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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我也是哲學系的風雲人物，收到的情書數不勝數，唯獨你外婆的，叫人眼前一亮，那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後來我一打聽人家是漢語言系的大才女，得趕緊下手啊，啊不對，是趕緊和人家交朋友，這一來二去的...哎不說了不說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在地面上，一老一少的笑聲就在晚霞中，乘風随雲飄向了遠方。

考慮到孩子們的安全，吃過晚飯紀谷沒有留人，讓他們趁着時間早點回家。

四人在十字路口分離，成善和黎雲一起走着，晚上的夜色遮不住清澈皎潔的月。

月光輝映在兩人的身上，成善問，“你今天開心嗎？”

黎雲燦爛地眨眼，“開心！爺爺奶奶和學長們很好，我很喜歡他們”，瞧着神色平靜的成善，心裏有些緊張，“你呢？”

成善揚起嘴角，想到吃飯的時候，外婆一個勁往他的碗裏夾菜，堆成一座小山，他的表情...雖是笑着，但又不忍拒絕好意，很是無奈，是有些好笑的。

“開心”

新學期伊始，拿到班級分配表，顧言濮有點遺憾，“我們沒有在一個班”

成善安慰道，“不管在哪兒都要好好學習”

顧言濮點頭，沒再說話。

倒是成善，她問，“你以後想做什麽？”

“不知道，還沒想好”

自暑假後，成善和黎雲每個周末一起去紀谷家補習，但兩人的內容完全不同。

黎雲是夯實基礎，勤能補拙，而成善，是查缺補漏，吸收知識化為己用。

國慶節，兩人在書房各自寫作業，黎雲指道，“學姐，這裏寫錯了”

成善看去，确實錯了，“謝謝”

紀谷一旁觀察着他們，倆兒孩子一起學習也有三、四個月了，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期間和黎雲聊天，了解到他的家庭情況。

瞧着這乖孩子可是心疼，于是說，“小雲，叫姐姐吧，以後過節過年都和成善來奶奶家，奶奶喜歡人多，熱鬧”

姐姐...手不禁用力握緊筆杆，黎雲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正忙着計算，成善擡頭瞧了一眼，又折回去，“嗯”

“謝謝姐姐！”

注意力集中在草稿紙上，雖然沒有看見他，成善邊算邊想，有這麽高興嗎？

除了周末，周一至周五，兩人不是住校生，沒有晚自習，放學便到成善家寫作業。

起初，黎雲遮遮掩掩自己的廚藝，連續三天吃了十分寡淡的白菜豆腐湯，自告奮勇承包做飯的任務。

考慮各自的學習，成善本想提議兩人換着做，可黎雲做的菜實在是比自己好吃太多了，默默負責飯後洗碗，打掃衛生。

冬季，下雪了。

今天的晚餐是一鍋熱乎乎的韓式海鮮湯，成善在客廳看書，聽見廚房一聲驚呼。

把書扔在地上，成善跑進廚房，見黎雲用冷水沖洗着手臂，急着問，“被油燙到了嗎？”

姐姐的表情像發生什麽大事，很是緊張，黎雲輕松晃晃手臂，“被濺到一點點，沒有什麽事的，姐姐不用擔心”

成善返回客廳找燙傷藥膏，眼前的一幕使自己定在原地，書打翻桌上的馬克杯，裏面的水全部灑落周圍。

管不着了，成善轉身把藥膏塗抹在黎雲的傷口，解下他的圍裙，“傷沒好之前，不準做飯”

“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成善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紅棗牛奶塞進黎雲的手心，把他推出廚房，命令式地說：“聽我的”

‘嘩’的一聲，無情地将黎雲與廚房隔絕。

插進吸管，黎雲喝着牛奶，只好回到客廳，看見馬克杯的慘狀，自動把周圍收拾一通。

夜深，成善躺在被子裏，思考當時的情形，聽到聲音後，為什麽腦袋一片空白就去廚房了呢，明明視線一片模糊，只有他是清楚的呢？

房間響起沉沉而悠長的出氣聲，成善拉起被子遮住眼睛，自己只是在履行承諾而已，他沒有那麽重要，對吧？

回到那個夜晚，成善睡着翻身，卻動彈不得，很是難受。

意識混沌中，耳邊聽見有人哭着說，“姐姐，我不想一個人”

心裏正想着，能讓我動一動，就答應你，趕巧在這時，成善輕輕一動，身體可以側翻躺平。

“好，我陪你”

這個周末，只有黎雲獨自補習。

冬天家裏準備果幹，紀谷備好放在桌上，晚飯前把果盤收走，笑着說，“紅棗幹吃完了呀，小雲和我幾年前遇到的小孩一樣呢”

紀谷一邊走着一邊自顧自回憶道，“那是成善三年級的時候，這麽多年，不知道那個小孩怎麽樣了”

直到關門上響起，雙手‘嘭’地砸在桌上，黎雲僵直着身體，思緒快速倒回，追溯過往的回憶，冰箱的紅棗牛奶、春節禮盒的紅棗幹、中秋節紅棗泥月餅...

黎雲驚恐地睜眼，姐姐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這一天，學生會來到王府幼兒園，負責孩子們的周末活動。

夾着草莓發卡的小女孩拒不參與游戲，坐在滑滑梯上，哇哇大哭，“我要媽媽！”

成善拿着糖果逗她，“妹妹不哭，姐姐有糖，吃糖糖好不好”

奈何使勁渾身解數，小女孩還是哭個不停，顧言濮插着游戲間隙，趕忙跑來抱起她，“成善，你去帶游戲”

游戲結束，成善再過來，小女孩趴在顧言濮的肩上，睡着了。

豎起大拇指，成善輕聲道，“厲害”

顧言濮把女孩放回床上，輕柔地關門，說：“周末留在幼兒園的小孩，周五見到其他小朋友和爸爸媽媽一起離開，這兩天會更想念父母，內心也會變得更脆弱，比平時更加難哄”

成善記起來，“你以前也是周末留校”

顧言濮笑了笑，“是啊，我爸媽工作忙，都是在幼兒園裏面”，又回憶道，“後來條件更好，家裏找了做飯的阿姨，才能回家”

顧言濮突然指着滑滑梯，眼裏滿是璀璨的亮光，“你還記得嗎，周末的時候，你會帶着甜品、零食回來找我，我們就坐在那兒吃”

周末的幼兒園很安靜，小小的顧言濮坐在滑滑梯，渴望地看着門口，昨天很多小朋友被爸爸媽媽接走了，今天媽媽會來嗎？

過了很久很久，顧言濮難過地低下頭，小小的手心捧着媽媽送的禮物。

“顧言濮，顧言濮”

誰在叫自己？，顧言濮擡頭一看，是同班同學，蹬着小腿跑到門口，“李成善，你怎麽來了？”

小小的成善東瞅瞅西看看，“我看你一個人在幼兒園無聊，來陪陪你”

“可是門衛現在不在，你進不來”

成善把零食從鐵門的空隙塞進去，“接着，他不在我也能進去”

繼零食後，成善側着身體從鐵門的空隙鑽不進去，直接抓住鐵杆往上攀爬，到達頂端，翻轉雙腿盤住鐵杆，吸溜一下落在地面。

顧言濮抱起零食，不由發出贊嘆，“你好厲害啊”

成善彈一彈灰塵，驕傲地說，“小問題”

兩個小孩就這樣，在滑滑梯上唱歌講故事，肚子餓了就把帶來的零食吃掉。

成善靠在花壇上，笑着沒有回話，擡頭見天空黑壓壓的，布滿烏雲。

“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小學、初中都是同班同學，高中不在一起了，還有點難過，很想和成善繼續待在一起啊”，顧言濮嘆氣般笑了一聲。

成善微笑道，“我們長大了，都會認識新的人，你在新班級要認識新朋友啊”

“嗯，下雨了，進室內吧”

只有顧言濮知道，那句祈禱似的話中深掩的遺憾，随着這場大雨，那散發原地的悲傷也被洗淨無餘。

幼兒園活動結束，成善撐着傘走在路上，手機鈴聲響起。

“成善姐，你在幹什麽呀”

“我正在回家，你呢”

“我也是，舞蹈班才下課”

雨滴順着弧線從邊緣低落，成善問，“秋秋，我有一個朋友，她突然對一個人很在意，讓自己的行為變得魯莽，你說她這是怎麽了”

陳秋驚喜地說，“這是喜歡啊，你的朋友喜歡她在意的那個人”

成善不确定地問，“是喜歡嗎？”

“肯定是啊，虧你看了那麽多言情小說......”，後面陳秋的話，另一邊只有斷斷續續的嗯。

周末過後的一段時間，成善察覺黎雲笑得很少，悶悶不樂，而黎雲覺得成善不愛說話，心事重重。

冬至這天，兩人從家裏出發，一起去紀谷那兒吃羊肉火鍋。

踏出家門，路上的積雪達到小腿的位置，成善說，“黎雲，你以前有沒有下雪的時候來過這裏”

喉頭不禁滾動，黎雲說，“來過”

“發生了什麽還記得嗎？”

黎雲指着前面一戶人家門口的車道，眼睛卻看着成善，“我暈倒在那裏，有人救了我”

“記得救你的人是誰嗎？”

黎雲緊張地圈緊手指，“記得”

雖然面上沒什麽，但成善聽到回答，心裏很震驚，“那對方認識你嗎？”

黎雲心虛地撇開眼，“認識”

成善揚起笑容，“那你猜我什麽時候認出你的”

黎雲一驚，沒想到對方那麽快坦白，誠實地搖搖頭。

成善伸手，掌心雙雙貼在他的臉頰，“是這個時候”

黎雲喃喃道，“中秋的時候”

呼出的熱氣如袅袅炊煙，成善說，“我那時候只是懷疑，直到在你家垃圾桶看見紅棗月餅袋子，才确定是你”

黎雲問，“那時你不認識我，怎麽知道我喜歡紅棗呢？”

時間就快來不及了，成善牽起他的手，“外婆說的”

那時，紀谷講完小男孩的情況後，成善換好衣服，晚飯就開餐了。

熱菜齊全，紀谷端着湯上來，說：“這是中午做的紅棗銀耳蓮子湯，今晚吃完不浪費”

成善一邊喝着湯，一邊聽紀谷說，“那孩子喝了滿滿一碗，把紅棗吃得幹幹淨淨，留了一些蓮子，但是我們成善都要全部吃完哦”

黎雲笑着，“原來是這樣，紀奶奶觀察很仔細”

“那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呢？”

黎雲面目一愣，眼神漸漸暗下來，仿佛在回憶着，突然一亮，說，“走廊那天”

成善摸摸他的頭，“比我早發現，獎勵一會兒多吃肉”

黎雲綻開笑容，浸入心底的是映在視線上的女孩，如雪花冰晶般純澈的笑，盡管知道臉上的笑肯定燦爛得令人高興，但自己和姐姐哪能比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