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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祁搖枝悠悠轉醒之時發現自己被人摟在了懷中。

他張口欲言,喉嚨卻啞得厲害,難以發出聲音。

微涼的茶杯抵在了他唇邊,咕咚一口冷茶灌下去,體內那灼人的燥熱好像也緩解了幾分。

他費力地擡起眼,看見謝秋光正神情專注地喂他喝水。

謝秋光長而直的眼睫垂下,薄唇微抿。

祁搖枝愣愣地看着謝秋光的嘴唇,又莫名想起了曲霧樓,他慌張地閉上眼,孤煙渡中的記憶有如潮水湧來。

昏暗的閣樓之中,漂亮冷峭的少年被紅綢纏繞,一雙含着恨意的眼眸怒視着他。

祁搖枝被看得心虛,熱得心智混亂。

他慌張地捂住曲霧樓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曲霧樓看起來那麽冷硬,親起來都是軟的。

逐漸由曲霧樓主導,祁搖枝被親得暈暈乎乎。

他渾身發軟,卻又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哪裏有問題呢,祁搖枝烏潤的眼眸也有些失神渙散,無力地攥住曲霧樓的衣襟。

……

祁搖枝忽然神魂一震,心跳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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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沒有親過曲霧樓,怎麽會有這段記憶?

祁搖枝猛地睜開眼,呼吸微滞,看見了謝秋光含着笑意的眼睛。

柴房之中燈火如豆,但看近在咫尺的人也是足夠了。

恰逢夜風襲過,滿屋燈影人影搖動,影影綽綽。

謝秋光輕笑着,将懷中人淩亂地貼在臉頰的烏發從肌膚上撥開,緩聲問:“看見誰了,如此慌亂?”

謝秋光笑起來的時候清冷之意俱散,眉眼都像是含着綿綿情意。額上那點朱砂更是紅得秾麗,姣麗無俦。

祁搖枝呼吸微促,好像要被那容貌蠱惑了一般。

他閉上眼,聽見自己嗓音喑啞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謝秋光眉梢挑起,有些驚訝。

他以為祁搖枝說看見的人是他。唇角微翹,道;“看見的是我麽?我還以為你看見的是那秀秀娘子,那可就叫我傷心了。”

他眸光幽幽凝視着祁搖枝:“還好你看見的是我,不然我可就要罰你了。”

謝秋光将手心貼在祁搖枝的臉上,指尖緩緩摩挲,像是情人之間的撫摸一般。

那讓人意識昏沉的情潮好像也減緩了些,祁搖枝輕阖的眼睫微顫,臉頰在有着薄繭的掌心裏蹭了蹭。

謝秋光垂下睫羽,眸色微深:“我早就同你說過,我是花月教的謝秋光,不是什麽小仙君。你不記得了嗎?”

“花月教?”

“你一只魅魔,竟然不知道花月教麽?”謝秋光掐住了他臉頰上的軟肉,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聲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竟然也不在意。”

謝秋光下手有些重,祁搖枝抿了抿唇。

實不相瞞,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是一只魅魔的。

但是這花月教的名聲他也想起來了些。

花月教,堪稱邪修中的合歡宗分教。

教內弟子主打一個蠱惑人心,出師任務是勾引無情道的道修和愛劍如命的劍修。

讓無情道為愛癡狂,叫一心只有劍的劍修棄劍。

可怕得很。

修真界除曲霧樓外,無人無情道飛升成功,花月教也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祁搖枝以前一心撲在曲霧樓身上,從來都是兩耳不聞宗外事。

之所以對花月教有印象,就是因為有幾個淩霄宗的弟子曾經被花月教的男弟子騙了去。

才出虎穴又入狼坑。

祁搖枝扭開臉,方知之前察覺到少年的有意撩撥并不是錯覺。

他面着牆壁,顫巍巍地道:“我不修無情道,也不是劍修。”

看上他哪裏,他改。

“但你是魅魔。”謝秋光不疾不徐,把祁搖枝的頭掰過來,眨着眼問道:“我們是同道中人。雙修可以漲修為增壽元,只有裨益,沒有壞處的事情,你為何不願?”

謝秋光是少年模樣,就算知道了他是□□中人,祁搖枝也總覺得他透着一種天真純然的少年氣。

祁搖枝望着那雙明亮的、帶着困惑的眼睛,欲言又止。終究是沒忍住說教起來:“雙修這種事情,當和心悅之人一起才好。”

祁搖枝以前當了數百年大師兄,如今對上了目光一清如水的謝秋光,仍擺出大師兄的架子。

他諄諄善誘地規勸:“雙修之事不可如此随意,修煉一事要穩紮穩打才好。旁門左道終究不長久,花月教開宗數百年,飛升之人能有幾何?再者……”

謝秋光眨眨眼睛,打斷道:“可我喜歡你呀。”

祁搖枝剛才說了那麽一大堆,少年像是只聽進去了“雙修要和心悅之人一起才好”。

簡單幾個字,猶如天雷在祁搖枝心中炸開。

夜風清涼,也消散不了心中的激蕩。

少年眸光澄澈,微微歪着頭,望着祁搖枝又重複一遍:“我喜歡你,你是我心悅之人,同我雙修吧。”

祁搖枝被那一句驚得外焦裏嫩,頓時慌了手腳,眸光閃躲,結巴道:“可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

少年睫毛撲扇,吐氣如蘭:“感情的事情,哪講什麽時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恰恰好,我第一天就喜歡你。”

少年直白果斷,眼眸明澈,說不出的蕩人心魄。

饒是知道謝秋光意欲為何,也讓人目眩神迷。

祁搖枝算是知道為什麽當初淩霄宗的劍修弟子被花月教的小師弟騙去之後劍都掉了。

但祁搖枝已經吃夠了愛情的苦,他道:“可我……”

看着少年的眼神,祁搖枝拒絕的話也很難說出口,幾個字在舌尖轉了幾轉,化成了一聲嘆息。

淩霄宗曾有劍修弟子和無情道弟子都被花月教的弟子嚯嚯了。

劍修弟子回來的時候本命劍沒了,無情道弟子變得如癡似狂,再無心大道。

在知曉騙他們的是同一人的時候,那兩位弟子大打出手,最後雙雙被逐出師門。

祁搖枝的師妹祝清雪氣不過,只身去花月教讨要說法。

最終只得了八個字:只騙元陽,不騙感情。

謝秋光興許,為的也是他的元陽?

祁搖枝面皮發燙,吶吶道:“我已不是童子之身,也沒有元陽可以給你……”

謝秋光眸中閃過晦暗陰郁之色。

下一瞬,他的面色稍顯黯然,道:“無妨,我并不計較。”

他俯身離祁搖枝更近了些,長發垂落在祁搖枝的頸窩。

“同我雙修,我的元陽可以給你。”謝秋光溫熱的吐息撲在祁搖枝的耳畔,讓人顫了顫。

謝秋光聲音緩緩,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他們離得極近,吻就要落在祁搖枝的唇瓣上。

祁搖枝心跳怦然,偏開頭,堪堪錯過那一個吻。

唇瓣擦過,都是極細微如電流的觸感。

祁搖枝倉促慌張道:“不可以……”

“為何旁人可以。我卻不行?”少年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這問題已經有些蠻橫了,但是從謝秋光的嘴裏問出來卻顯得十分合理。

祁搖枝有些緊張,擔心自己的拒絕讓少年難堪。

而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少年卻是面無表情的。

祁搖枝解釋得很慌亂:“你年紀還小,不懂感情,且我已經有了心悅之人,我們不能這樣。”

謝秋光垂下眼睫,沉聲道:“祁搖枝,你知道麽?”

祁搖枝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思緒滞澀,心都快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了。

又聽見謝秋光繼續緩緩道:“祁搖枝是淩霄宗以前的大師兄,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他為了自己的師弟被逐出師門,堕魔後還被他師弟一劍穿心。你知道麽?”

因為緊張祁搖枝心跳得極快,話語卻是僵硬的:“有聽說過。”

“我對你的感情,就是如此。哪怕你一劍把我捅個對穿,我也喜歡你。”謝秋光說得篤定,祁搖枝聽得汗顏。

他沒想到謝秋光如此驚心動魄的一番問話,最後的落腳點竟然仍是在剖白心意。

而且幾百年後,他的形象竟然從癡情舔狗,變成了至情至性之人。

祁搖枝心情變得十分複雜。

他謹慎斟酌一番,道:“這感情終究還是不太一樣的,更何況我也不可能将你捅個對穿。”

說出的話還是有些颠三倒四。

這感情其實還是有相同之處的。

他想要曲霧樓真心,謝秋光想要同他雙修,都是意圖不軌。

但他還是覺得謝秋光話中有話,或許是在點他。

哪有那麽湊巧的事情,偏偏在他面前提起從前的事情。

祁搖枝猶豫道:“魔各有志,不是每個魅魔都想要同人雙修的。更何況我已心有所屬……”

秀秀其實只是擋箭牌,花月教的邪修都玩得很花,腳踏幾條船鐵索連舟是基操。

抛開其他都不談,祁搖枝也不想淌進這渾水裏。

感情的苦他算是吃夠了。

祁搖枝也知道自己此時軟軟倒在人懷裏的姿勢沒多大的說服力,掙紮着想要坐起,聽見少年輕嗤一聲,怔愣了一下。

少年的耐心終于被消耗殆盡,倏然松開手,冷冷道:“不過就是雙修罷了,你情我願、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情,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同意?”

“更何況我還救你一命,那時被藤妖占便宜,你不也乖乖束手就縛嗎?如今對上我就要拿喬起來。”

少年冷哼一聲:“只我不喜歡強迫人,今日就放過你,有你求我的時候。”

少年有些惱羞成怒之後故作冷淡的嫌疑,祁搖枝啞然。

其實那麽一通話下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和他雙修。

被那麽一胡攪蠻纏,祁搖枝心中的緊張才散去幾分,他讪讪坐好,和少年拉開距離。

謝秋光眸中柔情褪去,面上像是籠了層薄霜。

長睫微掀,睨祁搖枝一眼:“魅魔生性本淫,方才我以靈力幫你壓制,并未舒緩,三日之後,只會比今天更難捱,那時你再求我,我可要考慮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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