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總會回到你身邊的

我總會回到你身邊的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周懿寧磨磨蹭蹭地收拾完東西，回家的路走得格外慢。

她希望這是一條無盡的道路，可以走到昏天黑地。

可無論她再怎麽磨叽，還是走到了家門口。

鑰匙擰開門，就見周寮康早早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狠毒戾氣滿滿地看向門這邊。

屋裏濃烈的煙味混着酒精的味道一同傳入她的鼻尖，她下意識皺眉，掩面輕咳幾聲。

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名次多少？”

周懿寧關上門咬了咬牙，聲音極小：“年級第二。”

周寮康不可置信：“第二？”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房子都跟着抖了抖，轉而又指着她，打牌打輸賠了錢的怨恨與火氣一股腦地全吼了出來：“周懿寧，老子送你去上學你就考第二？你就是這麽報答父母的？同樣的卷子，既然有人能考到年級第一，那麽那個人為什麽不能是你？難道你比別人少半個腦子嗎？說到底就還是我平時太放縱你，讓你不覺得學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說着，他拿起手邊的鐵棍，步步朝着周懿寧逼近，嘴裏還苦口婆心：“爸媽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倒好，去學校混日子！我們希望你考第一是害了你嗎？你初中都能蟬聯第一為什麽到了高中就不行？你告訴我！你說話！”

每說一句話，一道抽打就落在周懿寧的身上。她不敢躲，怕激怒到他導致他的下手更重。

“知識點吃透了能只靠第二？題刷多了能只靠第二？說到底就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考個前三就沾沾自喜，你真以為很牛逼嗎？你爸我那會可是斷崖第一，如果不是家裏窮供不了我上大學，我能是現在這幅樣子嗎？”

周懿寧覺得好笑。

他說了這麽多，到頭來是怪家裏條件不好沒法讓他繼續念下去。

因為不夠厲害，所以選擇怨天尤人。

就算他不能上學是被逼無奈，但他對一個幼兒園小姑娘萌生出那種心思難道是被人逼的嗎？

不過是給自己開脫罷了。

哪怕臉色慘白如紙，哪怕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哪怕被打得地方已經破皮，血混着汗黏在衣服上動一下就生疼，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打累了，把鐵棍摔在地上，叉腰在客廳渡步嘆息。

“寧寧，爸爸打你是為了你好啊，大家都只關心第一名，誰還在意你這個第二？你讀這麽多年的書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他說得苦口婆心，周懿寧卻一句也聽不進了。她擡頭抿着唇不說話，從地上撿起書包回了房間。

打開房門又關上的一瞬間，她全身的力氣被抽幹，倚着牆直直倒下去。頭抵在櫃子上，模糊的目光落在夕陽照進來的方向。

看着乖乖坐在窗外等她開窗放自己進來的貓咪，周懿寧動了動幹澀的嘴唇，不顧身上的痛苦，起身去到窗前打開鎖，小心翼翼地把貓咪抱了進來，又在它的額上親了親。

貓咪不明所以，任由她用哄小孩睡覺的姿勢抱住自己，褐色的瞳孔裏映照出少女對着窗外出神的面龐。

她在想，等她死了以後可以把貓咪托付給誰。

其實單論這點她挺不厚道的。

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卻還是把這只貓貓從公園帶了回來，用自己的零用錢給它打針，買貓糧、玩具。

或許是在給自己找一個精神寄托，或許是希望自己走了以後這個世界上還有她存在過的痕跡。

貓咪是認主的，一旦它認定你了，再送給別人它就不樂意了。

它哪知道生老病死，它只知道一直對自己很好的人類不要它了，也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對不起啊貓貓。”她撓了撓它的下巴，淺笑着點點它濕潤的鼻尖，“那時候只想到我們同病相憐，唯獨忘了給不了你未來的安定。”

貓咪朝她叫了一聲，擡起爪爪，冰涼的肉墊碰在她的下巴上，又縮回來舔了舔。

好像在告訴她沒有關系。

這輩子沒有緣分我們就下輩子，要是下輩子還沒有緣分我們就等下下輩子。

我總會回到你身邊的。

以不同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