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瘋魔至此
瘋魔至此
溫彥震顫地望着蒼穹中的巨刃,一定是那個可怕的人在外面劈。眼看再要不了多久,結界就會徹底崩壞,整個無量島将迎來一場滅頂之災。溫彥只得沖到曦沉身前,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醫治曦沉,只有曦沉才能對付穹頂那個可怕的人。
“誰?”曦沉警惕道,按理說雪翎鳥會揮翅打開妨礙自己的人,但它并沒有發出攻擊,說明它認為此人不具備威脅,那麽對方應該是自己所熟知的人。可是諸君都在對付兇獸,誰會到自己這兒來?
溫彥沒有說話,半蹲在曦沉身前,扣住對方的手輸送靈氣。他知道曦沉此刻無法認出自己,因為他不僅改變了樣貌和聲音,還刻意用藥掩蓋了自己的靈息,讓自己的靈息中混雜着一股詭異的氣味。
這靈息既熟悉又陌生,曦沉一時難以辨認,但察覺對方并無惡意,也沒有拒絕。溫彥心知曦沉長時間維護結界,靈血大量流失造成了內傷,此刻最要緊的就是補靈,于是又塞了兩顆靈藥給曦沉。
藥一入口,曦沉便嘗出這是奉澤煉制的丹藥,遲疑道:“奉澤?”
“不是,只是他的弟子。”溫彥故意嘴硬,只怕這會兒自己暴露了,待會兒又要被那個可怕的人捅死。
聽聲音确實不是奉澤,曦沉有些失落,只得專注精神繼續支撐結界。然而頭頂那魔頭卻瘋了一般狂劈不止,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溫彥額上冷汗直流,雖然在給曦沉輸送靈氣,但曦沉消耗靈氣的速度要快得多,自己的靈力簡直就是杯水車薪,他必須想別的辦法。
不遠處,上君們的厮殺聲也愈演愈烈。溫彥回頭一看,那些兇獸竟已互相吞噬成為一個龐然巨物,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堵城牆。它暴怒地咆哮着,渾身煞氣翻騰,一道道黑色巨蔓從體內狂舞而出。它揮舞着無數道巨蔓,每一次抽在地上,就是一陣山崩地裂。
諸君一個接一個吐血倒地,卻又不得不咬牙爬起來,拖着殘軀繼續奮戰。此刻趕來救援的諸家弟子們,更是紛紛駭住,吓得無法動彈。場面一派混亂,有人失聲尖叫,有人在為死去的同伴哭泣,有人被巨蔓掃中當場斃命,有人墜入地縫生死不明……
這一刻,溫彥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絕望。
“沒辦法了。”溫彥心一橫,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奉澤的靈愈術是一流的,奉澤的血也是一等一的靈血,既然曦沉靈血流失過多,那麽要彌補曦沉的靈力,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喂他靈血。
溫彥顫栗着将手腕送到曦沉唇邊,沙啞道:“喝我的靈血!”
曦沉愣了一愣,他不願随便飲人血,而且除非是一等靈血,不然喝了也沒用。溫彥見曦沉很抵觸,便直接扣住他的腦勺,強行把自己流血的手腕往他唇上摁。曦沉驚住了,心想這人是不是找死,但那人的血流入口中,又瞬間明白了過來。
這就是奉澤的靈血!雖然他極力想隐瞞身份,故意用藥掩蓋自身的靈息,但他改變不了自己體內的靈血。于是曦沉不再抵抗,舌尖輕輕抵着傷口,小心地吮吸起來。盡管曦沉的唇齒足夠溫柔,但随着血液飛速流失,溫彥仍有一種虛脫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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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曦沉緩緩松開嘴唇,抿了抿唇上殘餘的鮮血。
溫彥忍痛收回手,暫且将傷口摁住,心想傻瓜系統給自己充的那波靈力還有點用,至少讓自己當了個臨時輸血站。
随即,曦沉一掌擊在陣法中央,掌間靈光橫掠開去,兩人周身的星盤大陣閃爍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巨大的光環拔地而起,即将破碎的結界轉瞬間得到修複,煥然一新。
與此同時,蒼穹上的巨刃也停止了劈打,那魔頭似是終于打疲了。
曦沉拔出地上的劍,轉向溫彥道:“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大的委屈,但在我面前你不必這樣辛苦地隐藏自己,我會保護你的。”畢竟兩人之間有靈烙牽絆,在奉澤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曦沉都是能隐隐察覺到的,他還以為,這次奉澤再也回不來了。
溫彥眼眶微微泛紅,也不知是委屈還是感動。
“在這兒等我。”曦沉說着便攜劍向那只龐然巨獸飛掠而去,身形在幽藍的夜幕中劃出一道炫目的白光。
只見曦沉揮舞劍刃,淩空急轉,劍鋒上流轉出萬千光華,勾勒出一圈絢麗光芒橫掃開去,轉瞬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靈氣旋。它急速運轉着,如同千萬把飛旋的利刃,竟将那頭城牆般的龐然大物生生斬成兩半。它咆哮着,瞬間幻化成無數只靈魅兇獸,四散奔逃開去。
曦沉衣發翻舞,如神明般懸在半空中,高聲道:“諸位,問鼎大試尚未結束,拿起你們的刀劍,即刻起,斬殺邪祟兇獸數目最多者可贏得大試!無量島将予以爾等至上榮耀!”
聞言,衆弟子紛紛舉着兵器站了起來。赫連尊率先揮開赤龍槍,帶領衆弟子殺掠四方,修氏和金氏弟子也不甘落後。經曦沉上君這麽一斬,剩下來的都是些雜碎,他們不再害怕,大喝着厮殺開去。
溫彥欣慰地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忽覺眼前發黑站不穩腳,正巧一頭兇獸朝這處奔掠而來,愣時将他撞飛了出去。飛出去的那一瞬,他隐約看到穹頂有一道黑色光芒直射而下。
曦沉也察覺到了從頭頂攻下來的敵人,旋即揮開劍刃迎擊而上,神劍與妖刀砰然相擊,碰撞出萬千炫麗奪目的光華。
同一時間,溫彥重重撞在狼藉的地面,手腕處的傷口被橫掃的亂枝刮開,鮮血再度湧出,疼得他暈死了過去……
等溫彥掙紮着睜開眼睛時,卻見半空中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正在纏鬥,白色的那人是曦沉,黑色的那個居然是修夜!他渾身煞氣凜冽,仿佛整個人都在黑色的火焰中燃燒,決裂的眼神藏在護眼紗下,兩根輕薄的眼紗飄帶逆飛而起,氣勢無匹。
難道說,之前瘋狂劈打結界的并不是那個恐怖的人,而是着了魔的修夜嗎?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癫狂至此?
“你笑什麽?看看你又害死了多少人,你要瘋到什麽時候才肯罷休!我當初不該心慈手軟,你一回無量島我就該立即殺了你這瘋子!”
“哈哈哈……你知道我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這麽瘋,還不是你慣的,若不是你叫我去禁地問鼎,我哪能這麽瘋啊,是不是?”
兩人鬥得驚天泣地,刀光劍影橫掠,夜空中瞬時出現了數個巨大的靈氣旋,交錯在一起旋轉撕合,氣浪翻湧卷起逼仄的狂風。底下的弟子們四散驚逃,避猶不及。只有一人逆着人群跌跌撞撞奔走,沖着蒼空大喊:“哥你別打了!別再犯錯了!”
“哥——你聽到沒有,收手啊!”修奇聲嘶力竭地大喊。
修夜充耳不聞,攻勢更加猛烈,餘光瞥見人群中有個紅色人影,當即陡轉方向,朝那紅衣女子飛斬而去。曦沉立即追上去阻攔,一邊揮劍截停修夜,一邊質問道:“你要幹什麽?”
“我要殺了淩岚那個瘋女人,把她的屍首剁碎扔進海裏!”
“她怎麽得罪你了?”
修夜冷笑了起來,“你還不知道嗎?那個女人和我一樣早就堕魔了!她還想控制我手裏這把妖刀,想要吞噬我的意識,她還殺了奉澤,殺了一次還不夠,她還殺第二次!我就是把她千刀萬剮也不夠解恨!”
“不可能!淩岚每日都在我眼皮底下行事,她堕沒堕魔我能不清楚?她是沾染了邪氣,但心性未改,跟你可不一樣。”
“就是她!今日誰敢攔着,老子就先剁了誰!”
修夜怒斥着揮刀抵開曦沉,他不會弄錯的,那個女人襲擊自己的時候雖然戴着面具,但是那身惹眼的紅袍、鬼魅般的身影,還有那似有若無的邪魅之氣,這無量島上除了淩岚以外,找不出第二人。
淩岚打了個寒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擡頭愕然望着空中纏鬥的黑白身影。剛經歷奮戰的她,此刻已是遍體鱗傷。
“別愣着你快逃!”曦沉沖淩岚喊了一聲,淩岚這才踉踉跄跄地逃跑,修夜卻在身後窮追不舍,以開山斬海之勢劈了下來。
眼看淩岚不慎被亂枝絆倒,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魁梧的人影擋下了那一擊。劍毅扛着劍,雙腿一折,竟被那股駭人之力壓得跪進了土地裏。幸好曦沉及時出現,将癫狂的修夜擋了開去。
淩岚慌忙轉身,将劍毅拉了起來,卻聽他問:“你老實說,之前那三名離奇死亡的弟子,是你殺的嗎?”
“我……我不知道……那天清晨我醒來頭疼欲裂,也不知道衣服上為什麽會有血,但是我真的沒有殺人……我為什麽要殺他們?”
劍毅冷靜道:“也許,你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殺人呢?”
“我不知道!別問了,我頭疼!”淩岚捂住腦袋逃了開去,跑了沒多遠身形又僵住了。她眼底泛起血色的幽光,顫顫悠悠地轉過身,沖修夜詭谲笑道:“沒錯就是我,你有種來殺了我啊!”
“哈哈哈……奉澤是我殺的!你很喜歡奉澤是嗎?我把他的身體捅爛了,扔到了海裏,他的血把那片海域都染紅了。可憐他至死都喊着你的名字,你卻聽不見,哈哈哈……”
這番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将修夜和曦沉震得無法動彈。修夜禁不住渾身顫抖,周身煞氣瞬時暴漲了一大圈,他怒不可遏地擲出妖刀,妖刀在空中掃出一道煞黑光芒,以雷霆萬鈞之勢貫穿了淩岚的身體,在她胸前破開一個碗口大小的血窟窿。
淩岚仍舊一臉詭谲的笑意,當她漸漸倒下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她渾濁的眼神瞬間清朗了起來,一滴清淚倏然滑過眼角。
不遠處的溫彥隐約聽到幾句,大概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他很想起身過去,但光是坐起身,就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
“為什麽?”劍毅一臉茫然地看着淩岚的屍首,其他幾位上君也漸漸圍了過來,神色悲憫,仿佛在圍觀一朵凋零的花朵。
曦沉皺眉伫立在原地,心忖淩岚的身手不足以對抗修夜,也不可能形成那種遮天蔽日的靈氣旋。更何況團戰時淩岚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沒有機會作祟,圍獵場內這麽多邪煞到底是如何失控的?
确認淩岚已經死亡,修夜心裏空落落的,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意,這個瘋女人,為什麽這麽輕易的就被殺死了?他轉身離開,想去無量島邊境,去到奉澤葬身的那片海域,一個人靜一靜。
這時修奇不知從哪裏沖了出來,拽住修夜的衣袖道:“別走!你又要去哪裏啊?你不要再瘋魔了好不好?求求你跟我回家吧,你多久沒有回家了,父親他還等着我們回家啊!”
修夜冷冷甩開了修奇的手,任他在身後哭喊也不理會。走了一段路,尤冽卻又揮劍攔住了他的去路,“你不能就這麽走了,我有事要問你,我姐的死,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滾——”修夜不耐煩地甩開衣袖,一道凜冽青光掃蕩開去。
尤冽急忙揮劍抵擋,連退數步,才堪堪站穩腳跟。他知道自己是以卵擊石,就算他近期修為大增,但和對方相比仍然差距懸殊。
“誰再敢攔我,我叫他死得比淩岚更慘!”
修夜往曦沉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大步流星地離去。這裏除了曦沉也沒人敢攔他了,不過曦沉并沒有要攔他的意思。
“等等——”溫彥眼睜睜看着修夜遠去,想大聲喊住對方,卻只發出了沙啞的低吼。他掙紮着爬起身,卻還是無力地癱倒下來,只能看着對方孤獨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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