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新帝

新帝

這段動蕩的日子在秦子楚的印象中好像過了很久,但仔細算算其實也才三個月。

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京城的局勢就整個颠倒了過來。

曾經高高在上的兩位皇子一個下了大獄等候發落,一個發動宮變被勤王,一夜之間失去了唾手可得的東宮之位。

而原先無一人看好的七皇子竟然一躍成為了準太子人選。

滿朝文武除了少有的幾個知情者,無不瞠目結舌,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局面究竟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的。

就在朝局一片混亂時,老皇帝又駕崩了。

雖說老皇帝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但在眼下這個當口突然駕崩,很難說不是被晉王和三皇子給氣死的。

反正民間就是這麽傳的。

茶樓裏的說書先生們唾沫橫飛,激烈地控訴着三皇子賣敵求榮是如何的喪盡天良,而晉王趁着七皇子在外殺敵趁虛而入意圖逼宮又是如何的藐視皇威、不忠不孝。

說到最後,說書先生壓低了語氣,神秘兮兮道:“據說啊,只是據說,當初老皇帝讓三皇子退敵,原本是想讓他将功折罪,免除死罪的,結果晉王私下許了東濟不少好處,想把三皇子和七皇子一并除去。”

“幸好啊幸好,咱們的七皇子智勇雙全,危難時刻及時把控住了全局,這朝局啊才沒亂起來。”

秦子楚笑了一聲,“這消息傳的這麽快嗎,都到咱們定州來了?”

項橋給他倒了杯茶,笑道:“自從七殿下來了定州,定州的百姓便對他推崇備至,想來也是格外關注的緣故,別的地方應該是沒有這麽快的。”

卓京端着一碗羊奶,正一勺一勺地喂蘇安安喝,聞言也道:“七殿下的繼位大典也快了吧,可惜咱們不能親眼見到了。”

秦子楚看了他一眼,笑容一頓,“卓京你別慣着他,讓他自己喝。”

在家裏蘇安安都自己吃飯了,現在仗着卓京和項橋寵他,手都不肯擡一下了。

卓京嘿嘿一笑,“這不是小少爺聽說書聽入迷了麽,我就順手喂一下,小少爺平日裏可獨立了,是不是小少爺?”

蘇安安拍拍小肚肚,驕傲地點點小腦袋。

秦子楚失笑,“你們兩個別什麽都聽他的,他可不會跟你們客氣。”

卓京項橋都應是,但秦子楚也知道,這兩人轉過頭一準就忘了。

他猜的沒錯,下一刻蘇安安小爪子一伸,項橋立刻便放了一塊小糕點上去,等安安吃完又從懷裏摸出一塊帕子來仔仔細細地給他擦了一遍手。

擦完以後蘇安安便露出一個可愛的笑來,“項蘇蘇你真好。”

“卓蘇蘇也好。”

“爹爹不好。”

秦子楚:“……”

他沒好氣道:“你小子跟個小霸王似的,還我不好,我看你是要上天。”

蘇安安笑眯眯地把自己喝剩下一個碗底的羊奶推過來,“給爹爹喝。”

秦子楚:“……”

卓京趕緊把碗拿回來,哄道:“安安快喝,大人不喝這個。”

蘇安安疑惑道:“卓蘇蘇,為什麽你們叫爹爹大人呀?”

阿爹明明說,除了他,大家都是大人呀。

卓京迷茫,“大人就是大人呀,秦大人是官,所以叫大人呀。”

蘇安安聽的更迷糊了,“那阿爹也是官嗎,爺爺阿爺也都是嗎?”

卓京茫然地看向項橋。

項橋笑了一聲,解釋道:“安安,這兩個大人是不一樣的……”

他解釋過以後,蘇安安好像明白了一些,只是又有了新的疑惑,“那阿爹不是大人,是小人嗎,安安也是小人嗎?”

項橋:“……”

秦子楚笑得不行,蘇安安現在正處在十萬個為什麽時期,小腦袋整日裏天馬行空,随時都能給你抛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出來。

七皇子的繼位大典之後沒多久,京城的聖旨就到了,秦子楚擢升為戶部尚書,即刻返回京城赴任。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上位頒布的第一道聖旨就是把秦子楚調回來,而且職位上還直接從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躍升為正二品的戶部尚書。

前無古人,怕是也後無來者。

只要長了眼睛的誰看不明白秦子楚在新帝心中的地位。

于是,等秦子楚離開的時候,定州這邊所有的官員都來了。

大到現在的代理知州,小到每一個縣的縣令等等,當然還有更小的秦子楚也沒太在意。

百姓們更是夾道歡送。

大家都知道秦大人這回是高升,要去京城幫他們喜歡的七殿下,哦不對,如今是新帝了,要去幫新帝幹活,前途無量,但大家還是很舍不得。

有秦大人在的這兩年多,他們鳳陽臨武二縣從一片廢墟裏爬了出來,一直到現在大家都走出了傷痛,還識了字,去藥草園做工賺了銀錢漲了見識。

有厲害的甚至在秦夫人的扶持下有了自己的藥草園子,如今大家一起努力把藥草打造成了鳳陽臨武的特色産業。

秦大人和秦夫人說,以後整個大永朝只要有人需要藥草,就會立刻想到定州,想到鳳陽臨武二縣,這就是特色産業的含義。

所有人打心底裏感激秦大人和秦夫人。

沒有他們,他們說不定早就成了到處被官府鎮壓的流民,說不定早就死在了不知道什麽犄角旮旯裏。

這邊秦子楚在和官員們告別,這邊蘇小寒也在和林娘她們道別。

林娘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過一天算一天的行屍走肉了,她如今已經是藥草園的二把手,大娘三娘也早就各自獨當一面,蘇小寒離開以後,她們三人就是藥草園的支柱。

林娘雙眼通紅,但見大娘和三娘哭的厲害,她便拼命壓制着不敢哭出聲,生怕老板不放心。

蘇小寒自己也沒好哪兒去,他努力安慰了一會兒大娘和三娘,結果自己也沒忍住落下淚來。

林娘吸了口氣,“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秦大人是高升,老板如今都是诰命夫人了,咱們藥草園日後可就要飛黃騰達了,大好的日子都笑一笑啊。”

蘇小寒擦擦淚,“定州離着京城也不遠,藥草園在這裏,我日後會經常回來的,而且過陣子你們不是還要去京城送藥草嗎?”

三娘立刻舉手,“老板,讓我去送吧,林娘和大娘姐姐都忙,我比她們好一些,就讓我去吧。”

蘇小寒摸摸她的腦袋,“你們自己商量吧,只要林娘和大娘沒意見,你就來。”

三娘高興道:“知道了老板。”

蘇小寒又看向大娘,大娘扯着嘴角努力沖他笑了一下,有些勉強。

和剛才三娘一樣,蘇小寒也摸了下她的頭。

“別哭了,白梅白大管事?”

大娘一聽“白梅”兩個字,立刻又哭了。

白梅是她識字以後,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白是她家裏的姓,過去在村子裏女娃娃基本都按家裏的排行叫大娘二娘三娘,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蘇小寒告訴她們,她們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她們是獨一無二的人,女孩男孩哥兒并沒什麽區別。

甚至她們比絕大多數的男娃娃都要強多了。

大娘識字以後就很喜歡“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句詩,所以她給自己取名叫白梅。

三娘喜歡荷花,所以她叫宋荷。

林娘本來是無所謂的,但見她倆都改了,索性也給自己改了名字。

林是她夫家的姓氏,在蘇小寒的鼓勵下,她用回了自己的姓,給自己取名叫梁玉。

現在大家都叫她梁大管事。

起初林娘聽見這個稱呼的時候還很不好意思,抛開夫家的姓好像沒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似的,但現在她已經完全習慣了,還覺得十分驕傲。

用回自己的姓氏以後,過去的那些傷痛好像就徹底遠去了,梁玉覺得自己簡直像重新活了一回似的。

而這些,都是老板帶給她的。

蘇小寒沖她笑了一下,該說的這幾日都說的差不多了,該交代的工作都交代過了,便只說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梁玉點點頭,“老板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

卓京走過來,“夫人,大人那邊差不多了,您這邊如何了?”

蘇小寒應了一聲,“好了,出發吧。”

“那我去和大人說一聲。”

蘇小寒拍拍梁玉的肩膀,笑道:“藥草園就交給你們三個了。”

“嗯。”

所有人都沉浸在不舍中,只有蘇安安那個沒心沒肺的在啃他的糕點,“梅梅姨姨,荷荷姨姨,我馬上就回來哦。”

他以為今日也只是出去玩,和以前一樣呢。

白梅和宋荷捏捏他的小爪子,依依不舍道:“安安要多吃一些哦快些長大。”

蘇安安小腦袋點點,“安安次的很多很多噠。”

秦子楚給蘇小寒遞了個滿含笑意的眼神,小聲道:“他也知道啊。”

蘇小寒笑了一聲,有些擔憂,“相公,安安是不是吃太多了,要不要控制一下?”

孫小山聽他倆這對話,沒好氣道:“控制什麽控制,安安哪裏吃的多了,你們兩個沒養過孩子,別在這裏瞎說。”

蘇仁也幫着蘇安安說話,“就是,姜大夫都沒說什麽,你們兩個懂什麽?”

自從有了蘇安安,蘇仁和孫小山心裏的第一順位已經變了,現在蘇安安這個小胖團子就是兩人心中第一位的寶貝疙瘩。

秦子楚和蘇小寒通通靠邊站。

夫夫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蘇安安啃完糕點以後自己拿着小帕子擦擦小爪子和嘴巴,擦完以後就舉着兩只幹淨的小爪子給秦子楚和蘇小寒看,意思讓他們誇他。

秦子楚作驚喜狀:“安安自己擦的嗎,擦的這麽幹淨啊。”

蘇安安點頭,“嗯嗯!”

蘇小寒也跟着誇了一句。

這給蘇安安高興的,馬上舉着帕子要給阿爹擦手,被蘇小寒婉拒以後不死心地爬下去,要給阿爹擦鞋子。

原本幹淨潔白的帕子沒一會兒就讓他折騰的髒兮兮。

半月後,秦子楚的車駕抵達京城。

家裏的婆子護院們早就把裏裏外外打掃的幹幹淨淨,就等他們回家了。

石頭和豆子長高了許多,尤其是石頭。

秦子勝走的時候交代他管理家裏所有的事務,如今看着是越發的穩重了。

蘇小寒随口問了一句,“勝兒回來了嗎?”

石頭脫口而出,“沒有。”頓了頓,他意識到什麽,趕緊改口,恭敬道:“回夫人的話,還沒有。”

蘇小寒笑了,“石頭,你和豆子是我爹的學徒,不是下人,我們是一家人,還和以前一樣。”

石頭笑了一下,點頭道:“知道了小寒哥哥。”

聽說秦大人升官以後,他心裏十分忐忑,生怕師父師母要搬進更好的院子裏去,然後就不要他們了,現在聽小寒哥哥說還和以前一樣便放心了。

其他下人也一樣,見主家回來都小心翼翼的,然後見主家還和以前一樣,也沒說要趕他們走才放下心來。

吃飯的時候,蘇仁問秦子楚,“小秦啊,你如今已經是戶部尚書了,聽說六部的衙門和翰林院不在一個方向,咱要不要換個住處啊?”

秦子楚搖頭,“不必,這裏咱們也住慣了,再說戶部衙門和翰林院離得也不遠,費不了什麽事。”

蘇仁和孫小山都很高興,畢竟找宅子搬家也挺麻煩的。

不過下午趙晟睿聽說他們到了便給賜了一座宅子,就在皇城邊上,皇親國戚才能住上的好地段。

而且賜的還是個三進的大宅子,除此之外,趙晟睿還很貼心地給他們配了一個很大的園子,一看就是給蘇小寒的。

下午秦子楚進宮去謝恩。

趙晟睿當了皇帝以後性子也沒怎麽變,還和以前一樣不喜歡說客套話,見了秦子楚便直接道:“宅子的事你不必推脫,其他想要的也都可以,但明日你得去戶部任職。”

秦子楚:“……”

他才剛回來啊,歇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嗎?

趙晟睿帶着點歉意道:“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朕一人忙不過來,等朝局穩定下來以後再給你假。”

秦子楚默默嘆了口氣,行吧,反正他本來也沒打算歇多久。

除了他以外,游萬、莊學禮、秦子勝他們也都各有任命。

游萬做了翰林院學士,不是大學士但也是正五品,這不算什麽,關鍵是他因為編書有功被封了國子監祭酒。

游萬高興壞了,以前國子監那幫世家子弟老是嘲笑他,如今個個都要看他臉色。

而且趙晟睿上臺以後就大力清掃了一波晉王和三皇子的勢力,如今留下來的就更不敢得罪游萬了,他在國子監就差橫着走了。

莊學禮做了兵部尚書。

秦子勝作為趙晟睿的心腹,從一個小小的機關術師直升為五城兵馬司,整個京城的治安都交給他掌管。

可以說,現在蘇安安小朋友基本可以在京城裏橫着走了。

蕭成濟接任他爺爺的位置,封了大将軍。

裴默和定州軍自然也都有封賞。

除了封官以外,趙晟睿還給蘇小寒和孫小山都封了诰命夫人。

蘇記鋪子也換上了由新帝親筆題字的禦賜牌匾。

這麽一連串的封賞下來,京城裏人人稱奇,個個都在說秦大人如今是禦前第一紅人,要發達了。

但秦子楚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趙晟睿的意思,這是要讓他去做牛馬呀。

如今朝中大半都是過去晉王和三皇子的勢力,雖然老皇帝臨走之前已經殺了這兩個兒子,但這些人要怎麽處置,底下盤根錯節的爛賬要怎麽清算,這都是擺在眼前的活兒啊。

秦子楚嘆了口氣,問道:“陛下,當初晉王身邊的那位謀士審過了麽?”

這事他一直記着。

趙晟睿嗯了一聲,“是東濟的細作,已經殺了。”

“原來是東濟的細作?那他的行為就有跡可循了。”

頓了頓,秦子楚又問:“陛下,定州知州的人選可定下來了?”

按理說這種事不是他一個戶部尚書該過問的,但定州對他來說到底是不同的,所以思來想去還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過趙晟睿也沒在意,“這事你去和游誠商議吧。”

游誠就是游萬的父親。

他現在依舊是吏部尚書,位置沒變,但手中的權力可是實打實的。

秦子楚應了一聲,“是。”

趙晟睿擡手輕輕揮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趙晟睿如今身邊的大總管還是李公公,他親自把秦子楚送出去,這位過去一向不冷不熱的李公公看起來恭敬了不少,“秦大人慢走。”

秦子楚笑了一下,“李公公留步。”

他轉身離開禦書房,走出去十幾步之後回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如今換了皇帝的緣故,他對這個皇宮好像更有歸屬感了。

“秦大人在瞧什麽?”

秦子楚回神看了一眼,恭敬行禮,“見過施大人。”

施運擺了擺手,“秦大人不必行禮,你我如今是平級,日後尋常說話就好。”

秦子楚笑,“施大人是前朝開國元老,我心中對施大人十分敬重。”

施運作為禮部尚書,并未參與過兩派黨争,而且趙晟睿能當上新帝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秦大人這是要去戶部?”

“是。”

施運伸了伸手,“秦大人第一回去吧,我來替秦大人引路如何?”

秦子楚忙道:“不敢不敢。”

路上施運隐晦地和秦子楚打聽了一下趙晟睿的态度,秦子楚點到即止,只說陛下喜歡幹實事的人,不喜歡曲意逢迎之人。

施運點頭,心裏大致有數了。

戶部一應人員早就準備好了,秦子楚一進去所有人齊刷刷起身行禮,面色各異。

大家都知道秦子楚是新帝跟前的第一紅人,又是從從六品破例跳級升上來的,所以想當然地都以為他會先立一立威。

結果秦子楚什麽也沒說,直接伸手要東西,等自己要的材料到手便丢下一句,“我先看一下,有問題再來和各位讨教。”

說完就進屋去了,連個客套話都沒有。

衆人面面相觑,然後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段時間新帝的行事作風。

再看看這位新上任的戶部尚書大人。

這風格和新帝還真是一模一樣呢,怪不得能當上這個第一紅人。

秦子楚當然不是故意的,只是他手裏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戶部畢竟是管賬的,算是和宮裏各個部門都有關聯,所以想要把賬理清楚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還有兵部那邊,莊學禮暫時回不來,他還得過去幫着盯一盯。

游尚書不是計較的人,所以秦子楚幹脆和他約在了用午膳的時間商議定州知州的人選。

趙晟睿給了秦子楚很大的權限,他可以在宮裏任何一處行走,表面好像權力很大的樣子,但其實只是身上的擔子很多罷了。

秦子楚忙活了一上午,連水都沒喝幾口。

他的屋子一直有人進進出出,基本沒消停過。

到了午膳的時間,有人來提醒:“大人,游尚書已經到了。”

秦子楚這才從繁忙的事務中回神,他也不講究,直接端起手邊涼透的茶盞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出去了。

“秦大人。”

秦子楚拱了拱手,随意道:“游尚書,許久沒見了,您看起來和過去一樣精神。”

雖然游萬說過讓他就和過去一樣,秦子楚還是那個秦子楚,但游尚書來之前還是免不了有些忐忑。

現在見秦子楚果然和先前一樣才松了口氣。

“秦大人說笑了,我這幾年都被游萬氣出不少白發了。”

秦子楚笑了,“他的确幹了不少缺德事,但效果好呀,幫了陛下不少忙呢。”

游尚書也笑了,“改日裏去府上用飯吧,你和游萬也許久沒見了吧?”

“游萬去哪裏了,還在國子監麽?”

“是,他最近一直都宿在國子監那邊了。”

秦子楚無奈道:“他肯定得瑟死了,也不知道回來幫忙幹點活。”

游尚書立刻道:“我一會兒就派人去國子監把他抓回來。”

“說笑的游叔,我們去陛下的小膳房說話吧。”

不是秦子楚故意恃寵而驕,實在是只有那邊說話最方便,反正趙晟睿這個工作狂人根本不可能親自過去用膳。

“好。”

秦子楚這聲游叔一叫,兩人的距離又被拉近了不少,游尚書說話也随意了許多。

“不知秦大人對這個定州知州的人選有何想法?”

秦子楚搖頭,“沒有想法,我對朝中的官員都不了解,所以想聽聽游叔的意思。”

游尚書笑了一下,“我知道秦大人在定州做了不少事,你關心這個知州的人選,想必是不想讓人破壞如今百姓安穩的生活吧。”

“确實如此,別的都好說,只有一個,我在那邊建了一個臨時講堂,女子哥兒也可以識字讀書,我希望這個學堂可以繼續辦下去。”

“這個我聽游萬說了,若是出于這層考量,人選的确要謹慎一些。”

起初聽游萬說的時候,游尚書也覺得不太合适,男子女子哥兒都在一塊兒讀書認字,古往今來就沒這樣的事,要是鬧出一些穢亂醜聞怎麽辦?

但這麽久下來,非但沒聽說定州那邊出什麽亂子,反倒聽說那邊的百姓把田種的越來越好,藥草種的越來越好,日子也越過越好。

游尚書這才打消了心中的顧慮。

“正是,所以才請游叔幫忙。”

游尚書想了想,面色複雜道:“還記得當初殿試被游萬擠到二甲去的衛鴻嗎?”

秦子楚愣了一下,他當然記得,那個倒黴蛋,當初他們三個還特地和人家道了歉,可惜對方沒搭理他們。

這也能理解,人家沒罵人都屬于有涵養的。

“記得。”

“剛巧前陣子散館考結束,他的成績很不錯,按理說是正式入翰林院的,但他自請調去地方做官。我看他的性子頗有幾分直,想必不是陽奉陰違之人,算來算去他算是最合适的了。”

秦子楚也知道如今的局面,他們手裏合用的人确實不多。

他點了點頭,“好,我相信游叔,勞煩游叔費心了。”

“那我盡快把人選報給陛下審批。”

“好。”

聊完正事,兩人便開始了閑聊。

“年後陛下是不是要開恩科了?”

“嗯,如今朝中正是缺人的時候,陛下剛登基的時候就交代過了。”

“那今年的主考官還是嚴大學士麽?”

“應該是吧。”

兩人只是閑聊,也沒多在意這個事,畢竟有嚴嘉在,科舉不會出什麽岔子。

但秦子楚沒想到這裏面居然還有他的事,第二天早上上朝的時候趙晟睿直接點名要他來出殿試的卷子。

秦子楚:“???”

他趕緊看向嚴嘉,拼命給他使眼色。

嚴嘉無奈地搖搖頭,意思是他也沒法子。

“陛下,臣……”

趙晟睿直接道:“殿試的時候朕要親自閱卷,朕對藥草知之甚少,你出更合适些。”

秦子楚:“……”

下朝後,秦子楚找到嚴嘉,無奈道:“大學士,您方才怎麽不替我說兩句啊?”

嚴嘉哈哈笑,“沒辦法,他嫌我老出藥草題,所以只能你來了。”

“我哪會啊?”

嚴嘉拍拍他的肩膀,“你就當你還在翰林院,這是我給你的任務,大膽出,有什麽事我替你但着。”

秦子楚:“……”

生産隊的驢都沒有他這樣的好嗎?

打工人脾氣自然要暴躁一些,秦子楚垮着個臉,誰見了都要躲着走。

只有游萬幸災樂禍,“呦,這不是我們第一紅人秦大尚書嗎?”

秦子楚白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把家搬到國子監去了呢。”

游萬笑的十分得意,“你是沒見那些個世家子弟見到我的模樣,祭酒大人辛苦了,祭酒大人別同我們計較,過去都是我們的錯……”

他學的有模有樣,秦子楚都聽笑了。

“方才見你一張臭臉,怎麽,陛下又叫你幹活了啊?”

秦子楚點頭,“叫我出殿試的卷子呢。”

“兄弟你厲害啊,殿試的卷子,不愧是禦前第一紅人。”

“放心,我馬上讓你成為禦前第二紅人。”

游萬:“……”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賣藝不賣身啊。”

秦子楚神色複雜,這人戲瘾又上來了?

直接一把薅走,不要錢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游萬本來還嘻嘻哈哈,結果進了戶部一看那一屋子的賬本——

“那什麽,我爹喊我回去相親了。”

秦子楚擡擡下巴,“關門。”

哐當,屋子的門關上了。

游萬面無表情,“真的要這樣嗎,你知道的,我什麽也不會。”

“呵呵,編書之前你也是這麽說的。”

游萬:“…………”

他一邊幹活一邊假哭,“我要回家告訴我爹。”

秦子楚哼了一聲,“昨日剛巧和游叔一起用了午膳,他說你十分懶散,讓我叫你一塊兒幹活。”

游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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