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切

189.

我跑了。

毫不猶豫。

頭也不回。

190.

大哥，你怎麽說撩就撩，給點反應時間好不好？

撩人這麽信手拈來的話怎麽也不找個女朋友？

這句話殺傷力有多大你知道嗎？

191.

說實話，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下意識的想法就是要逃跑，可能那句話太戳心，可能是他的眼神太溫柔，或者是他的聲音太好聽。

我只知我的面頰滾燙，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應該臉紅得不行了。

晚風偏涼，打在我的臉上，我渾身一激靈。

我終于冷靜下來，就地坐在草坪上。

192.

我想我快要崩不住了。

我真的要經不住他的撩了。

這個社會向來對不随大流的事物、群體向來十分嚴格。

即使如今已經高舉彩虹大旗，但如果一個人，因為做錯某件事，又被扒出與大流不同的性取向，那麽這件事，就會被無限放大，影響的不僅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圈子。

就像前一段時間鬧得浩浩蕩蕩的“Gay掰彎直男事件”，分明只是他一人的過錯，卻被摁頭強加給整個圈子。

雖然大部分人是理智的，但總有人被帶節奏，恐同更加恐同，厭惡更加厭惡。

但我真的經不住撩啊。

關于我是Gay這件事，之前十八年一直隐藏的很好，除了我爸媽還有比鹿，再沒別人知道，期間也收到不少小女生的情書，我都會很幹脆的拒絕。

我尋思我也不渣，也沒做錯什麽啊。

老天為什麽要派一個顧越澤過來？

讓我動搖，讓我糾結。

萬一我喜歡上他了呢？

我也是個十八歲的純情少年啊，我也在容易沖動的年紀啊。

感情這種東西無法懸崖勒馬，也不能亡羊補牢。

顧越澤他不是澤少，不是男神，不是偶像，我随随便便喊聲老公，喊我愛你，所有人都不會想太多，甚至還有人會起哄。

但顧越澤呢？

顧越澤要本身就是彎的還好說，那他要是直的呢？我總不能把他掰彎吧？

我不想做這種會被所有人譴責的事情。

我很苦惱，苦惱時總會很想嚼顆糖，什麽都行，草莓味的就更好了。

193.

現在是十月中下旬，即将入秋。

F州白日裏依舊像個火球，但夜裏卻有些發涼，尤其此刻我的臉頰乃至耳後根都甚是滾燙，在夜風中呆上這麽一會，整個人分外清醒，還有點冷。

操場邊緣立着巨大的照明燈，慘白色的光線十分突兀，照亮目所能及的每一處，正好下課，操場上人漸漸多了起來，周圍是三三兩兩的小情侶，跑道上女孩子牽着手在散步，教學樓的走廊上有人在奔跑。

有道瘦瘦高高的身影停在我面前，坐下。

是顧越澤。

他碰了碰我，輕聲說道：“別哭了。”

我：“……”

我：“我哭了嗎？我落下五彩斑斓的淚水了嗎？我甚至坐得這麽野性你究竟哪裏看出來我哭了？”

顧越澤一笑，眸中似是在壓抑某種情緒，看起來卻依舊和煦。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包裝紙被拆開的聲音，顧越澤撕開一只棒棒糖，遞到我的面前。

草莓味的，粉色糖球，白色糖棍，混在夜風中，四周都沾染上香甜的味道。

“啊。”他說。

第一聲，尾音下壓，語調平穩，像哄孩子似的。

我沒和他客氣，接過棒棒糖，含在嘴裏。

我平時就愛吃糖，有事沒事總會備些在口袋裏，只是這會出來得比較突然，忘了帶。

甜味是驅散一切負面情緒最好的解藥。

含着糖，連呼吸都是甜的。

194.

“對不起啊。”顧越澤的聲音比平日更低沉些，他說，“剛剛，我是開玩笑的，吓到你了嗎，班長。”

我“噌”的一下直起身子。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

萬一我當真的話怎麽辦？

那我擱這糾結半天你彎不彎的意義在哪裏？

小朋友你這總會讓人誤會的性子是不是該改改啊？

顧越澤仔細端詳我的神情，誠懇道：“如果你很反感的話，我以後不說了。”

他低下頭，像個認錯的小孩，睫毛細細密密的垂了下來，雙唇緊抿，乖乖巧巧，安安靜靜。

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腦海中彈幕似的吐槽全都移除，也不知道怎麽的，腦子一抽就擡起手，淺淺插入他的發絲中，輕輕一揉，盡可能的溫柔，試圖展示身為班長的寬松大度：“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

“我要當真的。”

顧越澤小朋友的發絲十分柔軟，摸起來很舒服，我忽然明白他三番兩次喜歡摸我的頭發的理由了。

我又多揉了兩下。

他擡眸看向我，眼神幹淨又溫柔，然後彎成一道好看的弧度，乖巧的“嗯”了一聲。

195.

所有的糾結都随這一聲“嗯”煙消雲散了。

我們一起坐在草坪上，誰也沒再說話。

操場雖然人多，但或許是因為相隔太遠的緣故，我聽不到旁人的聲音。

我和顧越澤擠在照明燈照不到的角落裏，我能聞到他身上洗衣粉的香味，能聽見夜風的聲音，噙着呼吸，噙着心跳，噙着皎潔月光，拂過耳畔。

看似過了許久，又好像沒多久，晚自習上課鈴聲将将響起，周圍小情侶戀戀不舍的起身。

我也起身，拍去沾在身後的塑料草，接着便聽見顧越澤問我：“作業寫完了嗎？”

我答：“寫完了。”

他又問：“要不……走走？”

196.

也好，反正作業已經寫完，再上去也就是去刷一些高考題，不用那麽急着回教室。

我和顧越澤走在橡膠跑道上，影子從長變短，又由短變長。

學校晚自習管得較寬松，上課鈴聲響過六七分鐘，操場上依然有人，更多的是小情侶，有一對走在我們前面不遠處，走得十分不老實，男孩子扛起女孩，女孩搭在他的脖頸上。

人家高中談個戀愛藏着掖着，這兩人倒是大大方方，一路打鬧。

我拉住顧越澤的衣角，把糖棍含到另一邊：“這太嚣張了，我賭五毛，一會老吳得來抓他們。”

老吳是我們教務主任，抓早戀，整儀容，一抓一個準，每周一拿着兩把剪子站在校門口，跟個螃蟹精似的杵那，女孩子見了都必須繞道走。

“啊，是。”顧越澤不知道在想什麽，回答得心不在焉，我看他不願說話，就沒多搭話，片刻後，顧越澤先開口了。

他說：“其實，你可以當真。”

“什麽？”棒棒糖只剩下一點，我幹脆咬碎剩下的糖球，把棍子扔進跑道邊垃圾桶裏。

顧越澤深吸一口氣，看似玩笑，卻一字一頓：“我說，其實，你可以當真的，班長。”

他邊說，邊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摟住我的肩膀向前走。

我擡眸對上他的目光，目光懇切，眼神灼熱，眼底裏仿佛藏着光。

就像我之前見過許多次那般明亮溫柔。

197.

我心動了。

我很确定。

在對上他眼睛的那刻，心跳砰然。

我忽然知道我剛才從小賣部逃跑的理由，有許多次，看向顧越澤時總是臉紅心跳的理由。

其實早就心動過無數次。

不過在這一刻，這麽個普通的動作——他只是把手搭在我肩上而已。

我确定了。

198.

月亮高懸夜空，是梨子皮一樣的顏色，星河燦爛，樹影婆娑，少年眉眼間一點笑意。

四周都是溫柔的。

199.

“前面的幾對！是不是在談戀愛！手松開！”

我還在譴責我沒原則，順便細細觀察顧越澤的盛世美顏，身後就傳來教導主任中氣十足的聲音，前面那對情侶前一秒還在恩恩愛愛，後一秒撒腿瘋跑，頗有種被抓到就要離家出走浪跡天涯的氣勢。

“……”

“別跑！還有那邊那對！晚自習不好好上出來談戀愛！你們哪個班的！”

手電筒的光芒不由分說直照在我臉上，我下意識閉上眼，下一秒，顧越澤緊緊牽住我的手，十指相握，拉着我一路狂奔。

直到我們從操場跑到教室，他依舊握着我的手，沒有松開。

他的手心出了些汗，卻像不願松開似的，手指溫溫熱熱的纏住我五指，指腹貼在我的手背上。

200.

好奇怪，我的體力應該很好的，不過從操場跑回教室而已，怎麽心跳得這麽快，喘得這麽厲害？

我趴在桌面上。

喘上了氣，我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不對啊？？？我為什麽要跑啊？？？？

我說：“我們倆好像不是情侶啊。”

顧越澤說：“我知道。”

大概是跑得太用力，他的聲音有些啞，尾音黏在一塊，有種專屬于少年的朝氣。

說完，他便松開手，給我遞來一瓶水，然後對我一笑。

他的笑怎麽可以這麽好看啊？

幹淨的，溫柔的，眼底閃着光，仿佛揉碎了的星子，又似雪地裏流轉的月色晶瑩，移不開目光，不願移開目光。

顧越澤一直都是一個吸引人的存在啊。

201.

“……”

操啊！！！

小妖精！！

不管了不管了，我管你是彎是直啊！！

我管他原不原則啊！

你先動手的，我總不能老是單方面被摁着摩擦吧，我又不混字母圈！

說起來，高二一班倆帥比自産自銷，傳出去也算得上一段佳話了！

等着啊，顧越澤。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