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

下午，國慶結束的那場測試分數出來了，大家夥還來不及去看告示欄上的名次，班主任們就搶先一步進了班。

張青一改往日和藹的模樣，臉色陰冷表情嚴肅，沉厲的嗓音回蕩在教室的角角落落：“這次考試，我們班的平均分還是年級第三。”

“三班是萬年老二，那我們班是什麽？萬年老三嗎？”他推了推眼鏡，“你們已經高二了，心思要多放在學習上。不到一年你們就要面對高考了！結果你們現在一個個的，一點緊張的壓迫感都沒有！”

一三五七九是理科班，其他都是學文的班級。一班是教改班，萬年第一。

所以作為緊随一班其後的三和七兩個班，每次考試的成績沒少被拿來作比較。

三班轉來的魏冠呈錯過了教改班考試，七班的周懿寧選擇棄考。但他倆的分數一直都在年級前三，沒有下來過。

班裏寂靜一片，沒人敢擡頭。

張青嘆了口氣，“班長，下課把成績紙發下去。”

坐在第一排的陸禹點頭接過那厚厚一沓紙，離得近的幾個同學已經蠢蠢欲動打算問成績了，又被張青一個眼神刀了回去。

“我希望你們可以自我反思一下，争取

考過三班，行了下課吧。”

他前腳剛走，後腳班裏就炸開了鍋，紀律委員走上講臺舉着書本重重砸了下桌子，大吼：“都安靜！等班長發。”

不似他人那般激動，周懿寧默默攥着校服外套，手心的冷汗溢出。

班長走到她的座位旁邊，如沐春風的面龐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恭喜你啊周同學，這次總分又是班級第一。”

班級第一，那年級排名呢？

她沒有問出聲，回了個禮貌的“謝謝”就在紙上尋找自己的排名。

年級那一欄的後面赫然跟了個數字2。

坐在她附近的同學圍了上來，紛紛感嘆她的分數：“哇，周懿寧你數學只扣了一分！物化雙百！好厲害啊！”

他們對她一頓亂誇，表情真正的不似作态，好像那些傷害從未存在。

周懿寧只是牽強地挂起笑容，藏在袖子裏的手卻抖得不像話。

為什麽是第二？爸爸會打我的，他會打死我的……

她的目光空洞，腦海裏不斷回響前天晚上爸爸對她的拳打腳踢，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他說如果她不好好學習就把她送到媽媽工作的地方，給人家當陪酒女。到後來，他甚至說出了“要親自驗驗貨”這種話。

所以她才要跑，哪怕是死在無人問津的大街上她也不要被……

“周懿寧，周懿寧？周懿寧！”七班裏唯一一個和她交好的女生林斐然看出她的異樣，擔憂地喊了好幾聲，又抓住她的肩膀晃晃，“你怎麽了？聽得到我講話嗎？”

周懿寧被她這一舉措弄得回了神，嗯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她在叫自己，“怎麽了？”

她不是恨屋及烏的性格，對于沒有說過她的人，她從來都不敵視。或者說就算是罵過她的人，她也不會鬧得太難看。

在她的認知裏，如果自己已經不怎麽開心了，那就不要給別人添堵。哪怕周懿寧知道這個觀點是對自己不好的，但她就是自私不起來。

“無私”這個标簽從小就被刻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揮之不去。

“你的臉色怎麽那麽白？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一趟醫務室？”

面對林斐然的三連追問，周懿寧搖搖頭寬慰她：“我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不用擔心。”

林斐然又勸了幾句讓她不要硬撐着，見她乖乖應下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懿寧回頭看了眼牆上挂着的鐘，發現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幹脆起身去水池打算洗個臉。

剛走出教室門一步就和準備去教務處拿垃圾袋的魏冠呈撞了個正着。

眼前視野模糊不定，她連着後退好幾步，顯然吓得不輕。

魏冠呈臉上惶然一瞬，又很快恢複鎮定地想去拉一直在往後退的周懿寧。伸到一半的手在反應過來後僵硬在空中，眸色幾不可聞地暗淡了些。

等她靠到牆上，退無可退，他才低聲道歉：“對不起吓到你了。”

周懿寧也看清了魏冠呈的臉，擺手表示沒關系，側過身給他讓道。

同時也聽到身後同學難掩激動的聲音：“我去不是吧！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撞一起了？他倆智商要是碰撞一下那化學反應得有多大？”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

想到什麽的周懿寧猛然回頭追上魏冠呈，距離一米遠地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身型一怔，回過頭發現是她，收回手的動作頓住，“怎麽了？”

周懿寧有些小喘，看向他的眼神裏卻堅定萬分：“你是這次的年級第一嗎？”

他神色如常：“是。”

“那你能幫我補課嗎？”

魏冠呈以為自己聽錯了，表情有一瞬間的想笑：“你要我給你補課？沒學好嗎？”

她很用力地點了下頭：“嗯。”

魏冠呈看着她臉，那表情就差把“真誠”兩個字刻上去了。他失笑，連帶着心都跟着恍惚了一下：“可以，每天中午十二點，圖書館？”

“好。”

說完這一切，周懿寧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四周震驚的目光，她慌忙松開一直握着魏冠呈手腕的手，轉身小跑回教室。

在知道他是年級第一的那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的方法就是找他補課。

不會因為他搶走了原屬于自己的位置而生氣，只是欽佩他，想要請教學習方法。

因為夢裏的小男孩總是一副小大人模樣地和她拉勾：“那我們都要做到‘不知則問，不能則學’！”

學習迷惘的時候她總能想到這句話，像一盞明燈為她指明道路。

一直到現在，她都遵守着這個約定。

哪怕她早已不記得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