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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沈懷,給我遞一支煙吧「正文完」◎
周莉婚禮定在了520, 婚禮在徐浩老家舉辦。
婚禮前兩天鐘離陪周莉去醫院做産檢,産檢結果各項指标都正常,醫生囑咐周莉情緒不要有大起伏, 可以适當運動。
周莉扶着肚子滿臉幸福地答應, 鐘離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等她。
走出醫院,周莉說想給嬰兒買兩件衣服, 問鐘離能不能陪她去榮安廣場那邊的商城看看。
鐘離今天的任務就是陪周莉, 當然答應她的請求。
醫院離榮安廣場挺遠,兩人打了個車過去。
出租車開到黑水橋附近, 忽然被前面的車流堵住,而不遠處的商鋪樓也被圍得水洩不通。
周莉坐在後排, 見狀問師傅:“前面發生什麽事了?”
司機嘆了口氣,摁了下喇叭,無奈道:“有人要跳樓。”
“現在的人壓力挺大,動不動跳樓。”
鐘離下意識尋找消防車,下一秒就見一輛紅色消防車從黑水橋開過來。
圍觀群衆瞧見消防員們過來,紛紛讓出一點距離,只是八卦的人太多, 即便退出半米, 也依舊站在原地不肯讓半分,想要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人、車全都堵在了馬路,司機沒法開到榮安廣場, 索性讓周莉倆下車走兩步路。
鐘離見狀主動付了車費, 扶着周莉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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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停在馬路對面, 周莉提着檢查報告, 目光落在不遠處緊急救援的消防員們身上, 開口問鐘離:“看看再走?我看到徐浩了。”
鐘離點頭說好。
這一片全是商鋪, 一樓是火鍋店,左右兩邊分別是服飾店、小吃店,樓與樓之間挨得很緊,過道很窄,最多只能一個人通過。
跳樓的是個女孩,此刻她坐在天臺邊,雙腿耷拉在天臺邊緣,看着搖搖欲墜,稍不注意就會掉下來。
六層樓高,高度已經超過十米,即便搭上氣墊床也沒用。
鐘離站在遠處看幾個消防員在快速地搭氣墊床,忍不住問周莉:“這高度搭氣墊床壓根兒沒用,為什麽還搭?”
周莉摸着肚子,皺着眉頭,目光擔憂地盯着其中一道熟悉的背影,冷靜解釋:“如果不搭,出事了網友或者群衆會怪罪他們沒有搭氣墊床。搭了至少不會因為這點責怪他們。”
“前幾年就有一個新聞,因為當時沒搭起床,有人跳樓去死,網友紛紛怪消防員做得不到位,明明可以搭氣墊床。徐浩看到那個新聞很氣憤,跟我說,如果超過十米高度,氣墊床就沒有用了。”
鐘離見周莉這般平靜,想問她一直這麽淡定嗎。
可是視線瞥到周莉攥緊的衣角,忽然意識到,作為消防員家屬,他們每出一次警,她就擔心一次。
不管是小事故還是大事故,她都擔心。
“鐘離。”
“嗯?”
鐘離一臉疑惑地看向周莉,只見她直勾勾地盯着不遠處的現場,嗫嚅幾下嘴唇,忽然說出一句:“……我現在心跳很亂,我總有種要出事的錯覺。”
“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鐘離愣了愣,開口寬慰:“肯定沒事的,你別擔心。醫生剛剛還說讓你不要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對胎兒不好。”
說這話時,其實她也沒底氣。
周莉淡淡扯了下嘴唇,目光重新落在出警現場,沒說話。
—
不遠處,沈懷跳下消防車掃視一圈現場,一邊安排人警戒,一邊安排人上樓救人。
火鍋店裏的客人聽見動靜也忍不住趴在窗口看熱鬧,沈懷揮揮手,讓他們不要趴窗口,接着招呼趙小宇、楊磊留在一樓安撫群衆,帶着徐浩幾人上樓。
這一片全是老建築,修了幾十年,建築樓沒有電梯,只能爬樓上去。
消防通道極其不符合建築規格,最寬不過0.5米,勉強能過一個人。
三四五六樓是私人住戶,很少有人上樓,樓道堆滿了瓶瓶罐罐,沈懷曾經帶人來勸戒過住戶,三令五申提醒他們不要在消防通道堆東西,沒想到又堆滿了,又是一處消防隐患。
沈懷一邊爬樓一邊記下消防隐患,打算等救下人再說。
好不容易爬到天臺,天臺門卻被鎖住了。
沈懷試着用暴力推了幾下鐵門,結果鐵門紋絲不動,他撿起嶄新的鐵鎖看了半秒,扭頭吩咐徐浩:“破拆。”
徐浩舉起切割機,對準鐵鎖一頓操作。
吧嗒一聲,鐵鎖被切斷掉在地上,沈懷飛快打開門沖出去。
女孩聽見動靜,立馬警惕地望向準備撲過去的沈懷:“別過來!”
“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沈懷只得停下腳步,他舉起雙手,滿臉妥協:“行,我不過來。”
左右觀察一圈四周,發現沒有視線盲區,她的位置在一個拐角,很不好撲救,沈懷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徐浩、新人李魏也跟在沈懷背後,面帶擔憂地看着張開雙手,随時準備跳下去的女孩。
仔細看才發現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穿着被撕爛的校服,眼角、下巴帶着傷,整個人像是剛被人打過。
徐浩馬上當父親,一直想要個女兒,如今看見女孩這樣,有些心疼,他小心翼翼往前走一步,柔聲問她:“你臉上的傷是被人打的嗎?”
女孩此刻如同一只展翼的蝴蝶,挂在天臺,随時有掉落的風險,她聽見徐浩的問題,微微扯了扯嘴角,聲音說不出的缥缈:“對啊,被打的。”
“她們都罵我不檢點,罵我該死,罵我是賠錢貨。”
沈懷聞言滾了滾喉結,擰眉問:“誰罵你?”
女孩露出腿上、腰上的傷,笑得慘淡:“我媽,我同學。”
沈懷偏頭看一眼李魏,李魏立馬明白,轉身下樓去給女孩家長打電話。
底下的群衆沸沸揚揚,有的好似認出了女孩是誰,一個勁地讨論這是哪家哪家的閨女,平時就很不聽話,天天跟她媽對着幹,在學校也不學好,整天跟一些男的鬼混。
女孩像是聽見有人讨論自己,晃了幾下小腿,滿臉無辜:“叔叔你看,他們都這麽說我。”
沈懷看女孩眼裏滿是絕望,皺着眉安慰:“叔叔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很好,是個很棒的女孩。”
女孩發了瘋地搖頭,否認:“我不是!我媽說了,我是個婊/子。”
“她說等我高中畢業就把我嫁出去。”
“她們都說我跟黃姚搞在一起了,我沒有!他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什麽也沒有做,我也沒懷孕……我只是身體不舒服,他陪我去醫院檢查。”
沈懷一邊安撫女孩,一邊示意徐浩找突破口。
天臺中間有一個兩平米左右的蓄水池,可以通過蓄水池穿到女孩斜後方。
但是女孩現在處在一個警惕的狀态,如果徐浩想要從旁邊穿過去,必須得降低她的警惕性。
沈懷不動聲色往蓄水池反方向移動兩步,女孩見狀,果真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懷身上,女孩立刻警惕地盯着他:“不許再往前走一步!不然我跳下去了!”
徐浩見狀,悄無聲息穿過蓄水池,慢慢往女孩的方向爬過去。
沈懷餘光瞥見徐浩的行動立馬停下來,他再次舉起雙手,安撫女孩的情緒:“好好好,我不走了。”
“我倆聊聊天怎麽樣?你那個好朋友黃姚跟你一個學校嗎?”
女孩見沈懷沒了行動,松懈幾分,搖頭:“不是,他在隔壁高中,我上的職高。”
沈懷手搭在欄杆,嘗試性地往前挪了半步,他繼續問:“他是個什麽樣的男孩?”
提到內心柔軟的一處角落,女孩沒再那麽排斥沈懷,雖然一直警惕他的靠近,可還是願意開口跟沈懷述說:“比較善良吧。”
“他是一個很善良很溫柔的男孩,他爸媽都在外地打工,他從小跟奶奶生活。他學習成績挺好的,就是跟我一樣窮。我媽開了家麻将館,天天打麻将,打輸了就拿我出氣,贏了心情好的話會給我五塊錢零花錢。”
“麻将館有些中年男人時常趁我媽不在欺負我,有的掀我裙角,有的摸我後背,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我也跟我媽說過,可是她每次都不當回事,說摸一下又不會怎樣。”
“有次有個男的摸到我大腿根,我吓得用玻璃杯砸了他腦袋,那男的叫嚣着要報警,我媽怕麻将館被關閉,賠了那男的五百塊醫藥費。賠完我媽就開始打我,罵我是賠錢貨,上下來吸她血。”
“我奶奶重男輕女,我每次被打她都說我活該。”
女孩說這些時面色慘淡,沒有一點表情,仿佛說的是別人,不是她。
沈懷一邊聽她說話,一邊注意着徐浩的動作。
蓄水池旁邊有一個小平臺,為了不讓女孩發現,徐浩輕手輕腳跳下小平臺,慢慢往女孩的位置爬。
樓下的周莉看清趴在外牆上的徐浩,吓得手腳冰涼。
她緊緊握住鐘離的手,一個勁地說着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這個高度看起來有點吓人,徐浩整個人完全懸空在外牆,只靠雙手撐着。
他離小女孩的距離還有七八米,中間沒有任何支撐的地方,如果不能一擊救下女孩,徐浩也撐不了多久。
鐘離也忍不住替徐浩捏一把汗。
樓頂上女孩還在敘述自己的遭遇,沈懷也無聲無息靠近女孩,距離不到兩米,女孩忽然反應過來,情緒驟然激烈:“不許過來!”
“不然我跳下去了!”
“你這個騙子!”
底下的群衆見狀也忍不住嘆氣,或許是等太久,結果一直沒有反應,他們紛紛在抱怨耽誤太久了。
質疑消防員到底行不行,能不能救人。
女孩到底跳不跳,要不跳別耽誤時間。
還有的說女孩就是故意作秀,壓根兒不敢跳。
忽然人群中冒出一個穿花襯衫的女人,女人叉着腰站在馬路上,扯着嗓子喊樓頂上的女孩:“陳依依你給老娘下來!”
“你如今本事大了是吧,還敢跳樓!老娘費心費力養你哪裏對不起你了,你這個賠錢貨、害人精,害老娘麻将沒打成,還浪費時間看你在這跳樓!趕緊給老娘滾下來,不然我上去打死你!”
“你這個敗家玩意!上回害我輸了四五百,結果這回好不容易贏了幾把,結果你給老娘在這鬧什麽自殺!”
女孩聽見女人的怒吼,下意識抖了抖肩膀。
她滿臉恐慌地扭過臉望下樓底,見女人氣勢洶洶,她吓得牙齒打架。
沈懷見狀,急忙開口:“別害怕,叔叔在。”
女孩沖他慘淡一笑,緩緩站起身,嘴上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千鈞一發之際,爬過去的徐浩一腳将小女孩踹了回去。
見女孩安穩落在天臺,徐浩也準備跳上去,誰知女孩蹭地一下爬起來,朝天臺沖出去。
徐浩見狀,不管不顧地将人推回去。
沈懷也一把摟住女孩,阻止她再跳樓,掙紮間,女孩一腳踹翻徐浩,徐浩沒抓穩,往下重重摔下去。
“徐浩!”
沈懷穩住女孩,見徐浩摔下去,吓得大喊,等他丢下女孩,跑過去已經晚了。
嘭——
徐浩重重摔在地上,面朝天背朝地,睜着驚愕的眼睛,死死盯着樓頂。
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血從他後腦慢慢滲出來。
世界陷入短暫的沉寂,衆人都沒反應過來這一幕。
直到第一聲哀嚎聲響起,大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周莉親眼目睹徐浩被踹下樓,她望着如樹葉一樣飄落在地上的徐浩,聽見清脆的落地聲,她捂着臉撕心裂肺地吼出來。
鐘離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到,她下意識擡頭看向天臺,與天臺上抱着女孩發呆的沈懷遙遙相望,各自眼裏都透露出了驚愕、不敢置信。
周莉顧不上肚子裏的孩子,發了瘋地推開人群,擠進警戒線,撲倒在徐浩身上痛哭流涕。
徐浩此刻全身不停抽搐,神志不清地搖頭,無論周莉怎麽叫都叫不醒,周莉手碰到徐浩後腦勺的血跡吓了一哆嗦,下一秒,她扯着嗓子哭出聲。
大家這才想起打120。
周莉捧着他的臉一個勁地叫徐浩的名字,他身體不停抽搐,周莉跪在地上吓得手足無措。
楊磊、趙小宇反應過來想要拉開周莉,她力氣出奇大,壓根兒拽不動。
徐浩抽搐不到兩分鐘就沒了動靜,周莉吓得止住哭聲,手指顫抖地伸向徐浩的鼻子。
感受不到鼻息的那一刻,周莉眼前驟然一片黑,她攥緊徐浩的衣袖,哭天喊地哭起來。
鐘離被人群堵在外面,聽着周莉慘烈的哭聲和她肚子裏還沒出生的小孩,忍不住為她心疼。
救護車趕到現場時,徐浩已經沒了呼吸。
醫生嘆了口氣,下了死亡通知書,周莉因為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當場暈厥過去。
楊磊幾人慌忙将周莉抱進救護車,處理徐浩的屍體,而鐘離全程站在外圍沒敢靠近。
她眼睜睜看着幾個消防員情緒低迷地跟着救護車離開,消防車司機則獨自開車回隊裏。
人群慢慢散去,車流慢慢恢複秩序,除了地上那攤血,想不到幾分鐘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被救的女孩手足無措地站在馬路邊,她咬着手指頭,面色蒼白地望着救護車遠去的方向。
鐘離深深吸了口氣,撿起周莉丢在地上的體檢報告,克制住情緒一步一步走向女孩。
女孩還沉浸在這場意外裏沒出來,她像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意識到有人因為她丢了一條命,此刻的她眼神麻木、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鐘離走到女孩身邊停下來,她閉了閉眼,沉重開口:“你知道剛剛因為救你摔下來的消防員叫什麽嗎?他叫徐浩,如果不出意外,他今年八月份就可以退役了。”
女孩聽見有人跟她說話,扭過頭滿臉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鐘離。
鐘離心裏悶得慌,她捏着手裏的産檢報告,聲音又低又輕說:“他的妻子已經懷孕五個月了,而後天就是他倆的婚禮。”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好不容易活下來,以後就不要輕易想着去死。就算不為自己,也為那個救你的消防員。”
“這世界有的是人想要活着,可惜沒有第二次機會。”
鐘離說完,深深吸了口氣,轉頭往醫院的方向走。
剛走出去沒幾步就瞧見沈懷站在不遠處等她,鐘離朝他扯了扯嘴角,大步走上去,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沈懷緊緊圈住懷裏的鐘離,下巴抵在她的肩頭,低聲呢喃:“鐘離,我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送走我的兄弟。”
“要是我——”
眼見沈懷将所有罪責都歸咎在自己身上,鐘離擡手捂住他的嘴,搖頭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沈懷,不要說了,我都懂。真的,我都懂。”
“不是你的錯,真的,你相信我。”
“要怪只能怪命,怪命運弄人。”
—
周莉在醫院昏迷了三個小時才醒過來,醫生說孕婦情緒波動過大,可能有滑胎的跡象,周莉拒絕醫生留在醫院養胎的建議,強行要出院。
沈懷不敢勸她,只能答應她。
徐浩的屍體已經被送進了殡儀館,徐浩家屬趕到醫院看到堅持要出院的周莉,紛紛站在樓道無聲哭泣,鐘離撞見這場面也忍不住難過。
本以為周莉醒來會大喊大叫,沒想到她跟往常一樣,情緒格外穩定地說要去殡儀館看徐浩。
沈懷看她情緒還算穩定,勉強答應她的請求。
去殡儀館的路上,沈懷開車,鐘離坐在副駕時不時回頭觀察周莉的狀态。
周莉母親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知道準女婿沒了以後,一邊寬慰周莉,一邊出主意讓周莉把孩子打了,趁月份不是特別大。
周莉臉色蒼白,全程扶着肚子沒說話。
到達殡儀館門口,周莉率先鑽出車門,在沈懷的帶領下腳步沉重地走進殡儀館。
消防大隊的領導全都到齊了,指導員陳安也在,他今天休假,聽到消息馬不停蹄趕到殡儀館,看到周莉和徐浩其他家屬一起進來,陳安跟沈懷對視一眼,各自臉上都露出沉重的悲痛。
每次出警他們都盡力堅守着自己的職責,随時做好犧牲的準備,可真到那時候,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戰友出事。
領導向周莉表示慰問,周莉全程冷靜道謝,那樣子看不出一點悲傷。
徐浩媽媽只他一個兒子,沒周莉這麽冷靜,看到徐浩的遺體哭得泣不成聲,周莉跪在徐浩母親旁邊,擁着人低頭輕聲安慰。
這一幕太刺眼,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濕了眼眶。
鐘離以為這場意外會打垮周莉,卻沒想她表現得無可挑剔,她強忍着悲傷送走慰問的領導,又留下來妥帖安排徐浩的後事。
沈懷留在殡儀館全程幫忙,好幾次他都差點情緒崩潰。
鐘離無法直視這場面,出去抽了好幾根煙。
徐浩葬禮就在三天後,周莉婚禮後一天,鐘離以為婚禮會被取消,沒想到周莉堅持如期舉行。
只是沒邀請客人,只辦了一個小型的婚禮,婚禮地點在消防大隊。
沈懷跟領導申請後,大家都樂意幫忙。
楊磊幾人花了一天時間,匆忙布置好婚禮現場,鐘離陪着周莉去婚紗店化妝。
婚禮當天,周莉全程表現得很幸福,婚車開進消防大隊,周莉在鐘離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進簡陋的“殿堂”。
沈懷充當司儀為兩人主持婚禮儀式,周莉穿着那天試的民國風複古婚紗,楊磊抱着徐浩的消防制服跟着她一起走上殿堂。
因為徐浩救人有功,被追記一等功,又被追認為黨員。
鐘離坐在臺下,跟着一群消防員目睹這場儀式。
沈懷舉着話筒,看着楊磊手裏寫着徐浩名字的制服,顫抖着音開口:“請問新郎,你是否願意娶面前的這位美麗的女子為妻,一生一世呵護她,愛護她,無論生老病死,貧窮富貴都一輩子不離不棄,你願意嗎?”
話音落下,空氣中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楊磊手中的那火焰藍的制服上,臉上神情各異。
周莉聽見沈懷的問話,摸着肚子裏的孩子,眼角不自覺地滾落一滴眼淚,她對着制服笑了笑,回頭目不轉睛望向沈懷,開口:“他說他願意,我聽到了。”
鐘離聽到周莉的話,眼眶一熱。
徐浩葬禮那天,容城下了很大一場雨,似乎連老天都在為他哭泣。
徐浩的其他家屬、戰友都很悲傷,只有周莉全程面露微笑,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若不是醫生提醒孕婦情緒波動太大,可能會有滑胎的風險,鐘離可能都相信,周莉已經接受了徐浩犧牲這個事實。
親人去世不是像突然下一場暴雨或者發生一次巨大災難可以解決的,而是在往後的每一天下起綿綿細雨,一點一點地浸透人心,直到徹底接受這個事實為止。
而周莉不是不難過、不悲傷,而是情緒到了極度悲傷的點,已經哭不出來了。
鐘離對周莉,除了憐惜,還有深深的遺憾。
她知道,她認識的周莉再也回不去了。
—
幾個月後的一個下午,沈懷難得有假,提議搬進新房。
鐘離其實在友愛小區住慣了,覺得搬不搬無所謂。
沈懷不肯,非要搬,說這樣才像個樣子。
鐘離說不過他,由着他叫貨拉拉搬家。
沈懷的行李加起來不過兩個箱子,鐘離的行李多得兩箱子裝不下。
将一些貴重物品單獨收好,鐘離讓貨拉拉的工作人員随便折騰。
收拾了快三個小時才搬完,搬進去的那刻,鐘離終于意識到沈懷說的“這才像個樣子”是什麽意思。
他想說的是,這才像個家。
而沈懷,毫不吝啬地給了她一個家。
鐘離站在新房玄幻,看着忙忙碌碌的沈懷,忽然意識到,從今以後,她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了。
李文麗知道他倆搬進新房後,抽空買了很多鍋碗瓢盆,說是她這個當長輩的給他們置辦行頭是容城的老規矩,算是對他們的祝福,希望他們以後的生活順利幸福,少一點口角。
晚上沈懷親自下廚,他們一家三口在新房吃了第一頓飯,席間李文麗問他倆什麽時候把婚禮辦了,鐘離看看沈懷,表示找個時間就辦。
她那時候不知道,命運的齒輪早就開始轉動。
她年少時希望自己擁有一個完整、美滿的家庭,可是命運給她重重一擊,非但沒有給她一個平淡幸福的家,反而從她身邊奪走了唯一一個跟她有血緣關系的人。
後來她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她以為她這輩子不會再有美滿的時刻,但是幸運的是,她再次遇到了沈懷。
而他,毫不吝啬地向她分享他的愛、他的家。
她想,她再也找不到跟她靈魂如此契合的人了。
—
八月末的一個早晨,沈懷從睡夢中驚醒,他轉身抱住懷裏的鐘離,閉着眼親了親她的額頭,冷不丁問她:“咱倆領證去?”
鐘離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愣了愣神,皺眉掃一眼求婚随意得像問“今天天氣怎麽樣”的沈懷,想了片刻,點頭答應。
領就領吧。
翻出很久沒用的戶口本,鐘離特意換了條白裙,畫了個淡妝,跟着沈懷走進容城民政局。
再出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
中午陽光透過頭頂的梧桐葉灑在身上,曬得整個人暖洋洋的。
鐘離煙瘾犯了,早上走得急沒帶包,她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低頭一看,發現穿的裙子。
她回頭默不作聲盯着站在臺階上盯着結婚證不放的沈懷,忽然開口:
“沈懷,給我遞一支煙吧。”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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