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第 50 章

◎你想去嗎?◎

晚上, 鐘離跟沈懷出現在城東一老小區樓下。

鐘離手上空無一物,堅決要去超市買點水果,超市水果賣相不怎麽好, 鐘離挑了半天, 最後放棄,選了箱牛奶。

沈懷本來準備勸她什麽都不用買, 看她一臉緊張, 也沒再說什麽。

見她結完賬,沈懷習慣性地接過她手裏的牛奶, 牽着她的手往小區裏走。

一路全是熟人,見沈懷牽着鐘離, 阿姨們都在問沈懷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沈懷一一承認。

在一衆阿姨的打趣中,沈懷領着鐘離義無反顧走向自己家那棟樓。

鐘離也無聲握緊沈懷的手指,跟着他走過小區的一棟棟樓,往最深處那棟樓走。

等電梯途中,鐘離一直在思考待會見面該怎麽跟李文麗打招呼。

沈懷看她緊張得不能呼吸,寬慰她:“沒這麽可怕, 我早跟她聊過了。”

“李老師這人看似固執、不好說話, 其實心挺柔軟的。”

鐘離擡眼朝沈懷勉強笑了下,沒說什麽。

電梯到達一樓,鐘離跟着沈懷踏進電梯, 她眼睜睜看着他摁下8樓的按鍵。

老小區電梯有些歷史, 看着沒那麽新, 有的按鍵已經被磨平, 看不清上面的字數, 電梯上行途中, 鐘離扭頭望向電梯壁裏的自己。

她今天特意挑了件暖色系的裙子,畫了個橘色系的淡妝,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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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可以吧?

滴——

電梯門抵達八樓,鐘離望着慢慢打開的電梯門,心髒忽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急到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咬着嘴唇,對着空氣深深呼了一口氣。

沈懷聽見動靜,偏過頭掃了她一眼,最後無奈地笑了下,捏着她冰涼發麻的手指,關心:“這麽緊張?”

鐘離輕輕嗯了聲,點頭:“有點。”

沈懷松開她的手,安撫地碰了碰她的腦袋,給她定心丸:“沒事,別怕。就算李老師不同意,我也娶定你了。”

鐘離呼了口氣,難以言喻盯着胡說八道的沈懷:“……”

嘭、嘭、嘭……

走過拐角,兩人停在801門口,沈懷彎腰放下牛奶箱,握緊鐘離的手,有節奏地敲響緊閉的門。

每敲一下,鐘離的心髒就抖一下,仿佛敲的不是門,而是她的心。

敲了不知道多少聲,門內傳來一道急切的、有辨識度的中年女聲:“來了。”

鐘離聽見女人的聲音,喉嚨一緊,右手手心也黏糊糊的,她不停在裙子上擦拭着。

下一秒,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門被人從裏打開,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上次在中州花園鐘離因為害怕沒敢仔細打量,這次面對面撞上,鐘離才發現,跟七年年比,李文麗老了許多,兩鬓冒出不少白發,眼尾多了好幾條皺紋,皮膚也變得松弛許多。

她穿着灰棕色針織衫、黑色褲子,圍着藍色圍裙,整個人既滄桑又惆悵。

這些年估計也挺難過的吧。

鐘離打量片刻,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主動打招呼:“文姨,好久不見。”

李文麗盯着鐘離看了許久,最後在沈懷的眼神示意下,往後退了半步,給兩人讓出距離,開口:“進來再說。”

沒有鐘離想象的撕心裂肺、破口大罵,也沒有所謂的針鋒相對,只有平和的疏離、客氣。

那種感覺就像她們第一次見,沈懷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一切都那麽陌生、客氣,可絲絲縷縷的情緒中還是能分辨出熟人之間多年未見的尴尬、局促。

鐘離再次邁進這個她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門,望着沒怎麽變動的房間格局,腦子裏一下子湧進很多記憶。

高一上學期舒笑檢查出肺癌晚期,她天天跑醫院,醫療費用很高,她把家底翻空了都湊不出化療費。

鐘佑賢那段時間接了一個政府項目,天天應酬,鐘離為了堵他,大半夜蹲酒店、會所、飯館門口,堵來堵去都沒堵到人,最後她跑到鐘佑賢的新家,翻牆進去想要在家等他。

沒想到被保安抓到,周淑怡認出她,直接報了警,警察來之前還警告她不許說出她跟鐘佑賢的關系,否則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鐘離那天被丢進警察局關了足足兩天才被放出來,她走出警察局那刻,望着頭頂的太陽,對鐘佑賢的恨意達到頂峰。

當天她跑回學校退學,找班主任退學費,被進去交作業的沈溪聽見。

那時她們還不熟,統共沒說過十句話,知道鐘離要退學,沈溪抱着作業本在門口偷聽了許久,最後站出來勸她一定要讀下去,說什麽遇到困難總有解決的方法。

16歲的鐘離聽完沈溪近乎天真的想法,忍不住好笑,出了辦公室,鐘離回頭看着因為關心跟上來的沈溪,嘲笑她太幼稚。

沈溪是班裏的三好學生,考試總是年級前三,再加上性格脾氣好,長得漂亮,很受男女生喜歡。

鐘離相反,她脾氣差、性格惡劣,還總是打架、逃課,選座位老是一個人坐最後一桌,上課總是睡覺、玩手機,老師勸戒多次都沒用,很多學生都看不慣她。

本來她倆沒有任何交集,可沈溪是個熱心腸的女孩,知道鐘離想退學,天天勸她。

那天下午鐘離再次翻牆出去,去一家飯店堵鐘佑賢,那天鐘佑賢在跟政府人員吃飯,發現鐘離偷偷跟着他,鐘佑賢怕她惹事,趁着上廁所的功夫,将她叫到樓道,警告她不要惹事。

鐘離沒聽,威脅鐘佑賢今天不給錢,她就毀了他這樁生意。

鐘佑賢氣不過,給了鐘離一張銀行卡,讓她趕緊滾。

鐘離拿到錢,立馬走人。

她只顧着要錢,沒發現沈溪跟在身後,直到進了人民醫院,鐘離将醫療費交了,在病房坐了幾分鐘,出去抽煙才發現沈溪背着書包,站在樓道直勾勾盯着她。

鐘離點煙的動作一頓,她咬着煙頭,輕飄飄地問沈溪:“你來幹嘛?”

沈溪抓着書包帶,固執問她:“你剛剛是威脅勒索嗎?”

鐘離低頭笑了下,算是明白,沈溪剛看見了全過程。

她沒解釋,任沈溪猜測。

本以為沈溪會鄙夷她的做法,沒想到沈溪跟着坐在醫院消防通道臺階,一本正經誇她:“你剛挺有勇氣的,一個人敢去勒索容城首富。他在容城挺出名的,你跟他認識嗎?”

鐘離仰頭吐出煙霧,偏過臉望着滿臉天真、好奇的沈溪,故意逗她:“哦,是嗎?我是他養在外面的小三。”

沈溪滿臉驚悚,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雞蛋,她不停眨眼,想要說點什麽,最後回頭看看走廊寫的「腫瘤科」,再聯想到病床上沒什麽生氣的女人,那些勸告全都吞回喉嚨,反而信誓旦旦講:“你放心,我一定為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鐘離被她的認真逗笑,她噗呲一聲笑出來,在沈溪的疑惑中聳聳肩,輕描淡寫說出實話:“他是我爸,我不是他小三。”

“不過我媽是。”

那一天,沈溪的三觀遭受到了撞擊,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鐘離本來以為她倆的故事到此為止了,沒想到那天以後沈溪自來熟地接近她,體育課故意跟她一組,上課也有意無意叫她回答問題。

慢慢地,她們好像熟起來。

鐘離也在相處過程中知道了沈溪的家庭狀況,她爸爸是個工程師,但是因為一場事故去世,媽媽是小學老師,有個哥哥在軍校上大學。

第一次跟沈溪回家,鐘離摘掉了奇奇怪怪的耳釘、項鏈,擦掉豔麗的口紅、眼影,換上樸素的校服,背着書包,裝作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走進沈溪家。

那是鐘離第一次交朋友,也是第一次去朋友家。沈溪家裏布置得很溫暖,房間不大,只一百來平,可每一處都是精心布置過的。

鐘離雖然第一次來,可沈溪還特意給她準備了一雙新拖鞋,她的尺碼。

沈溪很熱情地介紹了她的家,比如廚房裏的碗是她跟媽媽去舊市場掏的,牆上的畫是她畫的,鞋櫃是爸爸親手做的,牆角的籃球框的哥哥的……

鐘離躺在沈溪的床上,聞着枕頭上的陽光味,偏頭看着床尾的粉色小熊,第一次意識到,在愛裏長大的女孩有多幸福。

再後來,舒笑化療三個月後去世,鐘離找鐘佑賢坑了一筆錢,将她的屍體火化後,一個人抱着骨灰盒坐車跑到四川找墓地,将舒笑埋在她的家鄉。

鐘離做完這一切,一個人孤身回到容城,她在家渾渾噩噩待了半個月被沈溪強行拉去學校。

知道鐘離再沒家人後,沈溪努力填補她心裏的缺失,逢年過節、寒暑假,沈溪總是拉着她一起過。

有那麽一段時間,沈家成了鐘離最多的去處,而李文麗、沈懷也一度成為她的親人。

沈懷将鐘離買的牛奶擱在電烤火爐面,低聲提醒鐘離去沙發上坐。

鐘離緩了緩神,聽話地走向沙發。

沙發換了新的,不是之前的那張灰棕色皮質沙發,鐘離坐在沙發上,擡頭仔細打量着四周。

猛然發現,她在這個房間找不到一點有關溪溪的存在,她閉了閉眼,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廚房裏沈懷跟李文麗在說着什麽,聲音太小,鐘離沒聽清。

她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一角,手搭在膝蓋,無措地摩挲着布料。

沒多久,李文麗端着果盤從廚房走出來,鐘離本能看向她。

李文麗将水果盤擱置在鐘離面前,望着滿臉拘束的鐘離,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開口寒暄:“這幾年在哪兒?”

鐘離咬了下嘴唇,低頭回應:“北京。”

李文麗扭頭看了眼廚房,索性坐在鐘離右手邊的沙發,跟她聊起來:“我記得你高考考得還不錯,去了央音是吧?”

鐘離僵硬地點了下頭,回憶了一下自己高考成績,回她:“文化分580。”

李文麗一邊招呼鐘離吃水果,一邊跟她回憶:“溪溪考了663,本來要報人大的,結果報了上海的學校。”

“我那時候還在納悶,她不是一直吵着鬧着要跟你去北京,怎麽突然變卦要去上海了。”

鐘離本來用牙簽插起一塊哈密瓜準備往嘴裏放,結果聽到李文麗談到沈溪,她手上沒拿穩,哈密瓜啪嗒一下掉在地板。

李文麗見鐘離滿臉驚慌失措,嘆了口氣,忍不住感慨:“我提她不是跟你算賬,只是懷念你倆一般大,如果她還在,估計也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你倆那時候感情好到穿一條褲子,她經常在我耳邊提你。總說你人很好很好,希望我不要對你有任何偏見。”

“我當了二十多年老師,總是習慣性地把你和溪溪當成自己的學生看待,做錯事了總是習慣性地教育。很少站在母親的角度對她,或許我也有錯,那時候整天只想着學校的學生,想着還要生活,很少有機會跟她坐下來談心,到最後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歡什麽。”

“這些年我想了又想,總覺得是我這個當母親不稱職,對不住她。”

鐘離彎腰撿起地上的哈密瓜丢進一旁的垃圾桶,擡頭迎上李文麗思緒複雜的眼,低聲道歉:“……文姨,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溪溪,所以她才——”

話音未落,李文麗擺手拒絕:“別說了,都過去了。”

“真要道歉,我這個當長輩恐怕還得跟你道歉。當初溪溪出事,我慌不擇路,心中所有的怨恨全都沖你來了。仔細想想,你那時候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平時身邊沒什麽人照顧,日子過得艱苦,結果還被我欺負。”

“溪溪呢……有她自己的命。只能怪她命不好,怪不了別人。前兩年我恨這恨那,覺得老天對我不公,先是讓我喪夫,又讓我失女。後來我信佛,抄佛經、去寺廟祈福……慢慢地,開始明白各有各的命。”

“溪溪跟那個姓宋的男孩的事我後來也知道了。她那天是為了去見他吧,你幫忙她撒謊,背了這麽多年的冤,恨我嗎?”

鐘離驟然愣住。

她一言不發看着陷入沉思的李文麗,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廚房裏傳來鍋鏟翻動的聲響,沈懷接替了李文麗在炒菜,鐘離餘光掃了掃他寬闊的背影,忽然有了底氣。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搖頭否認:“文姨,真的,我不怪你。我也埋怨自己多年,總是在想要是那天我沒有幫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文姨,有個人恨挺好的。這樣自己也能輕松許多。”

“溪溪雖然走了,但是她在我這,永遠活着。如果不是她,可能我這些年我也撐不下去。”

李文麗深深凝視一眼陷入回憶的鐘離,見她面露難過、愧疚,李文麗嘆了口氣,站起身交代:“別想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你跟小懷的事他已經跟我談了很多次,最初我并不同意,反對得很激烈。後來他跟我說,沒了你,他活不下去。他說這些年他也過得很辛苦。他每天累死累活出警,不讓自己停息片刻,就是為了讓自己少想你。他說他有時候覺得日子過着特沒盼頭,特想死。”

“還說溪溪剛去那兩年,我情緒崩潰,老是對他又打又罵,整天怨這個怨那個,他也難受,也整宿整宿睡不着。他那時候剛畢業,學校領導勸他不要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他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毅然決然放棄進入軍隊,回到容城做一個消防員。”

“我那時候全然不顧他的感受,書也教不下去,整天在家以淚洗面,他每天除了訓練,還得時刻關注我的心理狀況,怕我出事,他請了阿姨照顧我。”

“這些年他救火受了一次又一次傷,他怕我擔心,從不肯跟我說。我這個當媽的做得并不稱職,壓根兒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麽。”

“這個家大多時候都是靠沈懷撐着,要不是他,早垮了。前不久我給他安排了相親,對方是我同事的侄女,剛大學畢業。我跟賣東西似的,怕人不買,不停給沈懷打電話,讓他回來吃飯。他回到家看見這場面,氣得說不出話,最後跟我說他談了一女朋友,我也認識。我問了半天他才說出你的名字。”

“那天飯都沒吃成,我對他發了很大一通脾氣,罵到最後,他忽然問我,這些年到底有沒有為他想過?我那時候才意識到這些年我只顧着我失去的女兒,忘了我還有一個兒子。”

“你以為我這個過來人不知道你倆的心思?只是那時候我看不上你的家庭,不想揭穿你的心意罷了。”

“我如今都老了,也做不了你們的主了。你們愛怎麽來就怎麽來,只要不後悔就行。”

“溪溪寫的那封信是我看到的,被我藏起來了,沈懷那天回來收拾東西不小心翻到了,他拿着信質問我許久。我看他捏着信,流着淚問我為什麽要藏起來,為什麽要發那條詛咒你的短信。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哭,真的,挺讓我震撼的。”

“之所以藏信是因為那時候對你滿腔怒火,不想承認溪溪到死都想着你。至于那條讓你去死的短信不是我發的。”

李文麗說到這,表情陷入短暫回憶,她嘆了口氣,說實話:“溪溪葬禮那兩天,沈懷的一個女同學也過來了。那女生姓周,看起來挺喜歡沈懷,之前時不時給我打電話追問沈懷的興趣愛好。我那時候對她挺滿意,想着他倆是同學,那同學家世也不錯,兩人外貌看着也挺登對,在一起應該還不錯。

那幾天大家都忙着葬禮的事兒,沈懷去找人幫忙,手機随手丢在板凳上,她撿到手機說幫沈懷拿着。我那時候沒多想,不知道有後來的事兒。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條短信估計是她發的。”

“溪溪葬禮結束後,沈懷回學校處理畢業的事兒,說手機不見了。那同學提前回了長沙,我估摸着是在他同學手裏,但是我不好明說。沈懷也沒計較,隔天去營業廳買了個新手機。等客人全都走光,我清理最後一點垃圾,結果在垃圾桶翻到了他的手機。撿出來卡已經被掰壞了,手機也浸了水,開不了機。”

許是這條短信內容太過沉重,李文麗也不知道怎麽評價,她擦了擦手,結束聊天:“我去看看鍋裏的湯怎麽樣了,你随意點,當自己家一樣。”

話說完,李文麗擺擺手,轉身進了廚房。

鐘離坐在客廳,默默消化李文麗剛說的這些話。

不知道沈懷私下跟李文麗談了什麽,鐘離總覺得,他們之間好像達成了某種約定。

或許,這些往事真的過去了?真的可以重新開始嗎?

那條短信不是沈懷發的,也不是李文麗發的,而是一個她沒見過面的人發的?

所以,她這些年其實怪錯了人是嗎?

鐘離不太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承認,造化弄人。

如果不是她七年後選擇回到容城,她跟沈懷一定會錯過很多東西。

最現實的結果是,他礙于各種現實因素娶了別的女人,而她一輩子困在七年前的那場意外裏郁郁不得志。

半小時後,開始吃飯。

李文麗今天準備了一大桌菜,全是鐘離愛吃的,沈懷還特意弄了條紅燒魚。

三人一人坐一方,鐘離端着碗,拘束地只吃米飯,沈懷見了,默不作聲給她加菜。

李文麗見狀握了握筷子,招呼鐘離不要客氣,随便夾,當自己家。

鐘離還沉浸在剛剛的談話中,緩了好一會兒才點頭答應。

吃到一半,李文麗擡頭問鐘離:“什麽時候回容城的?”

鐘離舔了舔嘴唇,與對面的沈懷對視一眼,低聲回應:“去年八月份。”

李文麗自然而然看一眼鐘離,問她:“回來了還走嗎?”

鐘離遲緩地搖了下頭:“不走了。”

李文麗看一眼旁邊看似認真吃飯,實則一直在觀察飯桌氛圍的沈懷,又問:“這些年做什麽工作?”

鐘離停住手上動作,擡起頭對上李文麗詢問的目光,認真介紹自己這些年做的事:“組了一個四人樂隊……平時參加音樂節、綜藝節目之類的,不過最近解散了,目前在跟公司解約階段。回容城做過一段時間的機構培訓,教小孩彈鋼琴。”

“在容城認識一個朋友,他新開了一家音樂公司。不出意外的話可能簽他公司,後面繼續做音樂。”

李文麗不太懂這些,她夾着排骨嗯了聲,若有所思問她:“你倆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沈懷年紀也不小了,馬上30歲,早該考慮這些了。我勸他他也不聽,相親的時候總說不急,你倆現在這情況也差不多了。”

鐘離一怔,顯然沒料到李文麗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來之前她做好了會被罵、被趕、被冷遇的準備,結果她想的那些一個沒有。

李文麗不但沒趕她,反而欣然接受她搖身一變成了沈懷的女朋友,甚至到現在有讓他們結婚的想法。

鐘離真的很驚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旁吃飯的沈懷忽然開口替她攔下話:“結婚的事兒再說吧,我倆暫時還沒考慮。”

“咱倆也沒談多久,感情什麽的穩定了再說。”

李文麗聽到沈懷的說辭,擱下碗筷,面露不滿:“還不急?你都快三十了還不急,隔壁陳阿姨的兒子比你小兩歲,孩子都一歲半了。你看看你這些年相親一個沒去不說,好不容易談戀愛了,結果還不考慮。怎麽,你是想急死我嗎?我都馬上退休了,還準備抱孫子呢。”

鐘離見狀,忍不住開口:“文姨,你別擔心,我倆改天抽個時間去領證。”

這下輪到沈懷驚訝了,他似笑非笑瞟向鐘離,故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領?”

鐘離無聲瞪了眼看笑話的沈懷,轉頭望向滿臉期待的李文麗,私自決定:“我跟沈懷認識這麽多年早就知根知底了,也不需要培養什麽感情。”

“只要他願意,我随時可以領證。”

“至于辦婚禮的事,文姨你做決定吧,我都行。”

李文麗被鐘離的話驚到,她哎了聲,拒絕:“結婚是你倆的事兒,我做什麽主。”

“算了算了,你們自己決定,我不管了。”

鐘離見狀,無聲地抿了下嘴唇。

一頓飯吃得還算溫馨,吃完鐘離主動幫忙收拾碗筷被李文麗拒絕,“一邊坐着,我自己來。”

鐘離摸了摸鼻尖,手足無措地坐回沙發。

李文麗将碗筷收撿到廚房,站門口看一眼客廳的鐘離,忽然開口:“溪溪房間一直有打掃,你要是不嫌棄,可以進去看看。她的東西我都沒扔,你碰到喜歡的,拿走吧。放家裏也是占地方。”

鐘離一愣,眼裏流露出驚愕。

李文麗說完就進了廚房,不給鐘離任何反應的時間。

洗完手出來的沈懷見鐘離一個人僵硬地坐在沙發,擰眉問她:“怎麽了?”

鐘離搖頭,“文姨說我可以去溪溪的房間看一看。”

沈懷頓了頓,問她:“你想去嗎?”

鐘離無聲點頭。

沈懷見了,轉身走到壁龛,擡手取了把鑰匙,招呼鐘離去沈溪的房間。

沈溪房間平時一直上着鎖,李文麗除了打掃衛生,很少進去。

本來以為這次還鎖着,沈懷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就發現壓根兒沒鎖,他愣了下,直接推門進去。

沈懷擰下鑰匙,肩膀靠在門沿,跟鐘離半是認真半開玩笑道:“門沒鎖,估計李老師就等着你來。”

“進去吧,她房間挺多關于你的東西,咱媽這些年打掃無數次都沒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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