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第 43 章

◎我是你爹!◎

鐘離湊到701門口, 彎腰将鑰匙插進鑰匙孔。

聲控燈突然暗下,鐘離重重咳嗽一聲,聲控燈再次亮起來, 狹窄破舊的樓道再次恢複光明。

她手上微微用力一擰。

咔嚓一聲, 門被擰開,鐘離取下鑰匙推開門, 打開門口的燈, 立在門口回頭望向靠在牆上的沈懷。

酒勁兒上頭,他這會兒雖然還能好好站着, 但是看人時瞳孔擴散,滿臉的醉意。

鐘離抿抿嘴唇, 走上前将鑰匙塞回他褲兜,慢慢開腔:“進去吧。”

沈懷忍着頭疼,低頭望向鐘離的臉,因着剛剛激吻的緣故,她嘴唇微腫,泛着粉色水光,杏眼幹淨清冷, 透着一絲平時沒有的柔情,

盯了幾秒,沈懷意有所指問她:“你呢?”

鐘離抱着手臂退開半步,主動與沈懷拉開距離, 她從包裏翻出自己出租房的鑰匙, 鑰匙扣卡在食指對着沈懷晃了晃, 慢悠悠解釋:“我當然是回702。”

不等沈懷反應, 鐘離拿着鑰匙錯開沈懷走到702門口, 将鑰匙熟練地插入鑰匙孔, 擰開,推門進去。

她打開702的燈,轉頭望向還靠在牆壁上的沈懷,再次催促:“進去吧,不早了。”

沈懷扭頭望向表面淡定,實則滿肚子壞水的鐘離,低頭無言地勾了下唇角。

跟他玩欲擒故縱嗎?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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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手扶着門框,挑眉挑釁:“什麽?”

沈懷不知道想到什麽,兀自笑了下,搖頭否認:“沒什麽。”

鐘離擰眉,忍不住追根究底:“說話說一半是什麽意思?”

聲控燈驟然暗下來,沈懷站在陰暗處,唇齒間溢出一道很輕很輕的嘆息,最後他過了足足半分鐘才開口:“你最近有談戀愛的打算嗎?”

鐘離神色一愣,沒想到沈懷突然這麽問。

她站在門口,背對着光,看不清臉上的情緒,只是憑借沈懷對她的了解猜測,她此刻應該是懵的。

鐘離攥緊門把手,顫着聲,不可思議問:“你說什麽?”

沈懷擡手揉了下額頭,站直身,腳步還算沉穩地走到702門口,與鐘離不過半步之遙。

他手搭在牆壁,彎下腰,刻意與鐘離保持平視:“我說,你最近有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如果有,跟我談怎麽樣。”

鐘離徹底懵了,她沒想到,沈懷這麽直接、簡單粗暴地表達出他的想法。

她以為他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她甚至想,或許他陪着她去看沈溪就是為了讓她死心。

沈懷之前做的那一切不過是提醒他們之間的隔閡、差距在哪兒,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是為了此刻。

他好像有了一個很大的轉變,這個轉變的結果到底是不是因為她,鐘離不敢确定。

鐘離整個人都處在一個很茫然無措的狀态,她擡頭望着滿臉認真,找不出半點醉意的沈懷,好像陷入了一個“近鄉情怯”的怪圈。

她不敢走進下一個階段,她害怕面對李文麗,害怕面對未來的艱難局面,也害怕他們最終沒有一個好結果的畫面。

良久,鐘離松開門把手,神色迷茫地搖頭:“我不知道。”

沈懷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局面,他滾了滾喉結,耐着性子問她:“不知道?”

“不知道。”

“你不想跟我處對象?”

“不是。”

“那是什麽?”

“是害怕。”

沈懷秒懂她的意思,他愣了片刻,望着陷入迷茫無措的鐘離,退開半步,空出一點空間給她喘息的機會。

他站在聲控燈下,昏黃燈光打在他肩頭,為他鍍了層薄弱的金色,他單手插兜,滿臉平靜講:“想通了再回我,我不急。”

“進去好好睡一覺,別胡思亂想。”

鐘離詫異地看他一眼,見他沒開玩笑,她小弧度地點了下頭,關上門,隔絕沈懷那張對她來說有絕對吸引力的臉。

沈懷站在樓道沒着急進去。

他擡眸掃了眼702緊閉的、豬肝紅的門,後背抵在冰冷的牆面,從右褲兜裏掏出煙盒、打火機,捧着橙紅火苗,不慌不忙點了根煙。

燈光落在他深沉、硬朗的面孔,将他深邃的五官刻畫得更深刻。

他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煙時不時往嘴裏送一口,最後微擡下巴,眯着眼朝半空吐出煙霧。

寂靜樓道裏,他一個人抽着煙,倒是為他平添了不少孤獨。

鐘離洗完澡出來,路過客廳習慣性地瞄一眼電腦,瞥見樓道裏沒走動的身影,鐘離動作一頓。

她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屏幕上的人影,移不開半步。

兩人一個在監控畫面外,一個監控畫面內,各自情緒都不怎麽明朗。

鐘離看他抽完一根煙再續了一根,她下意識往門口走想去開門跟他說兩句話,只是走到一半,鐘離想到他半小時前毫無征兆地表白,忽然停下腳步。

她還沒有想好答案,此刻,她一團亂麻。

閉着眼深深吸了口氣,鐘離重新回到監控畫面前,她抻開腿坐在茶幾上,撿起茶幾上沒開封的紅塔山,撕開外殼,取了一根含在嘴裏,撿起打火機點燃。

下一刻,她跟着沈懷抽煙的頻率,抽完手裏這根煙。

煙蒂剛扔進垃圾桶,許烨然的視頻便毫無征兆地彈進來。

鐘離剛把手機充上電,聽到鈴聲響,她起身走到插座旁,取下充電的手機,摁下接通鍵。

視頻一接通,許烨然的臉就暴露在屏幕中,背景在他家,他坐在沙發上,手裏抱着吉他,穿着家居服,很随意的樣子。

背後的牆壁上有一幅油畫圖,大片金黃麥田裏,有四道模糊的背影。

這幅油畫是一個去山裏采風的大學生畫的,那年他們四個去一個小山村做活動,剛好碰到那個大學生,對方将他們也畫了進去,最後許烨然看了畫,花了三萬塊錢買回來。

沒想到他把這畫挂家裏了,她還以為早扔了呢。

許烨然瞧見鐘離半濕的頭發,主動挑起話題:“剛洗完頭?”

鐘離舉着手機,摸了摸濕潤的頭發,對着鏡頭點頭:“嗯,剛回來沒多久。”

許烨然放下吉他,端着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問她:“去哪兒了?”

鐘離脫掉拖鞋,将腳擱在沙發:“一個朋友生日,今天給她過生去了。”

許烨然手上動作一頓,下意識追問:“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鐘離輕飄飄瞥他一眼,說了實話:“女性。”

“周莉,開理發店那個。下次有機會介紹你倆認識。”

許烨然眉頭一跳,低聲拒絕:“我暫時不想談戀愛。”

鐘離:“?”

“她有對象,馬上要結婚了。我說的介紹認識是作為朋友。”

“挺有義氣的一個女孩,就是家庭環境有點糟糕,其他都挺不錯。”

許烨然脫口而出後就意識到想錯了,他白淨的臉上露出一絲尴尬,摸了摸鼻尖,許烨然開口:“我想錯了。”

“下次有機會吧。”

鐘離看他滿臉不好意思,輕描淡寫轉移話題:“最近不忙?”

許烨然放下玻璃杯,将手機拿起來,對準自己的臉,他五官生得精致幹淨,是天生的冷白皮,屬于奶油小生那類型,很讨女孩子喜歡。

他微博粉快五百萬,有一半是他的女友粉,某種程度來說,有一部分人抵制鐘離也是因為不想許烨然跟她有任何捆綁關系。

許烨然搖搖頭,簡單解釋:“還好。巡演完休息半個月,目前沒什麽事做。我最近在學做飯,不過沒什麽成效,感覺這事兒還得有天賦的人來。“

他倆一起闖蕩那幾年都是吃盒飯、煮泡面,高級點的飯菜從來沒做過,一是沒時間,二是都不會。

“我下個月要去錄一檔綜藝節目,節目組也有意邀請你,你要去嗎?”

“公司最近跟周姐鬧得挺難看,你再不回來可能周姐就準備抛棄你了。這個節目還挺不錯,我希望你能去。就算不是為公司,為你自己也挺好的。”

鐘離:“什麽節目?”

許烨然見她有松口的跡象,他微微坐直身,手撐着額頭,認真介紹了一下節目:“一個真人秀,有五個常駐嘉賓,兩個臨時嘉賓,就做做飯、聊聊天之類的。算是一個慢節奏的綜藝,最近還挺火的。”

“你如果想去,我跟節目組說一聲。”

鐘離現在腦子有點混亂,無法給出冷靜的答案,她想了想,說:“我過兩天回複你。”

“行。”

“重慶場的直播你看了嗎?”

“看了。”

許烨然臉上露出意外,他摸了摸脖子,主動跟她分享演出上的事:“挺多歌迷說想看你,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有一個女粉絲還寫了挺長的信送到後臺,她很喜歡你,見你沒來,哭了挺久。”

鐘離其實有點懷疑許烨然話裏的真假度。

她那天看直播,彈幕全是罵她的,沒有一個希望她回來,連戴瑤在演唱結束後都說她會是五三樂隊有史以來最好的主唱,擺明是想取代她。

許烨然見鐘離露出懷疑的表情,立馬舉着手機起身去書房翻信件:“你別不信,我把信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鐘離淡淡扯了扯嘴角,跟他開玩笑:“許烨然你別太幼稚,這也信。”

許烨然裝沒聽見,将手機擱在手機支架,彎腰不停翻找他從巡演帶回來的信件。

鐘離也不打擾他,任他找。

兩人都沒說話,氛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鐘離口渴,趁許烨然找東西的間隙,她放下手機,起身去接水。

飲水機旁就是電腦,她接完水習慣性地瞄一眼監控畫面,見樓道裏的男人已經進屋,鐘離臉上浮出一絲短暫的呆愣。

重新坐回去,許烨然已經回到畫面,将他找到的信封展示在鐘離面前,證明他沒有撒謊。

鐘離說不清是感動還是什麽,或許比起粉絲的信件,她最感動的是許烨然在這一邊倒的局勢裏,一直站在她這頭。

雖然不是她想看的畫面,但是她依舊很感激他沒有緣由的偏袒。

如果朋友裏有個先後順序的話,他一定排第一。

不為別的,就為他們共同打拼的七年,以及那顆無論任何時候都沒想過抛棄過彼此的真心。

許烨然見鐘離捧着水杯沒說話,出聲問她:“看到了嗎?”

鐘離輕笑,點頭:“看到了。”

許烨然捏着手裏的信封,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很多人希望你回來,我也是。”

“鐘離,53離不開你,我也是,”

鐘離喝了口水,猶豫了許久,才低聲講:“許烨然,你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吧,我現在腦子有點亂。”

許烨然隔着屏幕與鐘離對視兩眼,确認她沒撒謊後,他鄭重且理解地點頭:“好,我等你。”

視頻挂斷,鐘離喝完最後一口水,擱下玻璃杯,起身走向卧室。

走到門口,她念頭一轉,轉頭鑽進另一間房。

許烨然走得匆忙,鐘離最近也忙,差點忘了把他睡過的床單丢洗衣機清洗了。

容城天氣比較潮濕,夏天一過,秋冬經常下雨,東西堆久了很容易發黴。

鐘離剛把床單扒拉下來,準備扯枕套時,一個信封突然從枕頭裏掉出來。

鐘離頓了頓,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信封。

外封寫着「鐘離親啓」四個字,鋼筆寫的,黑色墨水,字跡流暢漂亮,跟許烨然外形一樣吸引人。

信封有點厚度,拿手裏份量也不輕,她隐約猜到是什麽。

撕開信封,鐘離取出裏面的東西。

一萬塊現金、一張工商銀行卡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着:「密碼是你生日,卡裏有五十萬,拿去應急。錢是借你的,不用謝。」

鐘離望着紙條,靜默無聲。

良久,鐘離抱着收拾好的枕套、床單全部扔進洗衣機,又轉身回到房間,彎腰撿起丢床上的現金、銀行卡回到自己的卧室。

嘭——

鐘離阖上門,将東西擺在書桌,一頭紮進柔軟的床鋪。

這世界,比鑽石還貴的,是真心。

而這樣的真心,鐘離擁有兩顆,一顆來自沈溪,一顆來自許烨然,他倆都是她這輩子彌足珍貴的、可以拿命來換的好朋友。

沈懷假期少得可憐,那天晚上表完白,他第二天一早就回了隊裏。

要不是微信裏躺了句“想好了回我”,鐘離都懷疑那天晚上的真情流露是不是她的錯覺。

在酒吧流連大半個月的李追在元旦前一天突然大發慈悲地邀請鐘離吃飯。

鐘離都懷疑這是場鴻門宴,剛要拒絕,被他一句“年終獎翻倍”給止住了嘴。

請客當天,李追千叮咛萬囑咐讓鐘離穿好看點,說是去一家大酒店吃飯,那邊對着裝有要求。

鐘離忍着罵人的沖動,簡單化了個低飽和的妝容,在衣櫃裏挑了條低飽和的針織條紋半身裙,上身搭一件黑色打底衫,外面穿一件長款深灰色大衣。

戴了副磨砂拉絲質感的銀耳釘,穿上黑靴,鐘離從玻璃櫃裏取出一個迪奧的經典配色馬鞍包,披着到腰的頭發走出出租房。

一下樓就瞧見穿着正裝的李追和他旁邊停放的那輛京牌奔馳車。

鐘離視線落在李追身上批的那件深灰色,跟她同品牌的大衣外套,臉上浮出一絲詫異,似是沒想到這麽巧。

有點像情侶裝了。

李追在打電話,聽見腳步聲,他回頭一看,撞見鐘離的打扮,李追愣了幾秒,挂斷電話,毫不吝啬誇贊:“別說,平時看你素面朝天慣了,這麽一打扮簡直絕了。”

“這衣品這氣質這身材,你去當T臺名模絕對沒問題。”

今天只有十三度左右,冷風吹在身上,凍得鐘離鼻尖都紅了。

鐘離手揣兜裏,無視李追的誇張,面不改色問他:“平白無故請我吃什麽飯?”

李追拉開副駕的門,一邊邀請鐘離上車,一邊跟她侃大山:“咱倆也認識大半年了,請你吃個飯怎麽了?”

“怎麽,我這麽不靠譜啊?前兩個月情緒有點不對勁,所以沒顧上你。這不是回過神覺得對不住你,所以想請你吃頓飯補償一下。”

鐘離:“……”

她沒記錯的話,前兩個月剛好是李追前女友程舒的預産期,她老公在外上班,程舒逛街時羊水突然破了,慌亂無措的時候把電話打給了李追。

李追那天本來在機構招人,接到電話都來不及交代一句就跑了出去。

再回來已經是兩天後了,整個人不修邊幅,胡茬冒出來,精神萎靡得跟去網吧通宵了好幾天似的。

鐘離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孩子沒保住。

李追趕到商城,程舒已經快疼暈過去了,她抓着李追的手拜托他一定要救孩子,李追抱着程舒送去醫院,路上堵車、等紅燈,耽誤了快五分鐘。

将人送進醫院,醫生緊急送進手術室,李追在外面等了四五個小時,最後得知在路上耽誤太久,胎兒在羊水裏呼吸不過來,窒息而亡。

雖然這事跟李追沒大多關系,可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還是他親手将人送到醫院的,他很難擺脫道德上的愧疚。

孩子沒救回來,程舒跟丢了半條命似的,躺在病床上一個勁地哭,最後程舒的外婆、家人趕到醫院,看到病床旁的李追,再聯想到孩子沒了,全都怪他。

程舒老公得知孩子沒了,也從上海趕回來。

李追跟他在走廊見了一面,對方滿眼猩紅,惡狠狠瞪着李追,一個勁地指責他是殺人兇手,李追也一肚子氣,兩男人在醫院大打出手,差點鬧出事兒。

警察趕到現場了解完情況也覺得很難評理,大手一揮将兩人弄回警局做筆錄,最後是李追姑父周鴻運放下手頭的工作趕到警局将兩人保釋出來。

程舒丈夫沒了孩子,發了瘋地死咬着這事不放,說一定要跟李追打官司,讓他進去。

李追無所畏懼,讓他盡管告。

一口氣上頭,李追甚至口不擇言說了句,程舒沒了這孩子,他挺開心。

這話被趕來的程舒聽到,程舒氣得錘了李追好幾拳,最後紅着眼讓李追滾出她的世界,說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他。

李追氣得牙癢癢,指着程舒罵活該。

這事後李追一蹶不振,跑到酒吧醉生夢死足足兩個月。

周鴻運見他整天要死不活的,焦頭爛額地給他安排一場相親,想讓他忘了這件事。

鐘離在路上聽完全過程,都忍不住心疼李追。

這是倒了八輩子黴才碰到這樣的前女友吧?

如果不是李當天追趕過去,恐怕得一屍兩命吧?

鐘離不想參和李追的私事,又聯想到接下來的鴻門宴,忍不住問他:“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李追擡擡下巴,滿臉威脅:“你覺得呢?”

鐘離:“……”

“我有喜歡的人。”

李追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他笑了兩聲,輕描淡寫開腔:“你要是沒有喜歡的人,我今天還不叫你來。”

“你放心,就是吃個飯,沒別的意思。”

“完事了我送你回去就是。”

鐘離打量幾眼李追,見他渾身陰沉、陰郁,絲毫沒有最初認識時的随意灑脫,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對他影響挺深。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走出來。

想到這,鐘離若有所思問:“你還喜歡你那個前女友?”

李追愣了半秒,很肯定地否認:“不喜歡。”

“那你是對她很愧疚?”

“嗯。”

“這件事也不是你的錯,你不用——”

李追突然踩下剎車,回頭一言不發望了兩眼勸告的鐘離,鄭重其事講:“鐘離,那是一條命,我不可能不在意。就算那不是我的孩子,那也是程舒的。我倆就算分了不愛了,可我也希望對方好好的。”

說到這,李追臉上露出灰敗,喘着氣轉移話題:“今年年底我可能回北京了,你什麽打算?”

鐘離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淡淡的了然:“我留在容城。”

李追擡擡眼皮,似笑非笑問:“為了那個消防員?”

鐘離在李追的質疑下點頭:“嗯。”

李追重新啓動引擎,踩下油門,輕飄飄地吐出一句:“你倆要是沒在一起,可以考慮考慮我,我認真的。”

鐘離難以理解地望向李追,“理由?”

李追:“沒理由。”

鐘離想了想,很是認真地搖頭:“咱倆不太可能。”

李追笑了下,一本正經講清利弊:“有什麽不可能?我有錢有顏懂得體貼人,還能陪你玩陪你鬧,有人脈資源給你工作上帶來幫助。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給你絕對的忠誠。”

“跟我結婚,你可以少掙紮幾十年。在音樂路上,有我給你開路,你幾乎遇不到什麽阻力。”

“況且,你真打算在這鳥不拉屎的小縣城待一輩子啊?雖然說這話沒意思,可我好歹有個北京戶口,以後小孩上學什麽的,方便多了。”

按理說條件挺吸引人的,但是鐘離還是不感冒。

她抿了抿嘴,擡眸撞上李追疑惑的眼神,輕描淡寫解釋:“李追,我要的,你給不起。”

“你所謂的這些我可以自己去争取,而愛無價。”

“而且你現在的情況不适合談愛,也不适合談婚姻。你說的這些,過兩年再看吧。你到時候就會發現,你做不到為一個人停留。如果可以,當初程舒就不會嫁給其他人了。”

李追難得保持沉默,沒有反駁鐘離的話。

路上就知道了這飯局上有哪些人,鐘離自覺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還是算漏了周鴻運的人脈關系有多廣。

李追牽着鐘離的手推門進包間,鐘離一眼瞟到飯桌上坐着的鐘杳,以及旁邊許多年沒見卻經常刷到同城新聞人物裏的容城首富鐘佑賢和他伉俪情深的妻子周淑怡。

一家三口坐一堆,即便沒說話也能看出感情很好,真真是媒體形容的“恩愛夫妻”。

鐘離腳步驟然頓下來。

李追以為她怯場,見狀湊她耳邊低聲安撫:“有我在呢,咱甭丢面兒?”

鐘離回過神沖李追淡淡笑了下,跟着他落座。

周鴻運夫婦沒想到李追相親還帶了鐘離,夫妻倆臉上露出一絲尴尬,急忙起身招待:“鐘董,我侄子李追,這位是他朋——”

沒等周鴻運說完,鐘離忽然站起身,視線在鐘家三人身上轉了一圈,當着衆人的面,同鐘佑賢介紹:“鐘離,李追的‘女朋友’。”

李追挑眉,眼底劃過一絲詫異。

在門外不是說是朋友?

鐘佑賢聽見鐘離的介紹,眉頭驟然皺起,他打量的眼光落在鐘離臉上,似乎要看出個名堂。

李追順勢開腔,攪亂局面:“姑父也真是的,我都有女朋友了還為我安排相親,真不好意思,今天鬧了個烏龍。”

“這頓我請,當給妹妹賠罪。”

鐘杳巴不得相親局被破壞,她一大早就被周淑怡抓起來準備相親,路上一直在說今天相親這位是北京出了名的公子哥,家裏産業龐大,錢多得沒地兒堆。

還說這位公子哥除了出身好,長得也好,各方面都不錯,也沒什麽隐疾之類的,甩容城這些小地方長大的人幾條街。

鐘杳嚷嚷着不想去,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母親非但不聽,還警告鐘杳永遠不要想這件事,她這個當母親的絕對不會同意她下嫁給一個消防員。

如今見到相親對象是見過面的熟人,對方還有女朋友,鐘杳成了飯桌上最開心的人,胃口頓時有了,看着滿桌的硬菜,她甚至想要拍幾張照片發個朋友圈表達她的喜悅。

只是她高興早了,壓根兒沒想到這出戲才上演了一個開頭。

鐘離開口說完,鐘佑賢盯着她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了許久,最後霍然起身,握着酒杯質問鐘離:“什麽時候回容城的?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你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鐘佑賢話一出,好好的相親局成了認親名場面,在座的幾人都愣住了。

李追在圈子裏混了那麽久,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沒見過。

只短短幾句話,李追便分清了形勢,他上下掃視一圈面色難看的鐘離,湊她耳邊小聲嘀咕:“這你親爹?”

“你是私生女?”

鐘離眉頭一皺,回頭默不作聲掃一眼李追。

李追看清形勢,淡淡哦了聲,準确判斷出情況:“所以……你是原配的女兒,跟我相親的那姑娘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你繼母的女兒?”

鐘離:“……”

鐘佑賢瞧見這一幕,皺了皺眉,再次問鐘離:“這是你男朋友?你倆到哪一步了?”

鐘離挑挑眉,面色寡淡地看向鐘佑賢:“關你屁事。”

“你是我誰?”

“我是你爹!”

“哦,我沒有你這樣的爹。”

“鐘離!”

鐘離裝沒聽見,起身推開椅子,回頭望一眼李追,問他走不走。

這飯局再待下去也沒意思了,李追按捺着八卦的心,跟周鴻運夫婦抱歉地笑了笑,拿着車鑰匙追了出去。

背後的狼藉、吵罵聲被鐘離甩得遠遠的,她冷着臉,一言不發往電梯口走。

滴的一聲,鐘離邁進電梯,李追緊跟其後。

電梯裏,鐘離勾着眼望向李追,輕飄飄開口:“你相親對象是鐘杳?”

李追舉手投降:“講真,我壓根兒不知道對方是誰。我也是到了包間才知道你倆是姐妹。”

“我沒有這樣的妹妹。”

“那你跟那個容城首富——”

李追話音未落,鐘離手機毫無征兆地響起來,她掏出手機一看,見是沈懷打過來的,她臉上露出肉眼可見的驚訝。

下一秒,她走出電梯,背對着李追接通電話。

李追站在原地,望着逐漸走遠的鐘離,忽然意識到,他可能真的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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