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第 44 章

◎沒帶傘◎

接到沈懷的電話, 鐘離崩潰難忍的情緒忽然有了一個宣洩口。

電話裏,沈懷聽着聽筒裏傳出的冷冽風聲、細碎腳步聲,開口問:“你在哪兒?”

鐘離站在馬路口, 望着車來車往的大橋, 冷着聲憋出一句:“黑水橋。”

“一個人?”

“嗯。”

沈懷聽她聲音沉悶,胸口憋着一股氣, 關切地問一句:“心情不好?”

鐘離好不容易收斂好的情緒驟然崩塌, 她攥緊手機,顧不上在大街上, 站在橋上破防地點了根煙。

彎腰急促地抽了兩口,她捏着煙對着手機裏的沈懷發洩:“我剛跟李追去相親飯局碰到了鐘佑賢。”

“他們一家三口挺恩愛的, 這些年估計過得挺不錯。”

“我沒忍住和他吵了一架。說真的,如果殺人不犯法,我肯定當場捅他一刀。”

“舒笑當年病入膏肓想見鐘佑賢一面,結果到死都沒見到人,反而被那個女人活活氣死。”

“當初她擺着正宮的身份到病房裏大吵大鬧,眼睜睜看着舒笑氣得喘不過氣,看着她遺憾地死在病床上。”

“是, 我是挺讨厭舒笑的軟弱, 可是她是給我命的人,我再讨厭也不希望她死得這麽憋屈。”

“沈懷,這口氣無論過了多久我依舊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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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七八年沒回容城了, 怎麽就偏偏讓我碰上那家人了呢。鐘佑賢真是個大善人, 丢下親生女兒不管, 跑去捐錢修路, 我看他不是發善心, 是怕遭天譴雷劈吧。”

鐘離噼裏啪啦一頓說完, 手裏的煙已經燃了大半,她抖了抖煙灰,咬着牙抽了兩口煙,強迫自己穩定情緒。

起伏的領口、緊繃的下颚、發抖的聲線無不證明她還處在這場憤怒中沒有走出來,她站在橋中間的人行道,望着橋下暗流湧動、渾濁的河水,顫抖着手指握住冰冷刺骨的橋柱,默默等待沈懷宣判她的罪責。

本以為等來的會是沈懷的責罵,畢竟當年舒笑生病住院,她一口氣砸了鐘佑賢的豪車、毀了他已經簽訂的合同,最後爬上車頂,當着很多圍觀群衆的面兒罵他是畜生。

沈懷目睹全過程,在當事人報警前,抓着鐘離進警察局報了案,說她無故破壞他人私人財産。

那時候的沈懷正義感爆棚,鐘離進了警察局都在罵他多管閑事,對他拳打腳踢,破口辱罵,最後警察都看不過去了,上前制服了她。

鐘佑賢的助理知道砸車的人是他親生女兒,不想事态鬧大,助理私下将車送到了修理廠,沒讓鐘離理賠,這事發生到結束,鐘佑賢連面兒都沒露。

鐘離破罐子破摔,在警局大吵大鬧,耍賴讓警察們把她關進去得了,反正她不怕死,随便弄。

那時候鐘離15歲,不到法定年齡,警察沒辦法,只能給鐘離家長打電話。

鐘離一聽到要打給舒笑,立馬服軟。

她奪過警察的手機毫不猶豫地給沈懷打了個電話,電話接通,鐘離特自然地對着電話那頭的沈懷叫了聲哥哥。

沈懷剛出警局,接到這通電話,聽到那聲故意夾着嗓音喊的“哥哥”,頓時頭皮發麻。

沒等沈懷反應,鐘離繼續夾着聲音,委屈巴巴抽泣:“哥哥,我在警察局出了點事,你能過來幫我簽個字,帶我出去?”

“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砸人車,毀人東西了。”

“你幫幫我吧,哥哥。”

十分鐘後,去而複還的沈懷重新回到警局。

接手這件事的警察瞧見沈懷進來,滿臉疑惑地問他還有事?

二十歲不到的沈懷越過警察探尋的目光望向背後滿臉挑釁,沖他翻白眼的鐘離,他按捺住脾氣,跟警察表示他是鐘離哥哥,過來接人。

簽字時警察一頭霧水,還以為他倆在故意逗他,沈懷簽完字将筆錄移交給警察時,警察還語重心長的說一句:“家和萬事興,妹妹犯錯一定要好好管教,送警察局雖然是對的,但是很傷兄妹感情。”

“有時候小孩就是一步錯步步錯,社會責任心得從小抓起。”

沈懷恭恭敬敬聽警察口頭教育完,任勞任怨給鐘離處理後續。

鐘離得到自由,面色冷淡地走出警察局。

沈懷刻意慢一步地跟在背後,剛走出警察局的大門,鐘離就扭過頭滿臉嘲諷地瞪向他,嘴上不留情面地挖苦:“這麽喜歡當好人,你是新世紀活雷鋒啊。”

“我砸他的車,跟你有關系嗎?多管閑事。”

沈懷後來才知道鐘離是鐘佑賢的大女兒,她母親無名無分跟了鐘佑賢十幾年,好不容易等鐘佑賢闖出一點成績,以為母女倆終于有了好日子,沒想到最後鐘佑賢為了剛剛起來的生意另娶了別的女人。

而鐘離好端端從一個正經女兒變成了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鐘佑賢現任妻子周淑怡知道鐘佑賢背地裏有一個好了十幾年的女人,私下不知道找了舒笑多少次麻煩,每次舒笑都滿臉歉意、好聲好氣地任周淑怡發洩,仿佛這件事裏周淑怡才是受害人。

鐘離小時候性子野,吃不了一點虧,上學有人罵她是沒爸爸的野孩子,她不管打不打得過,總會撲上去抽對方嘴巴,逼對方道歉。

她也撞見過幾次周淑怡開着豪車,帶着助理過來找舒笑麻煩,見舒笑不争氣地道歉,她也替舒笑出過幾次氣,可是每次趕走周淑怡後,舒笑都抓着鐘離打,苦口婆心勸她以後不要再跟周淑怡作對。

鐘離至今想不通,舒笑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想的。

明明不是她的錯,她卻覺得是她破壞了鐘佑賢和周淑怡的家庭。

鐘離半天沒等到回複,吹着刺骨的冷風,開口問聽筒裏的人:“你怎麽不說話?”

沈懷頓了頓,沉穩出聲:“在聽你說。”

鐘離聽着沈懷平靜溫和、安撫人心的聲音,喉嚨頓時一癢,她緊咬着嘴唇,站在橋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電話那端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鐘離以為他在忙,面無表情挂斷電話。

她一時間不知道往哪走。

李追發微信問她在哪兒,他剛去車庫開車,出來沒碰到人。

鐘離讓他自己先回去,她想一個人靜靜。

消息發送成功,鐘離關掉手機,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臨近年關,很多外出務工的人都差不多回來了,容城熱鬧不少,走到哪兒都是人。

鐘離心口悶得慌,走在人群裏看到大家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更郁悶了。

“鐘離?你一個人?”

鐘離走到梧桐街,忽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肩膀。

她扭頭一看,對上兩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兩人一高一矮,都穿黑色羽絨服,看着年紀不大,面容很稚嫩,其中一個滿臉驚喜,一個傻愣愣地看着她。

鐘離隐約有點印象,好像在哪兒見過。

高個的楊磊摸了摸鼻子,主動介紹自己:“我楊磊,消防隊的,你不會忘了吧,我們之前見過,一塊兒吃過燒烤。”

鐘離這才想起對方是誰。

見兩人提着大包小包,鐘離沒話找話:“你們出來買東西?”

楊磊黢黑的臉不知道為何驟然紅起來,他摸了摸後腦勺,笑容腼腆道:“明天元旦我倆執勤,所以今天請假出來買點東西。你怎麽一個人?”

“我們要去喝奶茶,你要不要一起?我請你喝。”

鐘離面對楊磊的邀請,再看看他通紅的臉,忽然明白點什麽。

她笑着搖了搖頭,無聲拒絕。

楊磊臉上劃過一絲失落,下一秒,他鼓足勇氣問:“那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挺有緣分的,這都能碰上。”

鐘離想了想,點頭答應。

她掏出手機,重新開了機,點開微信二維碼遞到楊磊面前。

楊磊剛掃完二維碼就瞧見鐘離手機屏幕上方進了一個新電話,備注人是沈懷,楊磊看見備注添加好友的動作一頓。

鐘離見有電話進來,沖楊磊歉意地笑了下,轉身往旁邊挪了兩步,當着兩人的面接通電話。

電話裏,沈懷的聲音毫無遺漏地暴露出來:“你人在哪?”

鐘離左右看了一圈,瞥到背後偌大的工商銀行,低着頭說了地址:“大十字附近的工商銀行。”

電話那端的人頓了兩秒,交代她:“你就在那兒別動,等我兩分鐘,我馬上過來。”

鐘離心口一陣熱流湧過,她舔了舔嘴唇,低聲說好。

通話結束,鐘離見兩人還沒走,回頭望向滿臉尴尬的楊磊,問他:“你們還有事嗎?”

楊磊摸了摸後腦勺,見鐘離一臉疏離,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倒是一旁不嫌事大的趙小宇知曉楊磊的心意,主動為他制造機會:“磊哥想請你看電影,你願意嗎?”

鐘離勾了勾唇角,臉上露出意外:“看電影啊,我可能……”

說到一半,背後傳來一道低沉、夾着一絲急迫的聲音:“鐘離。”

鐘離聽到聲音,嘴角不自覺往下陷,她歉意滿滿地看一眼楊磊,回頭掃了掃朝她大步走近的沈懷,朝楊磊說出剛剛沒說完的話:“我可能不太方便,抱歉。”

“不過謝謝你的好意。”

趙小宇是個鬼精靈,瞧見氛圍不對勁,立馬探頭跟沈懷打招呼:“頭兒,你怎麽在這兒?”

沈懷走近,自覺站在鐘離身邊,上下掃視一圈楊磊、趙小宇,刻意忽視楊磊的表情,面不改色問他倆:“你倆怎麽在這兒?”

趙小宇立馬開口解釋:“出來采買點物資,馬上回去了。”

沈懷嗯了聲,開口囑咐:“行,買完早點回去。”

趙小宇見楊磊傻傻站在原地,急忙拉上人離開:“行行行,我們馬上走。”

等兩人離開,光禿禿的梧桐樹下只剩鐘離倆。

鐘離後背靠在梧桐樹,擡眸淡淡地掃向沈懷,她這才發現他微微喘着粗氣,額頭還冒着薄汗,身上也只一件單薄的毛衣,外套都沒穿。

鐘離愣了半秒,忽然問:“你從哪兒趕過來的?”

沈懷抹了把汗,面不改色回她:“家裏。”

鐘離驟然說不出話,她擡頭直勾勾地盯着沈懷漆黑平靜的眼睛,慢慢站直身,與背後梧桐樹拉開一點距離。

“你今天休假?”

沈懷上下打量一通鐘離,見她情緒雖然沒外露,但是眼睛裏滿是悲怆,隐約意識到她現在很不開心。

他摸了摸脖子,誠實回她:“嗯。明天過節,比較忙。提前回去給我媽過個生。”

鐘離目不轉睛鎖住沈懷,低聲問他:“我那通電話打擾你了嗎?”

沈懷皺皺眉,否認:“沒有。本來也準備走了。”

“你怎麽回事兒?”

鐘離反應不及:“什麽?”

沈懷:“怎麽相親去了?”

鐘離沒想到沈懷的關注點在這兒,她低頭瞥了眼沈懷的鞋,發現他穿着硬底黃靴,裝不在意地解釋:“李追找我吃飯,沒想到是相親局。”

“進酒店包廂才發現跟李追相親的是鐘杳。”

想起沈懷的表姐李羽,鐘離擡起眼皮問沈懷:“你認識鐘杳?”

沈懷一臉疑惑:“鐘杳?”

鐘離也不清楚,她為什麽能記這麽清楚:“17年容城發大水,她車陷溝裏,你救了她,她跟你表姐李羽認識,鐘佑賢跟你表姐夫有生意往來,兩家經常一塊兒吃飯。”

沈懷像是忽然想起這號人,臉上露出一絲恍然大悟,點頭承認:“應該見過。”

鐘離一言不發望向沈懷,若有所思開口:“她喜歡你。”

沈懷滿頭霧水:“?”

鐘離看他滿臉不知情的模樣,面色寡淡問他:“你上次去你表姐家,沒發現她看你的眼神充滿了愛意嗎?”

沈懷低頭默默凝視着鐘離,一口否認:“沒發現。”

鐘離:“……”

沈懷忽視鐘離的幽怨,轉移話題:“餓了嗎?”

鐘離點頭:“有點。”

沈懷手揣兜裏,問她:“想吃什麽?我請客。”

鐘離沒胃口,但是現在不想一個人待着,“随便。”

沈懷見她情緒不穩定,給她選擇:“吃烤肉?”

“行。”

兩人一前一後往附近的烤肉店走,剛開始沈懷還保持一點距離,到最後兩人不知不覺肩并肩走到一起,手指時不時擦過對方的手背。

鐘離刻意忽視距離,低着頭一言不發跟在他身邊。

路過馬路,鐘離不小心走了神,差點跟一輛出租車撞上,沈懷那時在跟人打電話,撞見這幕電話都來不及挂,一把拉過鐘離的手臂,将她拖離事故現場。

鐘離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人已經過了馬路。

沈懷見她心不在焉,氣得挂斷電話,擰眉責備:“你走路不看路?剛剛差點撞上了。”

鐘離恍惚地笑了下,脾氣很好地道歉:“抱歉,剛剛走神了。”

沈懷一拳打在棉花上,滿滿的無力感,他垂眸掃視幾眼心不在焉的鐘離,耐着性子講:“說吧,怎麽樣才能好點。”

鐘離擡頭輕輕啊了聲,對上沈懷認真的神色,她秒懂他的意思,她舔了舔嘴唇,笑着開玩笑:“讓他們都不好過我就好受了。”

沈懷皺眉,疑惑地掃向她:“什麽?”

鐘離沖他笑了笑,淡然回他:“你不是問我能不能跟你談戀愛嗎?談吧。”

沈懷臉上的表情驟然淡下來,他緘默不語盯着鐘離,仿佛要從她那層表皮扒出點什麽東西。

只是沈懷如何看,鐘離臉上都很平靜,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沈懷滾了滾喉結,壓着嗓子問她:“你認真的?”

鐘離嘴角勾了勾,笑得格外燦爛:“當然是真的。”

“你不是挺想跟我談戀愛嗎?我也想。”

沈懷臉上的笑意淡下來,他繃着下颚線瞥向鐘離,輕飄飄反問:“不是為了報複鐘佑賢一家人?”

鐘離一愣,她攥了攥大衣紐扣,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毫不猶豫反駁:“我怎麽可能為了報複他們……跟你在一起。”

“沈懷,我挺喜歡你的。當初我寫那一萬字的信,後面不是跟你表白了嗎?只是你那時候并沒有回應我的表白。”

沈懷眉間浮出淡淡的疑惑,他抓住重要字眼,皺眉詢問:“你給我表過白?”

鐘離見沈懷滿臉迷惑,她忽地笑了下,白淨的面皮上露出一絲淡笑,嘴上輕飄飄講:“你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

沈懷轉身盯住鐘離,神色說不出的嚴肅:“什麽時候?”

鐘離被他的眼神唬住,頓了頓,下意識說了真話:“沈溪去世後三天,我給你發了長發一萬字的道歉信,結尾說了句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你過了兩個月才回我,讓我去死。”

“短信原話是:鐘離,你去死。”

沈懷面色說不出的難看,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定定地凝望着鐘離,好似在分辨她話裏的真假度。

鐘離覺得再追究往事沒什麽意思,她擡頭看看頭頂灰蒙蒙的天空,聲音散漫道:“算了吧,都過去了。”

“我已經忘記了,可能是記錯了吧。”

“你不是請我吃烤肉?到底吃不吃。”

沈懷這才回過神,繼續領着鐘離往烤肉店的方向走,只是路上,兩人的距離莫名拉開。

鐘離剛開始還能跟上他的步伐,走到最後,她已經落後很長一段距離。

直到到烤肉店門口,沈懷才發現鐘離沒跟上來,想要回頭找她。

剛挪動腳步,鐘離的身影便慢慢出現在眼前,沈懷眸色幽深、複雜地望着那道單薄、疏離的人影,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果他沒記錯,他那幾天一直在忙沈溪的葬禮,壓根兒沒時間看手機。

葬禮結束,他手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在家裏找了幾圈都沒找到。

手機最終沒找到,他嫌麻煩,拿身份證重新去營業廳買了個新手機,換了張新電話卡。

他壓根兒沒看到鐘離發的短信,也沒有讓鐘離去死。

即便處在氣頭上,他也只是趕鐘離離開,罵了個滾字,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去死,想讓她給沈溪賠命。

所以那個手機最終到了誰手裏,又是誰回的那條短信?

沈懷還沒想清楚,鐘離點完餐将菜單擱到沈懷手邊,讓他自己再看看,缺什麽再點。

鐘離點的都是烤肉必備,沈懷在家裏吃了飯不太餓,瞄了一眼菜單就将其遞給服務生沒再多要。

桌上有提供免費的檸檬水,沈懷拿過鐘離的杯子倒了半杯,又給自己杯裏倒了一杯。

等菜途中,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鐘離覺得氣氛不對,默默拿着手機登錄小號刷微博,剛好刷到許烨然說的那檔綜藝,鐘離減了減音量,點開視頻。

看了幾分鐘,鐘離退出微博,給許烨然發了條微信:「你說的那個綜藝什麽時候開始錄?我現在去還來得及?」

許烨然收到消息秒回:「來得及,你決定好了?要來?」

鐘離擡眸望一眼對面坐着的沈懷,聯想到剛剛飯局上的糟糕場面,她突然生出一股換個環境冷靜幾天的想法。

猶豫片刻,鐘離做了決定:「嗯,想換個心情。」

許烨然:「行,我馬上跟節目組說一聲,到時候把具體時間發你。錄制地點在杭州,你來得及嗎?」

「我估計下周一飛杭州,你如果來,我去機場接你。」

鐘離打開對話框,回了句“來得及”,許烨然欣然表示到時候杭州見,隔着屏幕鐘離都能感受到許烨然的高興。

菜慢慢上齊,烤盤一熱,沈懷便自覺拿起剪刀、夾子開始烤肉。

鐘離跟許烨然結束對話,撐着下巴望着認真烤肉的沈懷,冷不丁開口:“我下周要去杭州跟許烨然錄一檔綜藝節目,可能要去個兩三天。”

“等節目錄完回來,我再跟你說我的答案吧。”

沈懷手上動作一頓,他微擡眼皮,餘光落在鐘離身上,見她面色平靜,沒有半點異樣,仿佛之前那通崩潰邊緣的電話不是她打的。

老實說,沈懷接到那通電話時正在家裏跟李文麗聊相親的事。

媒人幾次打電話給李文麗催促兩人的相處進度,剛開始沈懷還不理會,到後面發現雙方父母都挺滿意,陳雯也沒意見,只差背着他,私自定下他們這樁婚事了,沈懷才意識到不能再放任發展。

他特意抽出時間給李文麗做了頓飯,飯桌上他一臉嚴肅地拒絕了這樁婚事,說他跟陳雯不合适。

李文麗眼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飯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問他為什麽不合适。

沈懷笑了笑,找了個自己都覺得荒唐的理由拒絕:“陳雯年齡太小,我倆在一起沒共同語言。”

李文麗吸了口氣,耐着性子勸他:“感情都是需要培養的。還有雯雯今年馬上23,哪裏小了?媳婦小你五六歲不是挺正常。”

沈懷不為所動,甚至更過分:“我對着她那張娃娃臉沒性/欲。”

“跟欺負一小孩兒似的,我狠不下心。”

李文麗當場摔碗,罵沈懷胡鬧。

沈懷也覺得自己太過分,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卻堅持己見:“總之這門婚事我不同意,您也別逼我。真要逼我,我要麽不結婚,要麽找個男人将就得了。”

“反正這年頭跟男人過一塊兒也正常。”

李文麗是初中老師,也從學生嘴裏聽到過同性戀什麽的事兒,她作為一個傳統的女性,肯定是不能接受自己兒子喜歡上男人的。

見沈懷這麽說,聯想到他這幾年一直單着身,李文麗差點氣死。

李文麗指着嬉皮笑臉的沈懷罵:“你要是找個男的回來,我死給你看!”

沈懷裝沒聽見,繼續逗她:“那我找個姑娘回來你就不生氣了?”

李文麗咬着牙,不肯退後半步:“那也得看看是誰!”

沈懷見狀,扯唇笑了下,繼續耍無賴:“那算了,我趕明兒給您領個男的回來讓您瞧瞧。”

李文麗氣得頭疼,直罵:“滾滾滾,別在我這兒惹我生氣!”

“我看你是小時候太乖巧,現在叛逆期到了。一天天的,不相親也不結婚,整天淨想些亂七八糟的。”

“要不是溪溪不在了,我能——”

話說到一半,李文麗掃到沈懷那張面帶無奈的臉,忽然說不下去。

這些年,痛苦的是她,飽受折磨摧殘的卻是沈懷。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開始将自己的意願強行加在兒子身上,一到他不願意,她就拿去世的女兒威脅。

久而久之,李文麗自己都在懷疑自己到底是因為走不出來,還是故意拿這件事刺激兒子。

沈懷被趕出來也不生氣,他就覺着跟李文麗只能耍俏皮,故意降低她的期待值,不然她怎麽也不可能接受鐘離。

至于沈溪的事,沈懷對李文麗一直是哄着、供着的心态。

思緒到這,沈懷将烤好的五花肉拿剪刀剪成小塊全丢鐘離碗裏,輕描淡寫問她:“還回來?”

鐘離擡眸瞥一眼沈懷,見他面不改色地翻動烤盤上的肉片,她夾着五花肉蘸了點幹辣椒面放進嘴裏。

吃了兩口,鐘離迎上沈懷的疑問,漫不經心點頭:“回啊。”

沈懷微蹙的眉慢慢松開,他聳聳肩,面不改色道:“哦,随你。”

“你希望我回來?”

“不希望。”

“那我再想想吧,看要不要留在杭州。”

“……”

沈懷拿剪刀的手一頓,他擡眼冷冷掃一眼開玩笑的鐘離,語調涼嗖嗖問:“玩我呢?”

鐘離勾了勾唇角,搖頭否認。

烤肉吃完,沈懷到收銀臺結賬,鐘離站在門口等他。

這家店開得比較偏僻,附近都沒什麽人,店門口養了盆吊蘭,不知道老板怎麽打理的,大冬天的,葉子綠油油的,養得很好。

鐘離覺得有意思,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保存在相冊裏。

沈懷付完錢出來就見鐘離盯着一盆吊蘭看,他站在背後,頂着刺骨的寒風沒打擾她。

等鐘離欣賞完,回頭見沈懷單薄地站在風中,忍不住愧疚:“你怎麽不叫我?”

沈懷睨她一眼,慢悠悠開腔:“看你挺高興,沒敢打擾。”

鐘離:“……”

吃完飯已經晚八點,天色早就暗了下來,鐘離跟着沈懷走出巷子,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她一眼瞧見不遠處的電影院,突發奇想問沈懷要不要去看個電影。

兩人各自端着一杯熱飲走到電影院,他們網上預訂的電影十分鐘後開播。

廣播提醒觀影的人檢票,鐘離去自助取票機取了電影票,跟沈懷走進觀影廳。

她特意選了個靠後的座位,卻沒想這電影這麽冷門,影廳就幾個人。

影片看到一半,鐘離才發現是個文藝片,女主角鐘離還認識。

演技不錯,就是受衆有點小衆。

走出影院,天空突然飄起雪,鐘離望着雪粒砸在沈懷肩頭,又滾落在地上,她忍不住發出感慨:“沈懷,下雪了。”

“嗯,趕緊回去,別凍感冒了,沒帶傘。”

“……”

或許,這才是生活的真谛。

有人等煙雨,有人怪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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