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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陸曼曼不想面對長輩們那或憐憫,或鄙夷的目光,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食物上,低着頭埋頭苦吃。不知是不是為了配合她,羅望竟也一個勁地開始往她碗裏夾菜,很快就在她碗裏堆起了一座小山。讓她吃到後來,甚至都不必擡頭夾菜。
像這樣一刻不停地往嘴裏塞東西,陸曼曼很快就吃飽了,但她卻根本就沒辦法停下來。她擔心自己一旦停下來,不争氣的淚水就會奪眶而出。
大概是察覺到了小夫妻倆的異樣,二叔羅保國故意大聲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聽到這聲咳嗽,旁邊那桌正聊得熱火朝天的衆人頓時回過了神來,現場霎時一片寂靜。
為了緩和氣氛,大姑羅美芬連忙笑着打起了圓場:“多吃點,多吃點!吃胖點好,吃胖點好啊!”
她說着,又往陸曼曼的碗裏夾了一塊色澤誘人的可樂雞翅。
陸曼曼朝她點頭致謝,夾起雞翅便咬。然而,才剛啃了兩口,空氣中卻忽然響起了羅望奶奶的聲音。
“小曼還是沒懷嗎?”老太太五年前被确診患有老年癡呆症,這些年已經少有清醒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渾渾噩噩,如今甚至連最寵愛的幾個孫輩都已經認不出了。這邏輯清晰的問話霎時将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所有人都唰的一聲齊齊轉過頭來。
老太太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自顧自地拍着大腿數落起來:“我當時就說太瘦了太瘦了,恐怕不好生養,你們偏不信!長得漂亮有什麽用?長得漂亮能當飯吃嗎?我好好的望兒啊,怎麽就娶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雞……”
老太太越說越傷心,越說越難過,最後竟發展成了嚎啕大哭,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作為羅望奶奶口中那只不下蛋的母雞,陸曼曼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悲哀,前所未有的悲哀。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湧上來,緩緩流遍了她的全身。屋裏的空調打得很高,然而她卻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要被這徹骨的寒氣凍住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從終于指揮着僵硬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身體不太舒服,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她艱難地起身,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失态。然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此刻所有人都在忙着安慰奶奶,除了羅望,誰也沒有聽到她的告辭。
剛剛的這句話已經耗盡了陸曼曼渾身的力氣,她已經沒有勇氣再重複一遍。她說完,也不管大家的反應,便低着頭奪門而出。
直到走入外面的夜色之中,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忘了穿外套。
冬日的夜風很冷,然而更冷的卻是她的心。她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眼淚終于不争氣地流了下來,她只能抱緊膝蓋,任眼淚無聲流淌。
她當然知道對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中國人來說,孩子對一個家庭到底有多重要。天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歡孩子,偏偏老天爺就是這樣不公平,她越是想要,卻越是不給她。每當在醫院人流室門口看到等候的女孩,她都恨不得自己能跟她們換一換。可惜,這世上是不存在如果的。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老天爺哪怕讓自己先懷上再流掉也好啊,這樣,自己起碼也可以嘗一嘗即将做母親的味道。而事實卻是,結婚七年,她甚至連懷都沒有懷上過。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育齡的親戚朋友們一個個傳出喜訊,又一個個誕下了麟兒。
每當看到襁褓裏那肉肉小小的一團她都會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跟羅望的孩子,一開始,出現在幻想中的是個集合她跟羅望所有優點的小天使,漂亮可愛,乖巧聽話。漸漸地,要求開始降低。不需要太漂亮,不需要太聰明,就算挑着他們兩人的缺點長她也依然會待他如珠如寶,就算皮到上房揭瓦她也依然會保有十二萬分的耐心。
然而,饒是她把要求一降再降,從天使寶寶降到了惡魔寶寶,卻依然沒有哪怕一個小惡魔願意投生到她的肚子裏。
陸曼曼下意識地将手探向小腹,那裏柔軟緊實,依舊如少女般平坦。那是很多媽媽産後夢寐以求的狀态,然而卻曾無數次令她沮喪。
很多人會擔心因為生孩子而身材走形,甚至因此不生孩子。然而,對陸曼曼來說,哪怕有人告訴她生孩子的代價是胖五十斤,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同意。
在南方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南方的冬天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雖然溫度表上看着不顯,但那股冷意卻會像刮骨刀一樣侵襲人的四肢百骸,直把寒氣灌到人的骨頭縫裏去。
才坐了一會兒,陸曼曼就已被凍得渾身僵硬,瑟瑟發抖。然而她卻根本沒想過要回去。樓上的一切都讓她感覺窒息,在那裏,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醜,所有人都可以嘲笑她,羞辱她。沒有人會在乎她那張強顏歡笑的臉背後是不是藏着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陸曼曼正暗暗發誓明年一定不會再來,忽然感覺冰冷的肩頭被人披上了一件溫暖的羽絨外套,然後一股暖流襲來,整個人都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息,是羅望。
羅望從身後摟緊了她,一邊将她那雙冰冷的手包入掌心,一邊俯在她耳畔柔聲道:“曼曼,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你也知道我奶奶她老年癡呆,已經老糊塗了,她的話當不得真!”
陸曼曼定定低頭望着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指,眼中依舊有着濃得化不開的陰霾。
奶奶說的對,再漂亮又怎樣?自己注定給不了羅望一個完整的家。如果羅望不喜歡小孩也就罷了,幹脆領養或者丁克都無所謂。然而她卻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到底有多麽喜歡小孩。每次聚會,他總能輕松成為孩子們的中心,領着一幫小魔星胡天胡地。
每當這時,他的表情總會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每當這時,陸曼曼就會越發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再多的溫柔體貼也替代不了一個孩子帶來的天倫之樂。
“奶奶說的是實話。”她聽到自己低低地開口,聲音幹澀沙啞,冰冷而陌生,“羅望,你後不後悔娶我?如果你娶的不是我,說不定你的孩子都快上小學了!”
“好好的,說什麽胡話!”羅望捂住了她的嘴,雙手摟得更緊,仿佛生怕自己稍一松手,懷裏的人便會逃跑一般。
陸曼曼被他摟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之前不管不顧硬塞進胃裏的食物頓時開始翻江倒海。她只覺一陣惡心,慌忙掙開羅望的雙手,撲到旁邊的花壇裏就是一陣嘔吐。嘔吐物混着淚水奔流而下,她終于感覺那股悶在心頭沉甸甸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稍稍緩解了些。
拿紙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羅望竟然面露驚喜。
“你……”他張嘴想要問什麽,卻最終還是沒問出來,只是路燈下那雙亮閃閃滿滿都是希冀的眼睛卻早已将他還沒問出口的話暴露無遺。
陸曼曼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将他心中的那點期待打得煙消雲散:“不是,今天早上驗過了,一條杠。剛才吃多了,撐的……”
果然,羅望聞言,臉上的笑容驟然僵硬,那表情仿佛剛剛興匆匆沖到領獎臺上,獲獎感言都說了一半,才發現中獎的人不是自己。
“羅望,我們再試一次吧!”陸曼曼迎向他的目光,眼中露出決絕的神色。
最後一次,再失敗我們就離婚。她在心中默默補充。
她當然明白羅望并不介意有沒有孩子,其實連她自己都是不介意的。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禮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遠沒有到非要為此要死要活的地步。
她跟羅望在一起整整十年,從大學裏的情窦初開到如今的相濡以沫。整整十年,她人生三分之一的時光,那麽多的悸動,那麽多的回憶,他們已經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烙印,那樣的感情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只是累了。受夠了周圍人憐憫的目光,受夠了七大姑八大姨以關心為名的各種獻計獻策,也受夠了婆婆和丈夫小心翼翼的維護。
他們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個殘疾,好手好腳,然而骨子裏卻一塌糊塗的那種殘疾。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對羅望最大的拖累與傷害,兩人每多在一起一天,那種傷害便會多加深一分。總有一天,兩人都會不堪重負。
與其拖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還不如早點結束,給自己,也給對方一個痛快。
“不行,你的身體……”羅望并不知道陸曼曼心中的打算,然而卻還是搖了搖頭。
陸曼曼沒有說話,只是就那麽一臉決絕地望着他,那眼神,仿佛能望到他心裏。
羅望敏銳地感受到了什麽,心髒猛地一顫,猶豫了片刻過後,終于還是用力地點下了頭,猶如做出某個重大決定般鄭重地開口:“最後一次,再失敗我們就領養。”
他的聲音幽幽響起,陸曼曼低着頭,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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