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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什麽?你想換個研究課題是吧?”
三層,肅穆的科研室內。負責此次調研工作的莊主任摁了下太陽穴。
他把手中冗長複雜的全英文件放下,十指交扣,看向來人,“我也不讓你給我解釋這裏面的學術問題。”畢竟你那機器人一樣的輸出功率我是接受不了。
“簡而言之,”他輕咳了聲,“就是研究甜食、蛀牙,還有牙醫工作時間效率之間的關系?”
段則霄點頭。
緘默一瞬後補充,“還有炎症因子和危險指數。”
“別這麽拘泥于小節嘛。”确定自己沒理解錯段則霄的意思,莊傑這才将背向後倚,調整了一個較為舒适輕松的坐姿。
“你若真想改的話,也不是不行。”
從古至今,鮮少有人能拒絕才貌出衆者的要求,莊傑也難不入此俗套,更何況,調研還沒正式開始,段則霄的要求亦是合理的。
眸光略過段則霄的臉,莊傑臉上露出贊賞的微笑,“具體方案有想法了?”
“是。”段則霄回答。
“說來聽聽?”莊傑說。
錯覺與否,問題落下,段則霄上前一步,将文件整理好後重新放入文件夾中,眯着眼,意味深長,“現在說出來的意義不大。”
雖說明面上挂的是名列前茅的醫學碩士研究生頭銜,可不知怎的,男人勾唇擡眸,骨子裏卻總也透着股陰冷的淡漠痞氣。
或許是被氣質吸引,莊傑鬼使神差問,“哦?此話怎講?”
漆深的眸終于定在莊傑臉上,段則霄似是憶起什麽,似笑非笑,“論一個調研成不成功,第一步,”
他緩慢的呼氣,“當然是看試驗者同不同意了。”
指桑論槐,深奧的緊,叫人那麽那麽摸不着頭腦。卻也蓄謀已久,造就了第二天中午Joyln裏的畫面。
他怎麽又來了?
在一起時也沒見他這麽喜歡法式料理啊……
鐘意站在玻璃牆裏面,皺眉,目不轉睛看着玻璃外詭谲的場景。
段則霄和梁詠坐在一層最顯眼的中央位置。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談論什麽。
就這麽靜靜注視了幾秒,鐘意默默縮回視線,裝作對他們對話毫不好奇的模樣。
因為發現的不止有她,還有錢娟。
站在鐘意旁邊的料理臺前攪拌巧克力碎,面粉和雞蛋液,錢娟氣鼓鼓的呼吸聲,和大動幹戈撸起袖子的聲音,怕是連身後的所有同事都能聽見。
也是,
這應該是繼畢業季之後,錢娟第一次再見段則霄。
鐘意偷偷瞄了眼錢娟的反應。
難怪她這麽憤憤不平。
鐘意好生照看,不敢被扒出來的糗事,錢娟可不怕。眯起眼,錢娟大剌剌又直白,肆意窺探着讀出他們的口型。
非常遺憾,看不明白。
錢娟嘆了聲氣,繼而看向身邊的鐘意。
小心翼翼裝飾草莓撻的樣子像極平常,面無表情,裝的與沒事人基本無異。
旁人不知,錢娟心裏可清楚的明。鐘意當初有多愛段則霄,現如今就有多不想見着他的臉。盡管他很俊,俊到可以吸引全Joyln女顧客的目光。
可這并不影響他欺騙過鐘意的事實。
放下攪拌器,錢娟輕輕拍了拍鐘意的背,剛想摘下口罩說些什麽作安慰,下一秒,誰都沒曾想,隔岸觀火,火卻爬上華麗的旗袍,一點一點,蜿蜒曲折,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面前的玻璃被二三指節輕叩兩聲,鐘意擡頭,看見是梁詠的臉。
梁詠面無表情,“鐘意,你出來一下。”
*** ***
Joyln的全體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們的老板,梁詠,是個直腸子。
如果直男是個褒義詞的話,鐘意想,大概再沒比這更貼合他的名詞解釋。
“這是第一醫院的段醫生,”梁詠領鐘意到段則霄面前坐下,不等鐘意與段則霄眼神交觸一秒,繼續說,“段醫生最近在做科研課題,需要一個試驗員,打聽到你有每天下午都吃甜品的習慣,想請你作試驗員,你看看意下如何?”
一貫如此,像是嘴巴裏嚼着一粒怎麽也嚼不完的炫邁口香糖,梁詠的連珠妙語,鐘意從來沒跟上過。
豎起手背,梁詠假裝小聲的往她這邊的沙發挪挪屁.股,“有獎金。”
“一萬塊呢。”
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一個老板可以做到用極其嚴肅的表情對手下員工眨wink。
緊繃的氣氛得到松弛。
鐘意看着他,忍俊不禁,“試驗不是只有我和段醫生吧?”
出于心急,這個問題由段則霄回答。
男人笑着抿一口密封紙杯裏的黑咖啡,看起來游刃有餘,“當然,參與這個課題的醫生有很多。我只是作為代表,前來征詢鐘小姐的意見而已。”
她叫他段醫生,他喚她鐘小姐。像是最親密的陌生人。
公共場所不提舊事,對于這點,二人總有種出乎意料的默契。
反正又不是獨處,還能拿到一萬塊的獎金作為前段時間請假的補償......何樂而不為?
鐘意想了想,說,“好。”
可惜,沾沾自喜持續不到幾秒,便在梁詠的一句“那你們倆先談”後,被打回原形。
原先說好的不與段則霄獨處,在梁詠起身離開的瞬間,形神俱散了。
而幾乎與之同步,段則霄起身,拿起黑咖,指了指一樓最角落的位置,“去裏面坐吧。”
卓越的身高給予她無形的巨大壓迫感。
鐘意把西點師帽戴戴正,又理了理身上的制服,才敢起身随他去。
段則霄選擇了最裏面偏僻幽靜的小角落。
在他坐下之前,鐘意一反原來的逆來順受,“怎麽?讓別人看見我和你單獨在一起很丢臉?”
倒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段則霄動作頓了下,低笑,“不是。”
他永遠不屑于解釋。
因此,他的下一句“我記得你喜歡坐在沒人的角落”也不準備說出口來。
鐘意不情不願的坐下。
他等鐘意調整到舒服的坐姿,遞給她一份文件,“我們這個課題主要是要研究......”
“只要一位受試者?”
鐘意接過的同時打斷他,畢竟,不怎麽在意他所說的內容。
“當然不是。”男人想了想補充,“有很多。”
赤裸裸的暗示。
暗示鐘意,他們不可能因為一個課題産生獨處的機會。
“那,”鐘意冒出一對星星眼,姿勢也端正了些,“獎金真有一萬?”
“對。”他只覺好笑。
“那沒什麽好聽的了。”
拔下筆帽,和Joyln簽署合同的時候都沒這麽意氣風發過,鐘意放心大膽的在文件末端簽上自己的名字,動作一氣呵成。
段則霄沒說話,只是冷冷看着她,吊詭的笑。
直到她把文件交還給他,男人才盯住那份文件上的署名,換上平淡而意味不明的語氣,“我也說了,參與調研的醫生很多,受試者也很多,所以。”
“醫生和患者是一對一的。”
話說完後好一會兒,鐘意眨眨眼,露出舌尖上裹着半包芥末醬的表情,“......你又騙我?”
至于這裏的“又”字該作何解釋......段則霄心裏清楚得很。
“這怎麽能是騙呢?”男人身子後靠,聳肩,“對了,你男朋友不會介意吧?”
怕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段則霄又說,“不會介意我們倆獨處吧?”
鐘意很不喜歡被騙的感覺。只得得緩慢的呼氣,似乎這樣能讓她的心情平複幾分,“當然,”她擠出一個笑,“我男朋友最大度了。”不像我的前男友。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鐘意的慣用招數下,段則霄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鐘意面無表情起身,“我回去上班了。”
等不及男人的回答,她便縮頭烏龜似的消失不見,只是這烏龜還有另一重身份,像灰姑娘遺落水晶鞋,鐘意在桌上落下了她的iPhone。
機型還是原來那個機型,手機殼卻早已換了新,不是當初那個蜜桃色的愛心。
骨節分明的手拿過她的手機,段則霄斂了斂眉。
鎖屏被喚醒,彈出一條微信消息。
他不想窺探她的隐私,卻沒管住自己的眼睛。
一條,一條,接着一條。
一共三條。全部都是林辰發來的。
[雖然這麽說很可能被拒絕哈哈,]
[但是,意意我是真的想好好了解你。想好好和你相處,戀愛,結婚。]
[所以......意意,答應我的告白吧。]
看到這裏,段則霄不禁挑了挑眉,唇角也跟着不自覺勾起一條弧度。
在他與她的互動中,時機永遠是那麽恰逢。
下一秒,鐘意已經鼓起腮幫子跑回來讨手機。看見他的笑臉,她劈頭蓋臉便是一頓嘟囔,“笑什麽笑,把手機還給我。”
鐘意把手伸在他面前,抿嘴,倔強的眸緊盯住他。
她以為他是在笑她的鎖屏是自己和錢娟在迪士尼玩的照片。
豈料,男人的嘴角竟放不下來了。
慢悠悠将手機送入鐘意掌心,段則霄一字一頓,意味深長,“還真是大度的男朋友。”
“男朋友”這三個字被他咬的很重。
鐘意耳根子紅了,搶過手機,後退一步,瞪他。
段則霄也不再逗她,幹咳了聲,繼續說,“鐘小姐,您沒看文件中的條例嗎?”
他把文件拿出來,翻到最後幾頁的位置。
“試驗員每周三下午需要和相應醫生去醫院做數據分析采樣。”段則霄說。
鐘意一把抓下帽子,眼睛有點紅,“去就去啊,誰說不去了?”
她有點生氣和小尴尬。
段則霄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哄她,于是下意識伸出手,懸在半空中,懸在她眼前。
她一愣。
他也一愣。
還真是始料未及的自然反射。
幾秒後,他将手重新垂在身側,“不好意思。”忘了我們的關系不再親密。
只剩鐘意,傻愣在原地。
那是他們之間的秘密。鐘意的小習慣。
比起牽手,她更愛挽住他的手臂。親密的蹭他。
他記住了。
或者說,
他居然記住了。
一秒鐘的悸動,胸腔劇烈起伏。
她擡頭,直視住他的眼睛,心髒緊的快喘不過氣。
盡管心底裏,另一道聲音,理智的聲音,叫嚣着無數遍,
“萬事小心,別再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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