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魚幹
小魚幹
下午五點,标準的下班時間,易辭帶着煤球回家。
宋照看着易辭一股腦把貓塞進自己衣領,一時間不知道該羨慕貓還是羨慕自家老板。
“老板,你還是買個寵物包吧。”宋照說。
易辭低頭看了看趴在自己肩膀上瑟瑟發抖的煤球,這貓的确很慫,但是慫中又帶着一股難得的傲氣,這會雖然害怕得發抖,但還是跟來時一樣爪子毫不客氣搭在他肩膀上,估計是打算他只要發動車子,就伸出爪子撓他。
至于寵物包,那是個什麽東西?
字面意思,就是個裝寵物的包。
打疫苗的時候去買吧,他今天沒時間。
他住的地方離非調組不遠,開車十分鐘就到了,這個點也不怎麽堵車,——畢竟能像他們非調組這麽正常下班的公司不多。
這是易辭在非調組工作的第三年,跟組裏所有人一樣,他每天二十四小時都獻給了工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所謂的休息時間,只是犯罪分子偃旗息鼓的那一陣子,當然,這段時間有時候奇跡般的長,有時候又短的讓人罵娘。
到了家,易辭裝了碗貓糧,把煤球放下,眼角瞥見櫃子上的小魚幹,想了想,還是拿了兩根出來放進貓碗裏。
煤球忽然擡頭看他,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淚汪汪充滿感激。
易辭這才知道,它對于來這裏三天沒吃到小魚幹是多麽委屈。
看來他不算是個合格的主人。
大手揉揉它腦袋,易辭勾了勾嘴角,“知道了,以後每天喂你小魚幹。”
木棠:!
真的嗎真的嗎。
要不是還保留一絲小貓咪的矜持,她都要蹦起來了。
按她自己貓的品種來說,她是田園貓,但由于長得過于圓潤,不少寵物醫生都認為她很可能是田園貓和英短之類的雜交,也算是半個寵物貓吧,一開始自己過的時候什麽都吃,後來被人領養,口味漸漸就變得刁鑽起來,直到遇到了易夕,木棠一直覺得,神仙可能都沒她那麽快活。
聽說要把自己送給她弟弟養的時候,木棠其實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看易家的家庭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易夕給她看過照片,易辭本人還是很帥的,好看的主人+富裕的糧食,日子再難過也不會難過到哪去吧。即使易辭把她扔給阿姨照顧她也能接受的。
只是現實總是差強人意,易辭照顧寵物經驗是零,脾氣時好時壞,難以捉摸,再加上他很可能是生靈類,木棠一直心驚膽戰來着。
不過好歹經過今天,易老板總算是成長了。
果然每一個完美的主人都是需要貓咪用心調/教的。
易辭給她喂完飯就出門了,木棠一個人待在貓房裏,一邊啃着小魚幹,一邊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聽見他們在讨論“抑制劑”。
身為半妖司工作人員,這東西她很熟悉,也清楚抑制劑在半妖司中有多重要。
抑制劑洩露。
把這個信息向上頭報告,能換多少獎金?
木棠砸吧砸吧嘴,在做一只乖巧懂事的好貓咪和盡職盡責好員工中間游移不定。
如果告密了,就是背叛自己的主人,易辭雖然待她不咋地,但也在好好學習,屬于孺子可教也的那一類,調/教調/教還是能成為一個好主人的,而且這人給她的感覺太可怕了,萬一被發現是她告密,木棠幾乎都能想到自己悲慘的下場。
算了,木棠想着,反正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文職,這麽重要的事還是不要亂說出去。
只是有點心疼獎金......
半妖司的獎勵政策一直飽受好評,這類消息報告上去,足夠她在江城市中心拿一個首付了。
首付。
木棠心疼地開始啃第二個小魚幹。
***
18:05,易辭的車停在城中村一家汽車修理店門口。
沈之南今天值班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可疑病人,據醫護人員說這人是瘾君子,随後他拿到了這人的血檢報告,他了解他們的案件調查進度,因此也十分注意這部分指數異常的病人,發現他身體各項指标跟之前李杭和錢濤注射抑制劑之後的指标很像。
他把報告拍給了易辭,然後跟主任打了招呼下了班,打車跟着那個瘾君子到了這個城中村。
修理廠斜對面是一連串的燒烤店,此時正熱火朝天,孜然味飄的到處都是,愛幹淨的沈醫生白襯衣黑褲坐在小板凳上,點了半桌子菜,還有一紮啤酒。
“跟丢了?”易辭在他對面坐下。
比起沈醫生的精致,他簡單短袖牛仔褲,頭發一個多月沒剪,胡子拉碴,看起來格外糙。
“沒有,他就在隔壁桌。”沈之南擡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群人。
離他們兩桌的距離,看起來都是些小混混,大夏天嫌熱,赤着上身,露出歪七扭八的紋身,中間有一個滿肚子肥肉的胖子,臉也是圓的,跟個彌勒佛似的,但肩膀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平添一股狠厲之色。
“最瘦的那個。”沈之南給他倒了杯啤酒。
易辭只掃了一眼,就确定了嫌疑人。
格外瘦小,縮着脖子,坐在紅色塑料小板凳上抖着腿,笑起來總像是不懷好意,他的位置就在胖子旁邊,看來地位不低。
易辭把杯子推回去,“開車了,不能喝。”
他的車順便送到對面洗去了。
沈之南挑了挑眉,“你開那車不怕太招搖?”
易辭聳聳肩,“習慣了。”
他平時沒什麽愛好,摩托車算是愛好之一,這仿佛是男人的通病,細腰和車,總得擁有一樣才行。
“他是半妖,”易辭觀察了會下定結論,“并不強大,幾乎跟人類差不多。”
沈之南:“看來我沒猜錯。”
“但是其他人并不是,”易辭皺起眉,随即笑了笑,“有意思。”
人類和半妖之間的隔閡遠比想象中大,盡管政府和半妖司一直致力于促進兩者相互交流理解,甚至把半妖存在的消息散播到一部分人之中,但效果并不好,人類覺得他們是威脅。
這很正常,換做他易辭是普通人,也會是同樣的反應。
種族與種族之間,無法完全消除隔閡,想讓他們相親相愛一家人,除非把所有半妖變成廢人,跟他們一樣。
而一些弱小的半妖,沒有強大的能力,在半妖中沒什麽話語權,反而能在人類社會中更好地隐藏自己,從而獲得歸屬感。
沈之南做什麽事都是慢條斯理的,格外斯文,就連吃燒烤也是,絕不會發生嘴角沾着佐料這種事,一切都是幹幹淨淨,井井有條,一口肉,一口菜,然後一口啤酒。
易辭十分不能理解他這種變态一樣的吃飯規律。
“上次相親怎麽樣?”沈之南問他。
隔壁那桌開始吹牛,啤酒瓶倒地聲此起彼伏,看樣子一時半會結束不了,沈之南幹脆跟他聊起家常。
“不怎麽樣。”易辭咬下一塊羊肉,面色淡淡的。
“啧,姑媽可是抱了很大的希望。”沈之南笑了笑,“是周小姐不夠漂亮嗎?”
易辭回憶了下那天相親的場景,結果只能想起那餐廳滿屋子的水晶,和在洗手間門口碰到的那人,一時沉默下來。
“看來是不夠漂亮。”沈之南自己總結。
易辭擡眼看他,“不必幸災樂禍,再過兩年就輪到你了。”
沈之南聳聳肩,“很遺憾你猜錯了。”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易辭:“........”
“誰會把小時候過家家的事當真,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她爸不會同意的。”
沈之南對他這話不置可否,繼續吃着他的烤香菇。
大概十分鐘後,隔壁桌的胖子起了身,搖搖晃晃地散了桌,易辭給沈之南遞了個眼神,在胖子勾着瘦子肩膀離開後,叫來老板結了賬。
老大和自己的親信一起走,肯定是有什麽事要交代。
他們兩人一起走太過顯眼,且不說易辭将近一米九的高個子,人又壯,雖然穿的糙了點,但那股子讓犯罪分子畏懼的壓迫感太過明顯,若是再帶上沈之南這個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醫生,他們幹脆別搞跟蹤了。
沈之南了然的老老實實坐着,把自己沒吃完的東西慢慢解決,仿佛易辭只是出去上個廁所。
夜深了,這裏又沒有路燈,只有周圍店鋪的光亮,前面是交錯的小路和巷子,白天巷子裏被擁擠的攤販占據,到了晚上攤販就陸陸續續收了攤回家睡覺,這會兒巷子裏一片漆黑。
易辭不敢太靠近那一胖一瘦兩人,遠遠的跟着,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你這臭小子,哪搞來的好東西?也不交上來孝敬老子!”
“老大您可別亂說出去,這東西跟毒/品似的,容易上瘾,我也是為你好啊。”
“老子什麽沒試過,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吧?走,給老子來一針試試.......”
“好好好,前面有個桌球室,那裏老板跟我是熟人,咱們去那裏試。”
兩人就這麽勾肩搭背往巷子深處去了,易辭跟了會兒,拐了個彎,看見面前有昏黃的燈光。
的确是個桌球室,看起來年代久遠,開在這巷子深處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客人,應該是他們小混混們的據點。
易辭看見那桌球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扯了扯嘴角,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活動活動手腕,往桌球室走去。
還未靠近,前方離他七八米距離的一胖一瘦兩人就一齊轉過頭來,他們逆着光,瘦子因為吸/毒整個人都瘦脫了相,臉就跟皮包這骷髅頭似的,彌勒佛胖子滿臉橫肉,陰影一路到胸口,兩人陰恻恻的,像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惡鬼,直直的盯着他看。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易辭按了按僵硬的脖子,——這是個極挑釁的動作。
“跟老子上,弄死他!”胖子兇狠的聲音在巷子裏晃蕩。
易辭心裏卻松了口氣。
還好他提前回家喂了煤球小魚幹,不然它就得挨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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