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第 46 章

◎別說了,我不愛聽◎

鐘離腳僵在原地, 頂着一身被墨水澆滿的軀體,面容慘淡、狼狽地瞧着從天而降的沈懷。

他罵完,丢掉煙頭, 大步流星朝她走近。

距離不到半米, 他上下掃視一圈她身上的墨水痕跡,閉了閉眼, 長嘆一口氣, 伸手一把将她摟進懷裏。

鐘離悄然落入一個強硬、溫暖的懷抱,一時間鼻息間滿是他身上的味道, 那一刻鐘離說不清是感動還是幸運。

沈懷感覺懷裏的人在很克制地掉眼淚,低頭掃視幾秒她臉上的眼淚, 壓着嗓音問她:“哭什麽?”

鐘離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委屈掉淚:“我眼睛差點瞎了。”

沈懷吸了口氣,冷笑:“墨水全弄你眼睛了,不瞎才怪。”

“報警了嗎?”

“沒。”

沈懷松開手,一言不發盯着她:“就這麽算了?”

鐘離抿了抿嘴唇,臉上浮出一絲糾結與掙紮,許久, 她才說出自己的猶豫:“她們好像還是高中生?報警會不會毀了她們的人生, 我剛剛躺在儀器上清洗眼睛的時候也想過報警,但是——”

沈懷聽完沉默片刻,持反對意見:“你現在縱容才是毀了她們。”

半小時後, 沈懷領着鐘離去警察局報警。

鐘離門口安了監控, 有幾幀剛好能看清罪魁禍首的臉, 鐘離做筆錄過程中, 沈懷掏出手機将那個時間點的監控畫面反複退回給警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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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情很嚴肅, 嚴肅得像面對人生大事一樣, 鐘離看着他,忽然有了更多的勇氣。

确實是兩個高中生做的,校服是容城中學的。

鐘離做完筆錄,人站在警察局門口等沈懷,他報的警,有些東西需要他處理後續。

許烨然打來電話時,鐘離蹲在警察局門口的臺階發呆。

聽見鈴聲響,鐘離掏出手機,恍惚地摁下接聽:“喂?”

電話那端緩幾個呼吸,壓着聲問她:“你沒事吧?”

鐘離低頭掃一眼身上的狼藉,輕輕搖頭:“沒事,我挺好的。”

許烨然聲音啞澀幾分,嘴上不停解釋:“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知道我去容城找你的事,我去之前沒有跟任何人暴露行蹤。這次機場擁抱……我是覺得我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才見面,所以一時沖動抱了你。”

“你知道的,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希望你被我連累。如果真有那天,我就——”

許烨然話還沒說完,鐘離及時打斷他:“許烨然!”

她摸着臉,指腹落在剛清洗過的右眼睛,裏頭因為被墨水感染的緣故布滿紅血絲,看着有些瘆人,她嘆了口氣,阻止他:“你別說這些喪氣話。”

“你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地步,我不想你輕而易舉毀了你的前程。我不就是被罵了幾句嗎?沒關系,我不在意,再說罵幾句也不會死。”

“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無論是你來容城看我,還是在機場跟我擁抱告別,我都很感激。”

“真的,你不要沖動做事。成功可能需要很多年、一輩子的努力,但是毀掉一個人,只需要幾分鐘,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我。”

“許烨然,你真的不需要擔心我,我挺好的,我在這裏沒有一點問題。”

沈懷跟警察交涉完出來聽見鐘離貼心安撫的聲音,聯想到電話那頭的人,再看看鐘離此刻的狼狽,他氣不打一處來。

上前一把奪過鐘離的手機,顧不上她的驚慌失色,沈懷瞥了眼屏幕中間的“許烨然”的名字,舉着手機,對着電話裏的人放狠話:“你要護不住她就別擱這假惺惺的關心。”

“你知不知道她眼睛差點瞎了?被你那幾個粉絲弄的。網上她因為你被罵了那麽久,你是真他媽瞎啊還是裝看不見?是男人就別他媽躲女人背後。”

“許烨然是吧,你他媽以後離鐘離遠點。她是我的人,老子不想她再因為你受傷。”

罵完,沈懷冷着臉挂斷電話,将手機還給鐘離。

鐘離被他突如其來的髒話驚到,愣了好幾秒才接過手機。

許烨然不知道發什麽瘋,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鐘離怕再起沖突,挂斷沒接,到後面幹脆關了機。

回去路上,鐘離壓制住鋪天蓋地的混亂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決定一樁樁一件件地解決:“你怎麽有我家的監控畫面?”

沈懷食指勾着塑料袋,裏頭裝着鐘離的消炎藥,他朝滿臉疑惑的鐘離嘶了聲,微擡下巴,不鹹不淡說出實情:“給你安監控那天就連我手機上了。”

鐘離按捺不住困惑:“……不是連我電腦上的嗎?”

沈懷停下腳步,轉過身凝視片刻鐘離,輕飄飄開腔:“安之前我就打聽好了,一個監控能連三個賬戶。”

“七樓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小區安全沒保障,住的全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你又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真要出事兒,誰能保證能第一時間救你?”

“安這監控也能讓我放心點,結果還是出問題了。我說你怎麽回事?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都跑這犄角旮旯來了還能被人傷害。”

“網上那麽多人罵你也不見你吭個聲,真以為你閉個嘴就能解決所有事?你知道我們平時滅火怎麽滅嗎?”

鐘離越聽越疑惑,她仰着頭,滿臉疑問地盯着沈懷。

沈懷被她的傻樣逗笑,勾了勾唇角,火氣散了一點,低下頭,輕描淡寫接下話:“滅火前得先找準起火原因,再根據火災情況精準打擊。”

“你以為你閉嘴,你冷處理就有用了嗎?”

“沒用。你越是沉默,他們越覺得你有鬼,覺得你怕事,覺得你好欺負。”

鐘離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擡頭迎上沈懷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她艱難開口:“你知道我網上的事兒?”

沈懷冷笑,反問:“不然?”

“我要什麽都不知道給你安監控,留你電話號碼,加你微信陪你浪費時間?”

鐘離按捺住心口翻湧的情緒,捏緊手心,擡頭問沈懷:“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沈懷裝沒看見她臉上的糾結困惑,嗤笑一聲,輕飄飄開腔:“你灰頭土臉從北京回容城那天我就知道了。”

“你真以為你藏好好的?跟掉溝裏的泥菩薩似的,還擱我面前橫。”

鐘離滿臉無措,她咬着嘴唇,艱難問出心底的疑惑:“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沈懷淡淡笑了下,一針見血指出她的心理症狀:“有些事兒只有當事人能問責,跟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沒有半毛錢的關系。鐘離,我知道你當初回來是為了什麽。”

“沒必要,真的,完全沒必要。”

“撞人的司機已經進去,且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你、我、李老師都曾在這場車禍裏喪失了最基本的理智、客觀,無論是愧疚還是難過,都應該到此為止了。”

“溪溪都不怪你,我有什麽資格再責備你。當然,那些閑得沒事幹的網民更沒資格指責你。”

“這事已經過去七八年,完全夠了,完全夠你贖罪了。”

“你要真覺得對不住溪溪,就替她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快快樂樂地活着。”

鐘離雙腿發軟,她蹲下身,抱着頭緘默不言。

下一秒,慘烈、憋屈的哭聲從她嘴裏發洩出來。

沈懷站在鐘離面前,低頭凝望着抱頭痛哭的人,無聲滾了滾喉結。

由她哭了幾分鐘,發洩完情緒,沈懷伸手将她扶起來,擡手擦拭她臉上的淚痕,聲音柔軟溫和地提醒:“眼睛剛清洗完,還想不想要了?”

“別哭了,小心又得進醫院。”

鐘離這才克制住眼淚,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回到出租房,鐘離靠在沙發發呆,沈懷換了身衣服,提着上次沒處理完的膩子桶重新刷牆。

她門口的地上、牆上、門板上全是墨水,沈懷處理完牆面,又拿拖把一遍一遍地拖掃地面上沾的墨水。

忙忙碌碌弄了三個多小時才搞幹淨,可門上的墨水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沈懷将毛巾扔進桶裏,腦子裏突然湧出一個荒唐卻想了多年的念頭。

他偏頭望一眼客廳沙發坐着發呆的女人,想的是哪天帶她去新房看看,按她喜歡的風格裝修完搬進去。

當他倆以後的婚房。

鐘離坐在客廳看沈懷收拾殘局,看了一陣,她雙腿搭在茶幾,彎腰點了根煙,垂低腦袋一邊抽煙一邊想接下來怎麽辦。

沈懷手機丢在茶幾上,屏幕突然亮起來。

鐘離沒多想,下意識撈起手機看了眼,手機沒上鎖,一點開就是主頁。

一條垃圾短信,騙人買保險的。

鐘離嗤之以鼻地删掉短信,準備将手機放回原處時陡然看見屏幕右上角的微博圖标。

她愣了愣神,擡眸直勾勾地望了眼蹲在門口,拿着帕子從上往下擦除門板上墨水的男人,指腹鬼使神差點進微博。

用戶名:7842137866,共58條微博,關注人4,粉絲0。

鐘離點開關注列表:中國消防、容城消防、人民日報、鐘離。

微博裏除了消防轉發微博,還有三條私人微博。

2020-08-06:

「鐘離不是那樣的人,別他媽亂說。」

2018-07-15

「挺厲害/轉發鐘離:新專輯《他》播放量上1000萬,感謝各位……」

2016-04-05

「平安。」

第一條微博是她入行以來第一次遭受大面積的網暴,許多人拿沈溪的事兒渲染她是殺人兇手、小三、欺負隊友、耍大牌之類的惡毒人士,她當時不想事态鬧大,選擇退出樂隊,回到容城躲避輿論。

第二條微博是她出第一張專輯,當時播放量、收藏量很可觀,五三樂隊也因為這張專輯被大範圍的歌迷知曉、耳熟。

第三條是她20歲生日當天不小心從舞臺上摔下來,小腿骨折,她人在醫院發了條微博,不小心帶了醫院的地址。

鐘離望着這三條微博,想象着沈懷當初發微博的心情,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下一秒,她丢下手機,将燃了一半的煙頭丢進煙灰缸,鞋都不穿地跑向門口,不管不顧地撲進沈懷懷裏。

沈懷吓一跳,低頭望了眼懷裏多出來的人,皺眉提醒:“我身上髒,先別抱?”

鐘離抱得更緊,沈懷見狀嘆了口氣,耐着性子問她:“你又怎麽了?”

鐘離擡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懷,命令他:“親我。”

沈懷愣了半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鐘離的吻打消一切想法。

這個吻熱烈、急切,仿佛在玩你追我趕的游戲,一個人發了瘋地靠近,一個被逼無奈只能繳械投降。

不可否認的是,此刻的他們看起來登對極了。

2021年1月25日淩晨3:21分,鐘離發了一條長微博。

微博內容是針對近期有關她的争議點做了解釋,以及對不實新聞的控訴,最後直接附帶上了報警的回執單。

「第一,關于我是不是殺人兇手的傳言,你們如果質疑國家以及警察的威信力,你們可以試着挑戰一下,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不是。

第二,我跟許烨然清清白白,從頭到尾都只是朋友,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只會是朋友。

第三,我将永久性地退出五三樂隊,且不再參與任何樂隊演出。

第四,謠言裏的那個女孩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死者為大,請大家放過她。

第五,請各位離我的生活遠一點,離我的音樂近一點。」

微博發送成功,五分內讨論度上千,評論區清一色地辱罵,鐘離當沒看見,關掉手機,蓋上被子睡覺。

隔天一早,鐘離被敲門聲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習慣性地穿上拖鞋,打着哈欠往門口走。

走到一半,她想起沈懷的交代,又回頭瞄監控,發現敲門的人是沈懷,鐘離臉上劃過一絲意外,下一秒滿臉雀躍地跑向門口開門。

門一打開,鐘離被沈懷手裏提的早餐驚到,她眨眨眼,困惑:“你沒上班?”

沈懷将包子油條豆漿遞給鐘離,輕描淡寫解釋:“請了假。”

鐘離接過豆漿往回走:“噢,你要進來嗎?”

話音剛落,沈懷的腳步聲接踵而來,他在背後提醒:“吃完去趟學校,處理點事兒。”

鐘離放下豆漿,蹲在茶幾旁,打開塑料袋,取出一個小籠包咬了一口,困惑不解:“去學校幹嘛?”

沈懷關上門走進屋,視線落在蹲在地板扒拉早餐的鐘離,淡淡開腔:“昨天那倆學生找出來了,待會去學校看你怎麽處理。”

鐘離将一整個小籠包塞嘴裏,扭過頭囫囵問他:“你今天請假就是為了跟我一起去學校嗎?”

沈懷深深看一眼鐘離,插着兜站在原地沒回她。

鐘離胃口小,吃一半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她問沈懷怎麽處理,沈懷上前替她處理了剩的。

看了看毫不嫌棄吃她剩下的沈懷,鐘離抿了抿嘴唇,張□□代:“你等我幾分鐘,我洗漱一下。”

說完鐘離走進卧室,關上門,翻找衣櫃,最後換了一套深色系穿搭,外面罩了件質感很好的長款呢子大衣,頭發被她紮成丸子頭,簡單畫個眉毛、塗個口紅,也很好看。

等鐘離收拾完,沈懷也吃得差不多,出門前沈懷還特意将鐘離客廳、廚房的垃圾收拾好一起帶下樓扔垃圾桶。

路上鐘離戴了個口罩,沈懷看她刻意跟他保持一段距離,他走到一半停下腳步,一言不發看着她。

鐘離回頭見沈懷已經離她很遠,她愣了愣,又回頭找他。

沈懷見她去而複還,擡眼問她:“你躲什麽?”

鐘離摸了摸通紅的鼻尖,解釋:“最近我可能有點——”

沈懷動了動腮幫,冷不丁打斷她:“這裏不是北京,沒那麽多人在意你。你正常過你的生活不行嗎?”

鐘離艱難地笑了下,不再拉開距離,主動跟沈懷并肩前行。

好巧不巧,這兩個學生是陳雯班裏的,昨天下午接到警察局的電話,陳雯滿臉錯愕,早上一上班她就将兩個學生叫到辦公室問話。

得知事情經過後,陳雯通過警察要到報警人的聯系方式,想要私下解決這件事。

只是陳雯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是沈懷,而他對門住的是她見了好幾次的鐘離,也是最近網上争議很大的一個歌手。

鐘離也是跟沈懷到了容城中學,見到陳雯和那兩個學生後才知道這次又是陳雯的學生。

兩個女生見到鐘離,神情都有些慌張,似乎沒料到她會報警,更沒想到警察會找到學校。

陳雯見鐘離戴着口罩,滿臉冷漠地望着兩個女生,她下意識站在學生面前,替她們擋住鐘離的眼神:“鐘小姐,你看這事能不能私下解決?她們年紀小又是學生,一旦把這事歸錄檔案,恐怕前程就毀了。我作為她們的班主任确實難辭其咎,這事跟我——”

鐘離聞言忍不住笑了下,她擡眸淡淡掃向滿臉惶恐的陳雯,沒什麽情緒地反問:“她們的前程是我毀的嗎?你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人民教師,颠倒黑白的事兒應該不能做吧?”

兩個學生突然站出來沖鐘離喊:“不許欺負陳老師!這件事跟她沒關系,你要怪就怪我們!”

鐘離被氣笑,她嗤了聲,笑道:“當然得怪你們。你們潑墨水的時候沒想過後果嗎?現在害怕了?”

“怎麽?覺得我活該被你們罵被你們潑髒水?我做錯了什麽,我哪兒對不起你們?”

鐘離将藏了一肚子的疑問、火氣全都發洩出來。

兩個學生被鐘離的氣勢吓到,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其中一個顫巍巍地問了句:“那你想怎麽辦?”

鐘離扯下口罩揣兜裏,回頭看一眼站在樓道等她的男人,面無表情說出自己的訴求:“跟我道歉。”

兩個女生像是聽到什麽荒唐的話,不停搖頭否認:“不可能!我們沒錯!”

陳雯也沒想到學生這麽偏激,想要說點什麽,結果對上鐘離清冷、平靜的杏眼,她忽然沒了底氣。

她順着鐘離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在樓道口等着的沈懷,臉上驟然劃過一絲黯淡。

或許,她早該猜到的。

沈懷喜歡的類型應該是鐘離這樣耀眼的、生動的、明媚的、有才華和傲氣的姑娘,而她在鐘離面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鐘離看着面前冥頑不靈的,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的學生,出乎意料地冷漠:“不道歉,我不會撤訴,等着收我的律師函吧。”

不想再在學校待下去,鐘離說完扭頭就走。

沈懷沒參與,只是陪她過來,面對她的處理,他也沒做什麽評價,只說她怎麽舒服怎麽來。

不過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場硬仗。

那兩個學生年齡不到16歲,還沒到法定年齡,即便這件事有錯,也無法認定她們的罪責。

而鐘離從頭至尾只是想要一句“對不起”。

出了學校,鐘離心情很低落,她擡頭看一眼沈懷,問他能不能帶她到處轉轉。

沈懷盯着她看了幾秒,點頭答應。

兩人站在學校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沈懷報了中州花園的地址,鐘離疑惑地看他一眼,沒問原因。

十五分鐘後出租車到達中州花園門口,沈懷付了車費,領着鐘離走進其中一號樓。

跟着沈懷進了電梯,抵達23樓,鐘離才發現到了沈懷的新房,她之前來看過,那時的她心情很複雜,甚至在想能住進來的女主人到底長什麽樣。

沈懷從兜裏掏出一坨鑰匙,取下一把塞到鐘離手裏,跟她講:“等這套房裝修完我倆就搬進來住。”

“鑰匙給你,以後你就是這裏的女主人了。想要裝成什麽樣,都随你。”

鐘離面露驚愕,低頭盯着手心多出來的鑰匙,忍不住疑問:“……你認真的?”

沈懷開了鎖,推開大門,眼神示意鐘離進屋:“不然?我跟你開玩笑?”

上次來還是毛坯,這次粗粉了一次牆面,看起來幹淨了很多,不過地上還是亂糟糟的,堆放着很多建材。

沈懷站在玄關,掃了一圈房子雛形,跟鐘離設想:“房子一百來平,三室一廳,你想怎麽弄怎麽弄。”

“你不是想要一個家嗎,我給你行不行?”

鐘離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她捂住嘴,滿臉驚慌失措地望着沈懷。

許久以後,鐘離再次回憶這一幕,她認定。

這一秒,一定是她最接近幸福的時刻。

怎麽會有人坦坦蕩蕩跟她說,他願意給她一個家啊?

鐘離覺得她最近的眼淚有點過于廉價,她站在這套不成型的房子裏,感動得眼淚直流。

沈懷看她又哭了,忍不住調侃:“昨晚發微博不是挺帶勁兒的,怎麽今天又成膽小鬼了?”

“真就窩裏橫?”

鐘離頂着臉上的淚痕,惡狠狠地瞪了眼男人。

男人噗呲一笑,低頭認錯:“得,我的錯,別哭了。”

那模樣像極了惹妻子生氣,主動妥協哄老婆的三好丈夫。

從新房出來,沈懷說帶她出去吃飯。

好巧不巧在電梯口碰到周鴻運的妻子李钰琳,對方提着垃圾準備出門。

瞧見鐘離跟沈懷很是親密地站一塊,李钰琳臉上浮出一絲困惑,按捺住好奇,修養很好地跟鐘離打招呼:“鐘小姐怎麽在這兒?”

鐘離摸了摸手臂,神情有些不自然:“我随便轉轉,李老師是?”

李钰琳笑了下,體面道:“我出去買點菜。小追前兩天回北京了,今天晚上回容城,我準備給他弄個接風宴。”

鐘離詫異,忍不住問:“李追回北京嗎?怎麽沒聽說?”

電梯門打開,三人一前一後進去,李钰琳摁了下電梯鍵,疑惑反問:“你不是他女朋友嗎?他沒跟你說?”

鐘離表情一僵,她習慣性地瞄一眼旁邊的沈懷,見他沒有任何生氣的征兆,鐘離抿了下唇,低頭解釋:“我跟李追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只是普通朋友。”

李钰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倒是沒糾結,而是掃了一圈鐘離,很體面地笑笑,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李钰琳主動跟鐘離講了李追回北京的原因:“他這次回北京是為了他奶奶,老太太八十多歲了,前兩天身體不好送進了醫院,他趕回去探望。”

“小時候他父母忙做生意、應酬,很少有精力照顧到他,小追從小是他奶奶帶大的,跟他奶奶關系更親近一點。”

“說起來也是可憐孩子,前幾年談了一場家長不看好的戀情,被他家裏人強行拆散,後來回國想追回人,人姑娘已經結婚生子了,真是造化弄人。”

說到這李钰琳頓了頓,忍不住感慨:“我還以為你跟小追挺有緣分,原來只是朋友啊。”

鐘離并不清楚李追的私事,這是第一次聽說他是在他奶奶跟前長大的,難怪很少提父母。

看樣子,也是個缺愛的少爺。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李钰琳見狀,微笑着道別:“以後有機會來家裏吃飯,我還有點事兒要忙,就陪到這了。”

鐘離同人淡淡笑了下,揮手告別。

李钰琳一走,鐘離倆也走出電梯,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小區,鐘離站在馬路口準備給李追發條短信,還沒翻出手機,旁邊站着一直沒吭聲的男人冷不丁問一句:“你跟李追私底下關系挺不錯?”

鐘離掏到一半才想起昨天晚上發完微博她将手機關機扔床上了,早上着急,壓根兒沒帶手機。

她默默擡頭,迎上沈懷似笑非笑的眼,淡定點頭:“确實不錯。”

“前不久他還跟我求婚了,說我要是嫁給他一定——”

“鐘離。”

“嗯?”

“別說了,我不愛聽。”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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