支綠葉罷了,襯托着花的紅碩,可終有枯萎的時候,凋落成泥才是我的歸宿,千雪想着想着,竟然哭了。

淩瑾玉遞了一張絲巾給她,說道:“是不是我冒犯了你?”

千雪苦笑道:“沒有,我只是有感而發,大皇子,多謝你的陪伴,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了,告辭。”

看着千雪遠去的背影,淩瑾玉楞在地上,思緒萬千。

千雪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她的心裏非常高興,正如淩瑾玉所說的那樣,只要你想走,上天一定會安排一條路給你。

她此刻正撥開那些擋住方向的人,在尋找一條路,一條通往愛情和親情的路。

“千雪”

她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忙停住腳步,四周巡視,在酒店的角落,她看見了小姐陸曼兒。

千雪幾乎是奔跑着過去,撲在陸曼兒的懷裏,低聲哭泣。淚水順着臉角唰唰而流,是喜悅還是幸福,是驚奇還是慚愧,只有千雪自己知道。

陸曼兒吃了一驚,再才将手臂圍住她,說道:“你跑哪裏去了,我正擔心着你。”

千雪哭得更加厲害了,幾時不見便如隔三秋,想不到小姐這麽關心自己。

“千雪對不起小姐,你要罵要打,千雪也心甘情願。”

陸曼兒脫開她的懷抱,說道:“誰說要打罵你,快上樓吧。”

拉住千雪上了樓,大家皆投來異常的目光,千雪道歉道:“對不起各位,我不是有心要私自走開的。”

林彤山笑道:“沒事,快過來坐。”

原來,為了看民間藝術團表演,林彤山已經包了這家酒店三樓,這是個很好的視角,從這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數十家的酒店都已被包了,民間藝術團正欲午時開始表演。

千雪傍在雪櫻身邊坐下,端茶倒水。

正午時分,一陣鞭炮響過,藝術團衆演員皆走上大臺,皆穿得大紅大綠,向各位看衆彎腰問候。

班主是一個圓圓胖胖的男子,長得很喜慶,話說得很利索。

“各位鄉親父老,一年一度的桃花節又到了,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請允許我代表整個藝術團,向你們致以深情的問候。由于今日的表演節目衆多,我就不一一列舉。”

“快開始吧,別他娘的廢話了。”坐在其他酒店裏的看客催促道。

班主笑道:“各位,別急,精彩馬上開始。”

衆演員退了下去,只留下班主一人在臺上,他擡高嗓子道:“第一場,表演的是戲猴。”

便在此時,一個精瘦的男子,領了十幾只猴子上臺,那些猴子竟穿着衣服,戴着帽子,人模人樣的走得很整齊。

精瘦男子手中握有一只鞭子,嘴裏含着口哨。

随着哨子響動,十幾只猴子便站了一排,向觀衆鞠躬問好。

看衆暴喝道:“好好好。”

随即,兩只高大的猴子忽地滑下兩只卷軸,上面竟是一副對聯。

上書“千裏桃花紅似火,萬裏平湖綠如藍。”

哨子一響,兩只猴子便又收去卷軸,

哨子再次吹響時,猴群忽然行動起來。

只見一只老猴被一只另一只老猴掐住了脖子。其他猴子不知從什麽地方竟拾了長刀過來。

領頭的那只猴子,長得有些彪壯,吱吱呀呀亂叫一通,便從後背拿出了一張紙板,上寫“老家夥,快放了我們的爹。”

酒樓裏的看客笑得人仰馬翻,喝彩連連。

☆、桃花節(四)

掐住老猴子脖子的那只猴子,不慌不忙,随即也從後背拿出一張紙板,上寫“不放又如何。”

其他猴子咿咿呀呀,暴跳一通,竟使刀砍了過來。

老猴子便丢下他們的“爹”,和他們扭打成一團。

雪櫻可沒看過這種戲,不斷拍掌叫絕,林彤山和郭惇也看得津津有味,手中的茶都已經涼了,還不知。

那只老猴子縱然會使武功的,幽地跳出了衆猴的包圍圈,只聽得刀刃哐當一聲砍在地上,濺起陣陣火花。

見砍不得仇家,其他猴子便又席卷而來,白刀在手,耍得利索。老猴子左突右閃,刀竟傷不着自己半點皮毛。

“好好好”看客大喝。

數十個回合已經過去了,領頭的猴子表情甚是兇惡,跳到一旁找老猴子的空門,見準時機,猛地出刀,刀背劃過老猴子的肚子,老猴子便翻滾着摔倒在地,一動不動,只見得周身黃毛被清風吹拂,竟豎立起來。

“死了?”

有看客不禁疊聲呼道。

一只小猴子抓耳撓腮,跑過去踢了老猴子一腳,老猴子竟是紋絲不動,真如死了一般。

“好好好。”

看客不時暴喝,鼓掌不斷。

耍猴人忽又吹響哨子,說也奇怪,那只躺在地上的老猴子忽然翻起身來,和其他猴子站了一排,脫帽致意,走将下去。

肥胖的班主跑上臺,笑道:“第一場表演結束,怎麽樣?沒給各位帶來失望吧?”

“不錯,不錯。”

班主又道:“第二場表演開始,有請下一位優伶。

班主跑下臺時,只見一個衣衫破爛,頭發淩亂的男子,忽地縱上戲臺,手中正執了一個酒葫蘆,不斷灌酒,似有醉意,腳下踉跄着,幾乎站不穩當。

“這他娘是什麽玩意?快下去吧。”忽有一個看客怒罵道。

臺上男子怔了怔,連連喝了幾口酒,悠地倒了下去,卻猶如鯉魚一般,又挺了起來,重複了幾個動作,身子便似花中蝴蝶一般,舞動起來。

醉酒男子加快了動作,身姿越來越輕曼,便從蝴蝶變成了蜻蜓一般。雙手顫動猶如蜻蜓翅膀,躍身而起,又輕輕落下,仿若蜻蜓點水。

看客終于止住了嘴,看得目瞪口呆。

片刻的寧靜之後,是如雷一般的掌聲,而臺上男子越舞越起勁,似達到忘我的境界。

衆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唯獨陸曼兒的眼中溢滿了淚水,她極力控制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姐姐,你怎麽了?”雪櫻轉頭望着她問道。

“我沒事,你們繼續看戲。”陸曼兒用手拂去淚水,柔聲而道。

雪櫻嘆了一口氣,繼續看戲。

臺上的男子身姿飄逸,酒葫蘆裏面的酒不多時,便被他喝完了,他将葫蘆扔在一旁,專心致志,輕點了戲臺便又躍起身子,似要逃離一種無形的桎梏。

可那一躍一點,似蹦跶在陸曼兒的心上,叫她難以忍受得了。

随着最後一聲猛烈的巨響,臺上男子雙膝跪倒在地,膝蓋已被冰冷的地板磕破了血,他埋着頭,眼中淚水已奪眶而出,滴滴答答流在地板上,那沉重的聲響很快被看客們尖銳的呼叫聲淹沒而去。

結束了,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只是那男子依舊跪在地上,渺小得如一只螞蟻。沒有人會知道他歡樂過後的悲痛,班主緩緩上了戲臺,望了他幾眼,才說道:“已經表演完了,你可以下去了。”

結束了?他複述了一遍,心裏隐隐作痛。有時,人的一生便像一個戲臺,歡樂過後便是落寞,只是這落寞的滋味,只有優伶一人知道。

寬闊的戲臺上,插有幾只鮮紅的旗子,沒有飄揚,因為此時無風,它們低垂着頭,如沮喪,如落寞。

男子慢慢地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下戲臺,将一切歡嚣怒罵都抛在身後。

陸曼兒也在這時起了身,只道了一句:“我不舒服。”

陸曼兒走下三樓,千雪也追了出去。

夕陽将島上的一切影子拉得很長,游玩的人群漸漸散了去,道路上人影稀疏,臉上都寫着滿意之色。只有那男子,從戲班裏出來後,便朝前走去,沒有人知道他要到哪裏去,更沒有人關心,戲班裏的班主之聲又洪亮的響起來,漸漸落在了男子的身後。

他走得有些慢,有些搖晃,還不小心碰撞了路邊的攤位,被攤主一把搡到一旁,口中譴責地罵道:“哪裏來的酒瘋子,走路不長眼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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