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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蒼北山在賀蘭州北。
祁搖枝此時的修為并不足以支撐他動心起念瞬息千裏,而傳送陣法又太過昂貴,祁搖枝也負擔不起。
而非常流行的代步工具——騾子,城口一顆樹下綁了三只,個個膘肥體壯油光水滑,看起來平易近人。
祁搖枝十分心動,他請謝秋光稍等,便上前去與老板交涉。
在得知一頭騾子要一顆中品靈石的時候,祁搖枝本來已經摸到了丹藥瓶子的手又放了回去,歇了以丹易騾的心思。
他的符、丹,加起來都換不了這一頭騾子,估計還要把他的鼎也搭上,這叫人如何不失落。
祁搖枝失望而歸,轉頭卻看見謝秋光牽着缰繩從不遠處過來。
那匹馬通體烏黑,足如踏雪,甩着尾巴踢踏走來。
朝陽之下,祁搖枝眼中,那匹黑馬簡直渾身泛着金光,連帶着黑了一早上臉的謝秋光看起來也亮了幾分。
祁搖枝十分驚喜,眼眸亮晶晶的,連贊了兩聲好馬。
謝秋光淡淡嗯了一聲,翻身足尖一點一踏,極為輕巧地落在了馬上,朝祁搖枝伸出了手。
祁搖枝躊躇一下,把手搭在了謝秋光的手心裏。
馬是好馬,但是他從沒騎過,更別說和旁人騎在同一匹馬上。
他忐忑不安地握住了謝秋光的手時候,還未用力,便被謝秋光一扯,攔腰抱了上去。
祁搖枝驚呼一聲,還有些搖晃不穩,被一只手掐住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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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亂動。”謝秋光的聲音從他耳後傳來,聲音聽起來有些冷,祁搖枝甚至能想到謝秋光微微蹙起的眉。
謝秋光開松手。
祁搖枝拘謹地努力保持着距離,不給謝秋光添麻煩。
祁搖枝總有一種自己被人摟在懷裏的怪異感覺。
他不太自在的往前面小幅度挪了挪,身後人的呼吸微重,像是有些不耐煩,祁搖枝又僵着不敢動了。
祁搖枝以為謝秋光有話要說,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他開口。
好吧,青春期的小朋友變扭一下應該很正常。
祁搖枝剛張嘴就被灌了一嘴風,他又默默合上了嘴。
駿馬疾馳,青山飛退。長風拂過綠草,極遠處的地平線之上鋪滿了大片的白雲。
祁搖枝微微偏過頭,臉就貼在了謝秋光的肩膀上。
祁搖枝耳邊風聲呼呼而過,不由得提高了聲,道:“秋光是什麽時候學會騎馬的?好厲害。”
修道之人一般都是禦器,如劍、刀,祁搖枝還見過有人坐寶葫蘆的,禦獸的倒是少數。
學騎馬的則是更少。
這是他思考了許久的想的破冰話題,雖然不知道謝秋光為何對他生氣。
“沒學過。”謝秋光嗓音淡淡,言簡意赅。
祁搖枝讪讪啊了一聲,道:“真厲害。”
謝秋光并不回應,祁搖枝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接下去。
他現在有幾分沒話找話的嫌疑平。
他忽然發覺平時與謝秋光一處時,也是謝秋光的話要多些。
今天謝秋光莫名沉郁安靜,叫人十分不習慣。
祁搖枝放棄繼續搭話,他的面具早就不知道掉在了何處,此時臉被風吹得生疼。
祁搖枝輕悄悄地側過臉,枕在謝秋光的肩膀上。
硬邦邦的,還是不太舒服。
祁搖枝從自己的儲物環中拿出來之前買的狼頭套,戴在了腦袋上。
狼頭套算是清水城賀蘭州特色物件了。
賀蘭州地廣,北邊常有人面狼出沒。人面狼人臉狼身,極其兇狠,一爪子能拍折一棵老樹,一口能咬碎人的腦袋,一度泛濫成災。
但其十分團結,從不自相殘殺。曾有人披着狼皮狼口逃生,後來狼頭套就賣得脫銷。
祁搖枝原本買了只是為以防萬一,沒想到現在還能用來擋風。
狼頭套是灰色絨毛的,還帶着一對尖尖的耳朵。祁搖枝當初一看就十分中意,而且價格也十分美麗。
一看就不是真貨。
祁搖枝頂着茸茸的狼頭套,耳邊的風聲都小了許多。
他心中不恥自己這樣的行為,又默默安慰自己年紀大了,經不得風吹。
頂着頭套,祁搖枝感覺自己的臉皮也與之俱增。
他十分放松地把謝秋光當成了人肉靠墊,毛茸茸的腦袋在祁搖枝的肩上滾了滾,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不知道是困還是被馬晃得頭暈,祁搖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夢之中的祁搖枝更加肆無忌憚,似乎是覺得原來的姿勢不舒服,歪頭半倒在謝秋光的臂彎中。
謝秋光垂眸望着,微擰起眉,狼頭套之中是一張溫和恬淡的臉。
或許是狼頭套有些熱,白皙的臉上浮起一片淡淡的紅,眼睫垂下,看起來很乖。
是那種能讓人為所欲為也不會生氣的乖。
謝秋光只覺得像是一團火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令人難受。
今天早上祁搖枝說的那句“是人都有忍不住的時候”忽然勾起了他腦中的一點回憶。
數百年前孤煙渡中,曲霧樓中了魅魔的毒,先是寧死不屈,毒解之後反而還摁着祁搖枝……
謝秋光一想到就莫名地心煩意亂。
不知道是因為祁搖枝拿曲霧樓和他相提并論,還是因為祁搖枝那不甚在意的态度,又或者是因為……
那個人是他也行,不是他也行。祁搖枝的态度不會因為是誰而有半分改變。
昨天晚上,就算是別人親祁搖枝,祁搖枝也不會生氣。
謝秋光看着睡得香甜的祁搖枝,氣得心頭發酸。
祁搖枝根本就是哄他的。他在祁搖枝心中,和旁人沒有半分不同!
祁搖枝并不知道謝秋光如此柔腸百轉的複雜心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一片林中。
他還歪歪枕在謝秋光的臂彎中,也不知道謝秋光維持這個姿勢讓他靠了多久。
祁搖枝有些窘迫地道了聲抱歉,沒得到人回應,狼頭套擋住了他視線,他也看不清楚。
祁搖枝正了正自己的狼頭套,翻身下馬,踩在松軟的泥土上的時候還腿腳發麻,勉強站住。
祁搖枝恍惚之間,謝秋光仍是方才的姿勢,挺直着脊背坐在馬上,身姿飒然。
細碎的金光投過林蔭斑駁落在他身上,愈發顯得神清骨秀,仙姿玉質。
謝秋光垂眸輕飄飄地看祁搖枝一眼,翻身下馬,牽馬系繩,動作一氣呵成。
祁搖枝剛睡醒,腦袋還暈暈乎乎的,并未察覺到謝秋光的目光。
他從儲物環中将大米抱出來,準備讓悶了一整天的大米透透氣。
大米似乎是與謝秋光天生不對付,在地上走了兩步,忽而看見冷臉抱劍倚站在稍遠處的謝秋光。
大米拉長着嗓子,非常驚恐地喵了一聲,直往祁搖枝腿邊亂鑽。
祁搖枝抱着大米拍着它的屁股安撫,眼前忽而投下一片陰影。
“連它也不喜歡我。”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
祁搖枝微怔了一下,擡頭望去,謝秋光面有怒色,看起來十分生氣。
愈發顯得面若芙蓉,顏色灼灼。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貌的時候,謝秋光貌似發現大米不喜歡他了。
但是為什麽要用“連”和“也”?
謝秋光猶自生氣,絲毫不知自己臉上就差寫上“我很生氣”、“快來哄我”。
随着謝秋光靠近,大米渾身的毛都炸開了,不住的用兩只前爪扒拉祁搖枝的衣袖。
祁搖枝只能先打開儲物環,将大米放進去。
再擡頭時,卻發現謝秋光已然不見。
遠處的枝葉輕微響動,應當是謝秋光生氣跑遠了。
祁搖枝只能急匆匆朝那方向追去,那路卻是不太好走的,荊棘叢生,難以下腳。
祁搖枝踩斷枯枝,撥開灌木往裏鑽,終于在一片矮樹林中看到了人影。
深林之中光線昏暗,看得也并不十分清晰。
祁搖枝輕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溫聲喚了一聲秋光。
不知道這林中曾經發生過什麽事,可以聞到一股腥腐味,不太好聞。
怕人不聽解釋,祁搖枝直接道:“我并沒有不喜歡你,你……”
那身影忽動,一下轉過身猛撲過來。
祁搖枝被壓得倒退了兩步,仰倒在斷枝枯葉上。
人面狼的爪子摁在祁搖枝的肩膀上,利爪陡然暴漲刺入骨肉。
祁搖枝不顧劇痛反身踹去,卻忘了他現在一只魅魔,根本沒有從前的修為。
事發突然,他甚至連一絲準備也沒有。
那人面狼不過被踹得後退幾步。人面狼一甩腦袋,腥臭的涎水飛濺,又張着血盆大口反身撲過來。
祁搖枝往後急急躲開,卻一腳踏空,直直往下墜去。
那地塹像是被劍斬斷的一般,縫隙極小,也僅容得下一人寬。
人面狼停在了地塹口往下望。
祁搖枝想止住下墜的趨勢,卻如何也使不住法術。
從懷中掏出符篆,也不過亮了一瞬便暗下去。
這地塹極深,祁搖枝最後掉進了一堆高高堆起的枯葉之中,陷了進去。
祁搖枝整個人都被枯葉埋了個徹底,但好在有這落葉做緩沖,他現在還能勉力爬起來。
此處安靜至極,還能清晰地聽見不知何處傳來的水流聲。
祁搖枝站着還有些搖晃,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呼吸粗重。
他的周遭并不是一片漆黑,幽綠的光點忽閃忽閃,密密麻麻。
而不久前,在山林另一端。
片刻之前謝秋光到了這處地方。
雖然謝秋光很生氣,但是他也沒有走太遠,甚至還特地挑了條好走的道,停在了一棵開滿了花的樹底下。
他抿緊了唇,後槽牙發酸,眼神中卻有幾分空茫與失落。
在祁搖枝心中,他甚至都比不上祁搖枝的貓。甚至還要先安慰完貓,才會過來找他。
謝秋光又咬牙想,那只貓畢竟是未開靈智的東西,可能會到處跑,而他不會亂跑。
但是至于這麽久嗎?
祁搖枝怎麽還不來找他?還是說祁搖枝已經覺得能吃定他了,甚至連哄都懶得哄了?
謝秋光抿緊了唇,面對着那株老花樹站着,像是在看簌簌落下的飛花,餘光卻時刻注意着身後的路。
還是沒來。
謝秋光忽然想起之前祁搖枝在清水城中将他抛下的事情,祁搖枝這次不會又跑了吧?
一片落花栖在謝秋光的眼睫上,下一瞬,就被靈力碾碎,化成了一縷粉色霞光。
那花樹像是感應到了周遭冷冽的氣息,一抖掉了許多花瓣綠葉。
還在枝頭的花都倏然合上,開始裝死。
謝秋光等得氣悶,心口卻忽然一緊,傳來痛感。
他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飛身向之前的來的方向趕去。
可原地安靜至極,林間漏下金色的日光,除了一匹悠然低頭啃着嫩葉的黑馬之外,再無其他。
這次事故小謝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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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