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結局三章

結局三章

20.

我和艾言手牽手回到了數據總部。

其實數據總部聽起來貌似很高級的樣子，實際上無論外觀內裏都和程序員打工的公司沒什麽不同，只是所有的一切人和物，包括老板身上都有一層藍色的屏障而已。

我獨自走到老板的辦公室，對着坐在椅子上的老板露出一個純潔無害的笑容。

老板似乎很高興見到我，激動地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我掃了一眼他的辦公桌，笑問道：“老板，我的業績表去哪啦？”

老板大叫：“你要你的業績表做什麽？！1226，你不要太過分！！”

“啊？”我很疑惑，“我重啓攻略趙軻的任務，完成的不太好，我想看看我少幹了多少錢的呀。”

“放屁！”老板指着我，“你的固有系統不會告訴你嗎？用得着你專程來問我？”

我笑，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果不其然，老板似乎是大聲說了幾句話後底氣更足了，繼續朝我噴唾沫星子——雖然在數據總部根本不會有唾沫。

“1226，你和526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作為攻略者，不一心做任務卻對系統起了歪心思。你仗着業績好，把數據總部攪得烏煙瘴氣，現在和526湊在一起，更是傷風敗俗！”老板氣得都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指着我鼻子罵，“526之前多敬業的一個系統，認識你之後也變成了你那副死樣子！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他從最搶手的年度最佳系統變得毫無人氣，攻略者都不願意綁定他！”

我笑容不變，安靜地聽他罵。

他看我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更來氣：“1226！你少給我擺着一副我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你和526的事情嚴重違反數據總部的規定，我要即刻抹殺你們！！”

我看他沒有繼續說的意思了，貼心地給他遞上一杯數據，開口道：“老板，首先他叫艾言，是我給他起的名字，希望您記住。其次，系統就算業績好也只是幹的活更多，也沒見您給過什麽獎勵，其實不要也罷。最後，”我笑着拿出艾言之前給我搞來的斧頭，聲音甜甜：“你恐怕暫時不能抹殺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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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我就一斧頭砍在了他的腦殼上。

嗯不用擔心，這只是普通的斧頭，砍不死數據的。

只是會讓他腦袋上的數據丢失，修複起來要花一陣子時間而已。

我拿着斧子目标明确，砍完老板砍桌子，砍完桌子砍操控面板，砍完操控面板又去砍主系統。

喔，艾言的數據。切斷，帶走。

噢，我的業績。留下，萬一砍了我錢沒了呢。

直到數據總部真正意義上變得烏煙瘴氣，我才丢下斧頭，捋了捋頭發，揚長而去。

離開前隐約還聽見老板在大叫：“快！緊急發送阿爾法腦電波，告知創世主！”

我不屑一顧。

再緊急，等找到能讓創世主在最短時間內感知到的強度，我都和艾言在異世界生活了一年半載了。

反正，橫豎比現在即刻被抹殺要來的好。

“嬴钰，他沒有為難你吧？”前方，艾言正一臉擔憂地看着我。我回神，笑着朝他撲過去：“他什麽時候為難過我。”

他接住我，寵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我順勢在他手上蹭了蹭，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艾言，其實我最喜歡你喊我嬴钰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什麽也沒問，只笑道：“那就這樣喊，不管在哪個世界都這樣喊你。”

“那你現在喊一聲。”我撒嬌。

他無奈，彎腰直視我的眼睛，笑喚道：“嬴，钰。”

“……”

從前有一個姑娘叫嬴钰，大家都說她的名字很好聽。但因為某些原因，她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後來，她變成了1226，認識了一個，在歲月長河裏漸漸忘記了自己名字的人。大家都叫他526。

可526不希望這個姑娘也忘記自己的名字，于是從他們初遇開始，他就一直在為她強調“嬴钰”這個名字。

她突然想明白了之後，原本她不喜歡的這個名字，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從那以後，她就好喜歡，他喚自己，“嬴钰”。

我沒有再和他解釋這些，因為我知道，對于有些事情，他向來與我心照不宣。

——————

我和艾言穿梭在不同的世界裏，回味着生前做過的事情，享受着從未有過的經歷。從古時到未來，從天上到地下。

我牽着艾言，自山頂俯瞰大地。

這些大大小小的世界，都是更高維度的人一字一句創造出來的。我曾作為攻略者，頂替別人的身份在這些世界中來回穿梭去改變它們的氣運。但從我離開數據總部開始，我就只是我，我不再是故事的參與者，而是作為他們的旁觀者，和艾言創造我們自己的故事。

只是随着時間一點點接近我所計算的日子，饒是做好了一切打算，我還是忍不住心慌起來。

我從未如此懼怕死亡。

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全是和艾言相關的記憶。

睜開眼睛，是他的臉頰，和我無名指上的那枚讓人無法忽視的銀環。

我害怕。

上次閉上眼睛後，我被送到了數據總部，作為數據又活了這麽久。

可這次閉上了眼睛，我又何去何從。

我還能再見到艾言嗎，還能這樣牽着他的手嗎？

是不是這次真的就，永遠地陷入黑暗，歸于虛無了。

我害怕。

“艾言，”我轉身抱住他，渾身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我害怕。”

“我害怕……”

我害怕，數據歸于虛無，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記得他。

艾言緊緊回抱我，不斷地吻我，想給我安全感。

“對不起。”安慰無濟于事，我于是不管不顧地哭道。

我甚至開始懷疑，讓他愛上我是不是錯了。

艾言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麽了，捧住我的臉盯着我的眼睛認真道：“嬴钰，你不要胡思亂想。就好像你曾跟我說的，如果千千萬萬的世界中再也沒有你的存在，那我的存在也将沒有任何意義。況且，”他的眼神柔和下來，“我們相擁着化為塵埃，數據全部混在一起，說不定創世主懶得一點點分開了，到時候我們還是在一起。連創世主都懶得分開我們了，你還怕什麽？”

“……”

并不覺得有道理，但是內心的壓抑确實減少了不少。

我破涕為笑：“這麽聰明你不要命啦？”

艾言驕傲地擡起下巴：“我從創世主的手下被創造出來時就這麽聰明，膜拜我吧。”

說着他從口袋裏拿出紙巾給我擦擦鼻涕眼淚，繼續道：“不過我老婆都這麽厲害了，可能我聰明就是為了配你。”

我臉一紅。

我果然還是習慣不了這個稱呼。

當初離開數據總部，在去的第一個世界找到落腳點後，艾言一進門就像興奮的大狗一樣抱着我又親又啃的。

男人一開葷果然他媽的如狼似虎。

我剛在總部大鬧一場，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去管他，就由着他了。

被他親得暈暈乎乎間，我聽見他說：“嬴钰……我們都……唔到這一步了，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名分什麽的啊。”

我微微睜眼，含含糊糊地明知故問：“什麽名分？”

艾言嘴一撅，又委屈上了：“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結過婚……”

說的就好像我結過似的！

我忍俊不禁：“你這是在求婚嗎？”

“……嗯。”艾言臉紅，“嬴钰，嫁給我好不好。”

我自然是沒什麽好猶豫的，應了聲好後，又愧疚地望着他道：“可是我們現在在任何世界都沒有存在感，賓客啊司儀啊什麽的都沒有，怎麽結。”

他便傻笑：“為什麽非要有那些。剛好這附近有海，我們去那裏，天地為媒，大海為證，我鋪上紅毯，讓風牽着你從紅毯那頭走到我身邊，你手裏捧着紅玫瑰紫丁香巴拉巴拉的花，說一句嬴钰超級超級愛我，我覺得這個婚禮就足夠讓我刻骨銘心了。”

我的幻想與期待如海嘯般翻湧，卻嘴皮癢癢，硬是開口說了句：“咦，風牽着我走，那我就是風的女兒嗎？”

艾言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皴裂，反應過來後開始惡狠狠地欺負我：“嬴钰，你真不解風情！”

“……”

我低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艾言的衣擺。

那場婚禮舉辦的很成功，比想象中的還要成功。

不僅大海卷起了千層浪花向我們道賀，大抵是真的萬物有靈，那天，在我們擁吻的幾分鐘，連海裏的生靈都競相躍起。

海天一色，花香撲鼻。

他在我耳邊說，紅玫瑰和紫丁香代表的是真摯與初戀。

他說，老婆，我真摯地愛着你，一如最初。

每每出現關鍵詞，我的腦海裏就會開始無限循環這句話。

導致我一聽到他喊老婆，即使過去這麽久了，也還是會面紅耳赤。

他故意的。

我在他胸膛輕捶。

……

這一天還是到了。

當我察覺到我和艾言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時，我就知道，總部已經将信息傳給創世主了。

阿爾法腦電波是總部和創世主取得聯絡的最快方式，它可以影響創世主的大腦，使其在閉眼、冥想、或是睡夢中接收到來自異世界的信號。只要總部告訴創世主，我和艾言叛逃了，祂就可以提筆，讓我和艾言連同靈魂一起消散。

對于我們來說，創世主就是一切真理的統一解釋詞。在祂的手中，即使我已經切斷了艾言和主系統的聯系，祂還是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我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預想的結局發生了，我反而一點也不慌了。甚至還在慶幸，還好變透明了也可以摸到艾言。

我們依舊照常生活，卿卿我我。

直到有一天，我們的身體終于一點點化為光塵，從頭到腳一點點消散。

我都在慶幸，這樣起碼我可以注視着艾言，直到最後一刻。

我突然想起什麽，輕笑着喚他：“老公。”

除了結婚那天和某種時候，我第一次這麽喚他。

艾言愣了一瞬，而後像以往一樣，耐心地問我：“我在。怎麽了？”

“其實我覺得創世主還是挺善良的。”我撫摸着他的臉頰，“至少，祂讓我遇到了你。”

再見，或者，永別了，我的艾言。

但願還有再睜眼的那天，有人像我愛你一樣愛着你。

或者，是我的話，我想再次愛上你。

眼前的艾言笑了，卻沒有再說話。

因為我們眼睛以下，都已經完全消散了。

我看着他的笑眼，直至我的視線也模糊起來。

世界就此陷入黑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