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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海蘭珠稀裏糊塗地被皇太極吻了之後，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奇怪起來。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似乎說的就是他們現在這種狀态。海蘭珠突然不敢面對皇太極。她覺得自己像個偷了糖果的小孩子，明明做錯了事，可是因為嘗到了甜頭，時不時又有點懷念那種甜蜜的味道。

而皇太極也并不急着逼她認清心意，因為他太了解海蘭珠的個性了。她看似咋咋呼呼沒個正經，其實內心十分細膩敏感，并不容易輕易确定自己的感情。

所以給她時間，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大草原的春天終于如約而至。海蘭珠如願看到了繁花如星，綠草如茵，馬群如潮，白羊成雲的美景，整日裏騎着小紅馬跑出去游玩，将皇太極一個人丢在帳篷裏養傷。

這要讓寨桑知道還不得打斷她的腿？所以海蘭珠就想了個損招，她把卓瑪留在了皇太極帳內，每次寨桑一來探望皇太極，就讓卓瑪學着她的聲音呻/吟，還吩咐皇太極負責搖晃床板。害得寨桑每次來都紅着一張老臉，最後頂着身下的小帳篷去找媳婦瀉火。

海蘭珠雖然沒親自照料皇太極，不過基本的良心她還是有的。她每日的必備功課就是回來後去例行公事般地和皇太極打個招呼，畢竟不管怎麽說他的傷也有她的責任。

他落腳的帳篷就在她隔壁，這當然是她那好事兒的爹媽安排的。好在科爾沁民風豪放，未婚夫妻挨着住這點兒事兒也算不上什麽談資。

這日她和平日一般去皇太極那裏打卡，說了兩句話正要起身走人，卻突然發覺自己被人拉住了衣袖。海蘭珠微微一怔，問他：“有什麽事麽？”

皇太極松開她，雙手撐在身體兩側想要慢慢地坐起身。海蘭珠見他行動不便，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扶了他一把。誰知一不小心，她便碰到了他的手掌。

草長莺飛的四月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海蘭珠早已熱得換上了薄薄的春裝，皇太極的手卻仍是寒冷如冰。她吃了一驚，早已忘記了什麽男女之防，一把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着，不由奇怪地問：“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他難得見她關心自己，心裏頭喜出望外，臉上卻仍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天生便是如此，聽郝太醫說就是我以前體寬的時候手腳也是四季冰涼的。”

海蘭珠怔了怔，心頭某一處略略有些發酸，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才好。在她的沉默中，皇太極輕輕一嘆，忽然道：“海蘭珠，你還記得那個來行刺你的刺客麽？”

那個想要毀她容貌的蠢蛋？不是被吳克善關了起來，審了好些日子都沒結果的麽？難道皇太極知道些什麽？海蘭珠對此大感興味，忙問：“當然記得了，怎麽了怎麽了？”

皇太極沉聲道：“他招認了。”

“招認？”海蘭珠吃驚得差點跳了起來，“那我剛才回來的時候怎麽沒聽吳克善說起？”

“這件事情我考慮了很久，今天終于猜出了一個極有可能是幕後兇手的人。”皇太極沉吟道：“因為拿話詐刺客的機會只有一次，所以我很慎重。”

海蘭珠連連點頭，追問道：“然後呢然後呢？”

“至于然後……”他忽然反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作勢起身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海蘭珠咬咬唇點了頭，也不知是怎麽了，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話。皇太極察覺到她的緊張，寬懷地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你身邊，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聞言一愣，忽然明白過來他誤以為她是在擔心兇手的事……她想要解釋卻又不好意思，只得故作灑脫地用行動将那些暧昧的苗頭統統壓制下去。所以海蘭珠猛地從他手中抽出了手，改而扶着皇太極的手臂行走。

她本以為只要沒有肌膚間的接觸就可以逃避掉這種讓人近乎窒息的感覺，可是她錯了。皇太極身材健碩，手臂十分結實，海蘭珠攙扶着他一路前行，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想要幹脆地将他撇到一邊，卻又不敢。

海蘭珠讨厭極了這種自己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在皇太極再次加重了在她身上壓着的力量之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去喚卓瑪來幫忙。誰知那丫頭卻是比猴兒還精，早不知跑到哪出潇灑去了。百般無奈之下，她只得硬着頭皮繼續扶着皇太極。

其實皇太極的傷早就沒了什麽大礙。他不是被江南的春雨浸軟了骨頭的後主，受個屁大點的傷也得跟個娘們似的養。女真人骁勇善戰，根本不怎麽把這些不會威脅生命的小傷看成一回事。皇太極假裝傷勢嚴重，不過是為了多留在這裏一段時日罷了。

他留在這裏，一是為了和海蘭珠在一起，二則是打算看清楚眼前的形勢。

就和海蘭珠剛剛穿越時需要了解寨桑一家人一樣，皇太極也需要弄明白愛新覺羅家的人到底誰是真的可靠，誰是可以利用的，而誰又是必須除去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皇太極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基本準則。

半年的時間已經讓他基本确定了一些事情，就比如說睿親王多爾衮，他不得不除。

與歷史上真正的清太宗皇太極不同，在阿極看來多爾衮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與多爾衮沒什麽兄弟情分，因此阿極可以站在更理性的角度上思考如何對待多爾衮能實現他的利益最大化。

多爾衮能征善戰，是個将才。他在十年後的順治朝擔任攝政王理政，功績也是可圈可點。但是他功高蓋主，在皇太極死後自封皇父攝政王，似乎還與孝莊太後暗中勾結……這些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他竟然還想染指海蘭珠，這是皇太極絕對不能容忍的。

距離歷史上的皇太極病逝還有整整九年的時間。阿極相信他有足夠的精力和能力，去改變歷史的走向。比如最簡單的一點就是，他絕對不會去寵幸大玉兒，讓她再有機會懷上順治皇帝福臨。

他現在所走的每一步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都有自己的目的。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比如，得到海蘭珠。比如，除掉多爾衮……

皇太極帶着海蘭珠來到關押犯人的蒙古包前，三言兩語便輕易打發了看守的士兵。在科爾沁族人看來，大金大汗是他們最可信的依靠。

海蘭珠也不例外。盡管她與小玉兒結為姐妹，盡管她與卓瑪日夜相伴，可是在她心底，她最相信的人還是皇太極。

皇太極就像一座偉岸的山，可以容納一切，擁她入懷。呆在皇太極身邊雖然有承受山崩地裂的危險，可是那種踏踏實實的安全感實在讓人迷戀。

海蘭珠已經習慣了将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交給阿極處理。現在她身邊的人換成了皇太極，可是又好像沒什麽違和感。

兩人并肩走進帳內，剛剛邁出第一步便聞得一股怪味兒。海蘭珠輕輕皺了皺眉，還沒說話，便聽皇太極在一邊解釋：“打算帶你來，所以我已經派人清理過了。你哥哥也是夠損，想出這麽些招數折磨人。”

見他這麽說，海蘭珠只好收起不滿，捏着鼻子走到那刺客身前。大多數人的适應能力都是很強的，沒過多久她便習慣了這屋子裏的味道，松開手問他：“你肯說是誰派你來的了？”

那刺客神情呆滞，卻完完全全地聽懂了她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海蘭珠忙問：“是誰做的？”

男子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擡眸看了皇太極一眼。

皇太極的目光閃爍了幾下，表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這刺客雖然已經被他暫時收服，但并不能保證會不會出意外……果然他今天親自帶海蘭珠過來，還是太過心急了麽？

在他的焦慮和不安中，刺客忽然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海蘭珠聞言整個人重重一震，驚得差點沒了魂兒，幾乎不知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