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第 33 章

◎談不上◎

李羽似乎跟鐘杳很熟, 在門口熟絡地聊了好幾句,兩人才一前一後進來。

鐘離坐在餐桌巋然不動,旁邊的豆芽聽到動靜捏着勺子從座椅上跳下去, 滿臉激動地跑到餐廳門口跟女人打招呼:“杳杳姨姨。”

女人聽見稚嫩的童音, 立馬蹲下身,伸手摟住豆芽, 将其抱起來, 聲調自然而然變得柔軟:“小豆芽~好久不見呀~越長越可愛了~”

“最近有沒有想杳杳姨姨?”

豆芽露出稚嫩笑容,幾顆小白牙齒暴露出來, 聲音格外清脆:“想!”

李羽先一步進餐廳,瞧見還沒動筷的鐘離, 李羽朝她歉意地笑了下,扭頭招呼鐘杳:“杳杳,進來吃飯。”

鐘杳也住中州花園,就在隔壁棟,她今天就是打定主意過來蹭午飯的,李羽廚藝很棒,她經常過來吃。

捏捏豆芽胖乎乎的臉, 鐘杳笑着回應:“好~”

小豆芽也被李羽從鐘杳懷裏接過, 招呼鐘杳選座位吃飯。

鐘杳沒想到李羽家還有客人,懷裏沒了小豆芽,她走到餐桌旁, 一眼瞥見坐在角落的鐘離。

瞥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聯想到那天在西餐廳的畫面, 鐘杳愣了半秒, 主動打招呼:“我們那天在西餐廳是不是見過呀?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你是?”

李羽端着南瓜湯出來, 聽見這話,驚訝問:“你們認識?”

鐘杳啊了聲,看着沒什麽情緒的鐘離點頭:“算認識——”

話音未落,被鐘離平靜截斷:“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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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羽:“……”

場面有些尴尬,除了懵懂的豆芽,其餘三人都保持着沉默。

李羽畢竟是主人,不想場面太過難看,主動擔任中間人,給兩人做介紹:“這是鐘老師,我給豆芽請的鋼琴老師和吉他老師,今天剛上第一天課。鐘老師,這是鐘杳,我丈夫朋友的女兒,現在在上海讀大三,最近放暑假。”

鐘離沖李羽微微一笑,算是回應她的介紹。

至于鐘杳,鐘離也只是敷衍地勾了下嘴唇。

鐘杳準備好的話因為鐘離一個寡淡的眼神被堵在喉嚨,她張了張嘴,沒說什麽。

南瓜湯剛從鍋裏盛出來,李羽墊上隔熱墊,目光在鐘離臉上逡巡一圈,笑着打趣:“你們倆還挺有緣,都姓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家。”

“容城姓鐘的人蠻少的。”

鐘杳有點杵鐘離,畢竟幾次在她面前吃了閉門羹,所以這次李羽主動在兩人身上找話題,她也沒那勇氣去接。

雖然她也好奇,她跟鐘離是不是本家,有沒有可能——

不過據她所知,她好像有個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只是從她出生到現在,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素未謀面的姐姐,也沒親眼見過她母親,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這回事兒。

鐘杳唯一一次去父親書房玩耍,鐘佑賢不在,她在裏頭亂翻,沒曾想在書架的一角瞥到了一張被雜物蓋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

不知道是多久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不清,只能憑借帶笑的眉眼和那身雪白長裙看出女人很美。

鐘杳那時候不理解為什麽爸爸要收藏別的女人的照片,後來才知道,那照片的女人是爸爸的初戀。

不想讓媽媽傷心,鐘杳從來沒在母親面前提過這張照片。

鐘離覺得這頓飯吃得格外沒意思,她吃了兩口,擱下筷子,餘光打量起坐對面的鐘杳。

無論是耳環還是衣服、手表,全是名牌,全套下來少說也有十幾萬。

或許在家挺受寵,眉眼間滿是天真,對外人也絲毫不設防?

鐘離一時間不知道該嘲諷還是該羨慕,她勾了勾唇角,神情說不出的平靜:“我跟姓鐘的沒什麽關系,這是我的藝名,我本名舒。”

“許多年沒回容城,我那些親戚早就沒了聯系。”

“如果哪天碰到了,我問問他們,看認不認識姓鐘的。”

李羽也察覺到鐘離不樂意談及隐私,笑容滞了下,悄無聲息轉移話題。

“今天的糖醋排骨還不錯,你們嘗嘗看。豆芽愛吃,我特意多做了一點。”

鐘杳雖然對鐘離很感興趣,但也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三番兩次被鐘離冷臉拒絕,她也沒那度量跟鐘離搭話。

豆芽不懂大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吃飽喝足,豆芽丢下勺子,将注意力轉移到鐘杳身上,奶聲奶氣開腔:“杳杳姨姨,懷懷叔叔今天也要來哦。”

鐘杳夾排骨的動作一頓,她抑制不住激動,扭頭詢問李羽:“沈懷哥要過來?羽姐,你怎麽不早說呀。”

李羽接過鐘杳的碗,給她盛了一碗南瓜湯,笑着打趣:“是啊,人馬上過來。我剛忙忘了,不好意思哈。”

“你今天運氣不錯,能跟他碰一面。平時他忙得跟什麽似的,我見一面都難。”

“我小姑今天去醫院複查,他剛好休假,陪小姑去醫院檢查完,順便過來瞧瞧新房裝修進度。”

“說起這事兒我都有點火大,他那裝修公司不是我托人找的嗎?結果我前兩天過去發現那水電改得亂七八糟的。給我氣的,還跟裝修公司吵了一架。畢竟是他自己的新房,我也不好全插手,趁他有空,就打電話讓他自己過來看看。”

“裝修這事兒就是費勁,包給裝修公司也是一團糟,還是得自己親自盯。他工作忙沒法,家裏就我小姑一個人又不懂這些。”

“單了這麽多年,找個女朋友也好,幫他應付應付。”

說到這,李羽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出疑問:“應該快到了吧?”

鐘杳聞言按捺不住高興,時不時往門口瞥一眼,嘴上詢問:“真的嗎?那我今天運氣真不錯,還能看到他。”

“沈懷哥工作這麽忙,哪來時間談戀愛啊。我倒是希望他一直單着,反正我還要出國留兩年學。”

李羽噗呲一聲笑出來,寵溺地摸摸鐘杳的腦袋,嘆息:“小懷今年28,馬上奔三十了,再不結婚我小姑該着急了。”

“那有什麽?男人三十五六結婚也挺好啊。”

李羽也沒堅持,順着鐘杳的話往下說:“是是是,你說的對。”

鐘離全程沒吭聲,只是在心裏默默将李羽這一家子的關系跟沈懷、鐘杳兩人挂上了聯系。

亂成麻的關系在鐘離腦子裏梳理一遍,鐘離陡然發現,她這幾個月一直在圍着沈懷的圈子轉。

李羽的老公認識鐘佑賢,李羽跟沈懷是表兄妹,鐘杳認識沈懷?

這座小城确實小到出門就是熟人,随便問一個人就是誰誰誰的親戚。

只是鐘離沒想到,鐘杳也喜歡沈懷?

他倆是怎麽認識,怎麽搭上線的呢?在多久之前?她又錯過了什麽?

鐘離還想琢磨,李羽見鐘離滿臉困惑,主動開口解釋:“我表弟是消防員,之前容城下暴雨漲水,杳杳的車陷在水坑裏,表弟救了杳杳……”

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也是鐘杳一見鐘情的原因。

鐘離扯了扯嘴角,沒什麽好說的。

只是忍不住吐槽——

「沈懷還真是個大好人啊。」

等待途中,鐘杳不知道想起什麽,小臉一皺,扭頭苦惱地問李羽:“羽姐,我聽說沈懷哥前不久相了個女孩子,沈懷哥跟那女生成了嗎?”

“你怎麽知道的?”

“前不久我爸在家跟容城中學的校長吃了頓飯,聽那校長提了一嘴。上回不是有學生跳河嗎,那學生班主任就是沈懷哥的相親對象吧。聽說長得挺文靜,是教語文的。”

李羽遲疑地啊了聲,不太确定道:“應該還沒吧。我聽小姑說,他倆好像很少見面,也不怎麽聊天。”

“我這表弟性子比較硬,他不喜歡的事兒沒人能逼迫他,不過也不至于給人姑娘難堪。”

“估計還在接觸中,至于成不成的,還得看當事人,我這個當姐姐的也不好說。”

鐘杳聞言松了口氣,捏着筷子講:“還沒成就好。”

李羽噗呲一笑,低聲勸她:“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爸可不會同意你倆。”

“你們家跟我表弟家差距太大了,就算你喜歡,你爸肯定也不會同意。”

鐘杳輕輕嘶了聲,不情不願反駁:“我才不管他同不同意,我就喜歡沈懷哥。”

“我認定的人,誰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他可是救了我命啊,我爸肯定會同意的。”

李羽見鐘杳一臉堅定,不允許任何人阻止,她頓了頓,沒将話說死,只順着鐘杳的話委婉道:“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你們要是雙方都有這個意思,我肯定雙手贊同。”

鐘杳立馬放下筷子,轉過身抱住李羽撒嬌:“羽姐,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鐘離在飯桌上沒什麽存在感,當然,她也不需要什麽曝光。

吃得差不多了,鐘離擱下碗筷,推開椅子,起身要走。

李羽見狀,急忙松開懷裏的鐘杳,起身送鐘離離開。

兩人剛走出餐廳,門鈴便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鐘離腳步一頓,李羽見狀,先一步上前去開門。

坐在餐桌上的鐘杳聽到門鈴聲也迫不及待出來,站在鐘離旁邊等待來人。

不想自己的意圖太明顯,又不想讓自己躲在暗處,不能第一眼看到沈懷。

兩人隔太近,近到鐘離的手背已經觸碰到了鐘杳的裙擺。

鐘離跟碰到什麽不該碰的似的,皺眉收回手,無意擦了擦手背。

沈懷進來撞見的就是這幕,鐘離與鐘杳齊齊站在客廳,一個滿臉煩躁,一個滿臉愉悅。

明明是完全不相似的兩張臉,沈懷卻從兩人身上看到一星半點的相似處。

或許是血緣關系作祟。

等人進屋,李羽關上門,出言阻止彎下腰,準備換鞋的沈懷:“別換了,家裏沒你的鞋碼,反正我晚上要拖地,踩也沒事。”

沈懷聞言手上動作一頓。

鐘杳今年也不過21歲,面對喜歡的人依舊藏不住心思,她眨眨眼皮,主動跟沈懷打招呼:“沈懷哥,好久不見啊,你最近工作是不是挺忙?約你好幾次都不理我。”

沈懷餘光落在站在邊緣的女人身上,見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起伏,沈懷滾了滾喉結,不鹹不淡回複鐘杳:“忙,沒時間。”

鐘杳也不生氣,笑着打趣:“沒事兒,我理解的,你工作性質特殊,肯定不能經常出來玩嘛。”

“沈懷哥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羽姐做的菜真的很不錯。”

鐘離不動聲色翻了白眼。

沈懷撞見這幕,不明意味笑了下,語調說不出的平淡:“不用,吃過了。”

李羽見沈懷板着一張臉,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李羽伸手拍拍沈懷的肩膀,打破尴尬的氛圍:“不吃也進去坐坐,站門口像什麽樣子。”

“鐘老師要不再坐坐?冰箱裏凍了西瓜,吃兩塊再走?”

鐘離笑着搖頭,“不用,我下午還有課。”

說着,鐘離提着包,面無表情走出李羽家。

嘭——

鐵門被人從裏阖上,鐘離站在門口,聽着裏頭斷斷續續的談笑聲,默不作聲鑽進電梯間。

等電梯途中,鐘離目不轉睛盯着不停跳動的紅色數字,眼見距離23樓越來越近,鐘離翻出手機,找到某人的微信號,胡亂地發了兩條微信。

消息發送成功,鐘離摁滅手機,哼着歌,好心情地等待電梯。

同一時間,沈懷褲兜裏的手機嗡嗡震動一聲。

鐘杳跟李羽在廚房切西瓜,客廳沙發就沈懷一個人。

他取出手機瞥了眼屏幕,掃到那兩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發送人頂着怒氣發的消息,莫名勾了下嘴角。

「有事說。」

「五分鐘後,地下停車庫等你,過時不候。」

鐘杳端着一盤西瓜從廚房出來就見沈懷揣好手機要走,她神色一愣,忍不住問:“……沈懷哥就要走了?”

“李羽姐剛切的西瓜,你要不要嘗嘗?”

沈懷默不作聲掃了掃收不住情緒的鐘杳,忍不住想,跟鐘離比較,鐘杳還是太嫩了點。

至少,鐘離有本事讓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事。

從盤子裏随便拿了塊西瓜,沈懷輕描淡寫解釋一句:“臨時有點事兒。”

說着,他錯開鐘杳,啃着西瓜走進廚房,“姐,鑰匙給我?我過去看看就走。”

李羽也有些意外,邊擦手邊問:“不坐一會兒?怎麽來了就走。”

沈懷頓了頓,想起短信內容,含糊回應:“有點事兒要處理。”

李羽見狀也沒強留:“行,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

半分鐘後,沈懷捏着新房鑰匙離開李羽家。

電梯停在負一樓,沈懷摁下下行鍵,将西瓜解決完扔垃圾桶,耐性十足地等待電梯,中途他時不時瞥一眼不停跳動的紅色數字。

滴的一聲,電梯抵達23樓,沈懷抻着大腿邁進電梯,剛摁下-1樓的按鍵,手機再次震動。

沈懷勾了勾唇角,表情淡定地掏出手機。

「來了?」

沈懷看完信息,沒回應,那頭也沒再追問。

電梯一路下行,中途沒進其他人,沈懷站在電梯門口,望着不停變化的數字,漫不經心敲出一個問號發給鐘離。

「?」

那頭秒回——

「咱倆睡過的事兒,你忘了?」

沈懷望着那條不明不白的消息,眉頭一跳。

還真是——

胡說八道慣了。

電梯抵達負一層,沈懷揣好手機,大步走出電梯。

地下車庫停滿車,一眼看過去全是烏泱泱的車頭,鐘離并沒告訴沈懷她的位置,沈懷只能順着車庫自己摸索。

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沈懷擰眉,懷疑鐘離是不是故意耍他。

滴滴滴——

還沒等沈懷想明白,幾道刺耳的喇叭聲在斜對面的角落響起。

沈懷順勢看過去,只見一輛打着近光燈的黑色奔馳緩緩朝他開過來。

下一秒,奔馳車近在咫尺,車頭與他不過一拳頭的距離。

駕駛座的女人沖她比了個中指,單手搭在方向盤,降下車窗,探出腦袋,滿臉挑釁地盯着他。

沈懷:“……”

跟女流氓有什麽區別?

沈懷滾了滾喉結,好脾氣問她:“有事兒?”

“上車。”

沈懷瞥了眼近在咫尺的京A車牌,滾動喉結,拒絕:“不想坐。”

鐘離也不勉強,“哦,不坐就這麽說吧。”

沈懷點頭:“嗯,你說。”

鐘離:“……”

兩人一個坐車裏,一個立車外,在外人眼裏,好似一對在吵架或者鬧矛盾的小情侶,而鐘離這個看起來有錢的「有錢大小姐」和沈懷這個看起來很窮的「窮小子」,仿佛在上演一出一出豪門大小姐抛棄窮對象的狗血戲碼。

當然,鐘離對此毫無感覺。

沈懷跟一塊硬骨頭似的,很難啃,稍不注意就會将牙齒崩碎。

鐘離不想把牙齒崩碎,也不想輕易放棄。

中途有車路過,鐘離的車擋了所有空間,後面的車過不去一直鳴喇叭,鐘離聽得頭疼,怨氣滿滿地摁了聲喇叭,讓沈懷上來再說。

沈懷遲疑片刻,最終在鐘離的注視下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

“安全帶。”

“……”

沈懷剛扯過安全帶,還沒來得及扣,鐘離一腳油門踩下去,車身跟着晃動,沈懷腦袋差點撞車窗上。

罪魁禍首沒有半點負罪感,反而淡定指責:“早讓你系安全帶了,自己不聽,活該。”

吧嗒一聲,沈懷扣上安全帶,輕描淡寫瞥了眼鐘離。

那眼神太過輕飄,好似在問:“你給我時間系了?”

兩點二十分,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鐘離将車開出地下車庫也不知道往哪兒走。

在中州花園小區漫無目的轉了幾圈,鐘離将車停在小區超市門口,進去買了一包煙,她前兩天買的抽完了。

結完賬出來,瞥見男人坐在副駕巋然不動,鐘離挑了挑眉梢,擡腿走過去。

剛上車就收到一條家長發的短信,下午彈琴的學生突然發高燒,人在醫院輸液,今天可能上不了課了。

鐘離看完消息,揣好手機,斜一眼身旁的男人,似笑非笑問他:“不是要去看新房?”

“怎麽?”

“反正也沒事兒做,一起去呗。”

“……”

沈懷瞅着眉眼帶笑的女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應。

他擡擡下巴,忽視她的請求:“不是有事兒跟我說?”

鐘離不認賬,笑眯眯反問:“我什麽時候說的有事?”

“……”

沈懷算是明白,這女人今天是故意找他茬的?

再這麽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沈懷別一眼人,松開安全帶,準備走人。

剛握住門把手,還沒來得及用力,女人輕飄飄的聲調如同螞蟻一般悄無聲息鑽進耳朵:“噢……你說七年前那個晚上啊,咱倆睡沒睡你不知道嗎?”

“那年你大三,我高三畢業,在你家的卧室,你跟我做了一晚上。”

沈懷臉上的平靜因為鐘離最後一句話,難以言喻地碎裂,變成一道道刺眼的利刃,直直紮進鐘離的眼裏。

鐘離穩住呼吸,低着腦袋,手腳略微慌亂地撕開煙盒包裝殼,撿起扶手箱的打火機,倉促地點了根煙。

煙點燃,鐘離閉着眼深深吸了一口,任憑煙霧鑽進喉嚨,進入五髒六腑,熨平她起起伏伏的情緒。

沈懷全程緘默不語,他冷着臉,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鐘離臉上,似在審視她說的這些,哪句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那天早上起來,床上只有他一個人,而鐘離在沈溪房間。

他倆到底睡不睡,他并不清楚。

抽了幾口煙,鐘離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她捏着煙,挑眉打量一圈面色難看的沈懷,忍不住打趣:“我還真有點想不通……”

“你跟鐘杳怎麽也有關聯,鐘佑賢知道他兩個女兒都栽你身上了嗎?”

“你知道的,我這人比較自私,我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也不會讓給別人。”

沈懷臉上露出無以言表的表情,他看着鐘離,仿佛在看一個很難理解的陌生人。

良久,沈懷撕破表面的和氣,冷着臉質問:“鐘離,你有什麽臉面跟我說這些?”

“當初溪溪的事兒我沒信任你,你怎麽對我的?你又怎麽對溪溪的?你倆一起出去,為什麽只有你回來,而溪溪死了?”

提到沈溪,鐘離臉上的神氣突然被灰敗打敗,她睜着眼,下意識否認:“不是我……”

沈懷摸了摸嘴唇,眼裏溢出不明顯的嘲意:“是,不是你。可是你敢保證,她的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如果我媽、我不信任你,她能借你的名義跑出去約會?能出車禍?”

鐘離徹底沒了反駁的勇氣。

是。

是了。

那天如果不是她,沈溪不會出門,也不會死。

就算不是她殺的沈溪,她也有責任。

鐘離深深吸一口氣,将剩下的煙一口氣抽完,出聲趕沈懷:“下車,我還有事兒。”

沈懷巋然不動。

鐘離見男人一動不動,突然來了火,扭頭沖沈懷大喊:“我讓你下車!你耳朵聾了嗎!?”

沈懷不為所動,反而提醒鐘離:“你現在的情況不适合開車,下來。”

“我适不适合關你屁事!”

鐘離破罐子破摔,将煙頭從車窗口扔出去,扣上安全帶,啓動引擎就要走。

沈懷擰着眉頭,擰了鐘離的車鑰匙,摁着她的肩膀,将人強行從車裏拖出來。

奔馳車被丢在超市門口,沈懷鎖了車門,不顧鐘離的大喊大叫,拖着人往另一棟樓走。

直到進了電梯,沈懷才松開手。

鐘離惡狠狠地瞪一眼面容沉穩的男人,氣不過,狠狠踹了腳沈懷的小腿。

電梯不斷上行,中途有人進來,兩人不知不覺被擠到角落,沈懷站在鐘離面前主動替她隔絕一些人的擁擠。

距離太近,近到兩人的呼吸都交纏在一起,鐘離惡狠狠地瞪着沈懷,臉上透着紅暈,被氣的。

鐘離嘴角噙着譏笑,眼神直定定鎖住男人,言語化作一道利刃瘋狂往沈懷心裏插刀:“沈懷你是不是有病?”

“這麽讨厭我,管我死活幹嘛。你抖M嗎?”

沈懷皺眉:“……”

鐘離冷笑,不管不顧發洩情緒:“你不是早就認定我是幫兇,認定沈溪的死跟我有關系嗎?這會兒裝什麽大好人?”

“是,當初是我約沈溪出去的。可是那是她主動找的我!”

“我也勸過,沒用,她就是喜歡那狗東西我能怎麽辦?我也沒想到她會出車禍,會—”

說到「死」這個字,鐘離依舊心有餘悸,不敢光明正大說出口。

只是委屈和難受在心裏藏了太多年,只要開了一道口,她就再也收不住。

滴——

電梯抵達23樓,電梯只剩鐘離兩人,沈懷看着抱着手臂,滿臉盛怒的女人,問她要不要出去再說。

鐘離被他輕描淡寫的态度氣到,狠狠瞪了眼沈懷,擠開他,大步走出電梯。

在左右兩個方向站了半秒,鐘離格外堅定地選擇向右走。

沈懷看她這麽堅定,捏着鑰匙的動作一頓。

鐘離望着彎腰開門的男人,怎麽也想不通,他倆怎麽吵着吵着走到了他婚房。

咔嚓一聲,門被沈懷打開,他推開門,示意鐘離進去。

鐘離卻不肯邁一步,她固執地站在原地,問他:“沈懷,你是不是挺恨我?”

“談不上。”

“那為什麽——”

鐘離話說到一半,沈懷面無表情打斷她的幻想:“不恨也不代表喜歡。鐘離,咱倆沒這個可能,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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