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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音量說小，也算不上那麽那麽小。沒聽清內容，可鐘意還是被吵醒了。

迷迷瞪瞪睜眼時，段則霄已經恢複了尋常那副淡漠的臉，随意丢給她一件嫩藍色的短外套，男人起身，背對她，“走吧。”

想想後又補充，“你今天身體不舒服，體內激素分泌不穩定，試驗取消。”

說完，便頭也不回離開。

鐘意呆呆坐在床上，一只腿垂在床邊，另一只還耷在床上，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外套，又擡頭看看段則霄離開的背影，抿抿嘴。

她不準備穿他給的衣服。

手指拉了拉有點亂的裙擺，她穿上小皮鞋，工工整整，把外套放在雙目所及範圍之內的椅背上。

須臾，男人又折回來，推門進來的動作很粗暴，吓她一跳。

段則霄沒有去看她的眼睛，用有點煩躁的語氣。

“我送你回去。”

簡單一句話，鐘意卻覺察到他情緒隐約不大對。

至于是何種情緒，以及，為什麽産生這種情緒，鐘意不想多過問。

随意晃了晃手機，鐘意說，“不用了，林辰說要來接我。”

其實哪裏來的林辰，不過是她胡編亂造扯出的謊。

段則霄一愣，沒幾秒，嘴角若隐若現勾起譏諷的笑，“果然，無論什麽時候你都不缺男人，真是習得一身好本事。”

“什麽？”她沒聽清。

段則霄聳肩，“沒什麽。”

“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

鐘意那天是自己回去的。

裝作若無其事，是她最擅長的事。

鑰匙插.進門鎖，向左三圈，打開，再關上，鞋脫下，在鞋櫃裏放好，鐘意連衣服都不想換，徑直走進房間，趴在床上，将臉埋進枕頭。

“只是試驗，不要多想，為了房租，別再糾纏。”

******

拿出一瓶冰水，擰開，抿一口，重重砸上冰箱的門。段則霄坐在沙發上，手肘支在膝蓋骨，打開液晶電視。

“喲，您今兒個怎麽了？”

火氣太旺，星點四濺。

沈随之感知到此，偷瞄了他一眼，提問完畢後繼續以一種“左腿屈起，右腿圈住它”的舒适姿勢打着游戲。

敵方正在攻擊我放水晶。

這不難解釋為什麽此刻的沈随之眉頭緊鎖，必然不是因為段則霄有煩心事。

段則霄沒有立刻回複，眯着眼，将視線定格在電視銀幕上。

劇情銜接無能，男人的視線與劇中人莫名其妙的情愛糾纏上好一會兒，才擰上瓶蓋，放回矮茶幾。

“沈随之，”男人的聲音輕飄飄的，叫人有種摸不清又抓不着的感覺，“你想讓我搬走是吧？”

“是啊，但大哥您不是不想搬嗎？”沈随之說。

“那......”段則霄雙腿交疊，兩臂張開，放在沙發後背上，“衡陽路霞東小區十一號樓有資源嗎？”

話音落下，氣氛安靜幾秒，若是撇開手機裏的游戲音效不談，沈随之想，四野應該靜的連心跳聲都無處遁逃。

“有有有有有！當然有！”幾乎要從沙發椅上彈起來，沈随之把手機扔向一邊。

畢竟都這節骨眼了，誰他媽還關心水不水晶的問題。

沈随之頂着一雙星星眼，“只要您願意搬。我哪有沒資源的道理？”

“不對，”下一秒，沈随之像是忽然想到什麽，眨眼，“你等等。”

“衡陽路......衡陽路......怎麽這麽耳熟？”

倏忽，沈随之的瞳孔放大，音量也跟着變大幾分，“你該不會是重新，”喜歡上鐘意了吧？

多好笑，他甚至沒問出後半句，段則霄便急着此地無銀三百兩，“誰說我重新喜歡上她了？”

“我只是想近距離觀察她狼狽的樣子，而且，”

“住得近有利于課題完成度不是嗎？”

沈随之搖搖頭，将手機撿回來，“你也就挨着鐘意的事兒嘴裏能一下子蹦出這麽多詞。”

段則霄抿了抿唇，“閉嘴。”

知道他的脾氣，沈随之真的不說話了。

可心裏還是忍不住想。

這家夥......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啊……

空氣靜了幾秒。

段則霄繼續說，“最好在她對門，”

“或者隔壁。”

沈随之嘆了口氣，“好好好，你只要別又被她騙了就好。”

沈随之的話是什麽意思，段則霄自然清楚的很。

脖子僵直一秒，向後靠，男人仰頭看着天花板上的紋理。

玫瑰藤蔓纏繞吊燈，結合而成耀眼星雲。

凝視良久後，段則霄喃喃，“不會了。”

應該，不會了吧？

不由得，他想起許妍食指上的玫瑰刺青。

叛逆，惹眼。

尤其是那根手指指在照片上的時候，每每叫人記憶猶新。

那年他剛在北京穩定下來。

照片上，鐘意哭着和另一個男人，熱情擁抱。

******

騷動的周三攪得人心惶惶，黑夜席卷翻過，又是嶄新的一天。鐘意頂着一對連遮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熬到了下午五點五十三分。

還有七分鐘下班。

換班的店員已經陸陸續續到齊，只是儀式感的，鐘意那一批需要按時準點下班。

更衣室裏，

錢娟低着頭，在解背後的紐扣，“昨天偷東西去了？怎麽困成這樣？”

其實，她早就有注意到鐘意今天狀态不佳，只是迫于嚴苛到底的工作制度，所以現在才有機會問。

鐘意打開儲物櫃，聞聲，溫吞的眨着眼睛看她，“就......失眠了。”

不然，她昨天晚上鑽在被窩裏重溫了一整夜的權游。

“可憐，”錢娟擡眼看牆上的鐘，還有三分鐘，“趕緊收拾收拾回去補覺吧。”

“嗯。”

鐘意點點頭，彎身脫下腳上的坡跟鞋，從儲物櫃裏拿出運動款，準備換上。

手機震動。

打擾她原先的動作。

點開微信，

是林辰的消息。

鐘意揉了揉眼睛，看完的同時嘆了口氣，默默把運動鞋放回去，又換上原來的細高跟。

目睹這一整個過程，錢娟愣了愣，挑眉打趣，“寶貝，你不是要頂着黑眼圈去蹦迪吧？這也太叛逆了吧。”

鐘意回以一個白眼，鎖屏解開，把手機伸到她面前。

[快下班了吧。今晚有時間看電影嗎？我在Joyln門口等你。]

備注簡簡單單兩個字：林辰。

“嗯......”好歹是錢惠珍給介紹的，錢娟眯了眯眼。愣是把腹腔裏那句“這人還真是挺趕鴨子上架的吼”憋了回去。

“不想去的話，也可以拒絕啊。”錢娟說。

“算了，”鐘意拔上鞋的腳後跟，無奈道，“人家來都來了，還是別浪費別人的良苦用心吧。”

這個時候的鐘意又怎麽會想到，海濱電影院的晚場，竟會是鴻門宴呢？

良苦用心的，原來也不止林辰一人。

“鐘意姐姐，你們來了呀！”

走下林辰的豐田，遠遠，鐘意看見林嘉惠在和他們招手。

說來也怪，為什麽要三個人一起看電影？

只是想想而已，鐘意沒問出口，淺笑嫣然，和她打起招呼，“你好呀，又見面啦。”

沒等她們寒暄幾輪，林辰的表情不那麽好，有些急的看向鐘意，“意意，我們先進去吧，嘉惠還要等人。”

“看的電影也不一定和我們一樣。”

唐突的發言，讓鐘意頓了頓，幾秒後還是點點頭，沒多過問，“......好。”

林辰這才舒了口氣，笑，“要吃爆米花嗎？”

“我都可以。”

他們進場的時候，5號廳裏零散的燈還是亮着的，大銀幕上正播着金典有機奶的gg，王菲真的好有氣質。

沒好久，燈就全滅。對于鐘意這樣有點夜盲的不完全患者來說，除了大銀幕，身邊之人和夾在二人之間的爆米花外，什麽都變得看不太清了。

着實不太友好。

他們看的這部電影是最新上映的一部。

雖然上映沒多久，但鋪天蓋地的營銷，諸如“一定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電影散場不要走，一定要看最後一句話”之類的，已經讓鐘意大概知道了電影的內容。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也知道了。

“願此生相守之人，此刻正陪伴左右。”

是挺浪漫。

所以她也準備留到最後。

嘴巴裏的爆米花嚼完，鐘意雙眼緊盯着銀幕，便去摸下一顆。

虎視眈眈，停在爆米花桶中等待她到來的，卻是林辰的手。

鐘意垂眼，皺了下眉。

實話實說，一開始的确是她不小心碰到了林辰的手，而現在，卻被他反握住不肯松開。

鐘意擡頭，看了他一眼。

林辰只是繼續看着電影，臉不紅心不跳。

鐘意掙紮幾下。

林辰更加用力。

幾個回合下來，她舉白旗，小小聲說的委婉，“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林辰明白她的意思，緘默一瞬，“我知道，意意。我就想試試，看你對我到底有沒有感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鐘意動了動嘴巴，沒再說話。

二人之間的荒唐解釋在外人眼中看來更像是親密無間的暧.昧。

恰好是這個時候，四人局的最後一人才露出真面目。

綿薄的微光下，段則霄臉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站在他旁邊的林嘉惠清楚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之大。

漆黑的眸緊盯住鐘意的後腦勺，眼底的溫度瞬間澆熄，比這開場已久的院內還要更暗幾分。

段則霄冷笑，亦苦笑了聲。

原來許妍說的沒錯。

她真的可以與所有男人進行暧.昧親密的關系且絲毫不動情。

果然只有他，

只有他，

還對她殘有餘情，堕入這塵世間俗套的情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