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她第一次見柳夢海如此落寞，欣月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能知曉那個人。”

柳夢海倒不隐瞞，“是你我在赤虹閣見到的人。”

欣月知曉柳夢海受夢魇困擾多時，現在遇上夢中人，欣月放下香茗，輕聲問，“劍君要如何打算？”

“不知對方來歷……”

她這話已經得到了保留，若是尋常情況來看，忽然夢魇，夢中人一再出現，是兇是吉難測。若是她，怕是要刀劍相見。

柳夢海再度看向窗外，許久後道，“……先按兵不動。”

這是柳夢海的決定，她無權左右。只是道，“妾身的師妹欲一位醫修一道拜訪劍君，不知劍君意下如何？”

此事柳夢海沒有過多阻攔。只是等欣月離去時，柳夢海忽然問，“若是你，會如何抉擇？”

欣月回首，正對柳夢海的目光，那雙眼眸逆光看向欣月，叫她無端心裏發慌，她下意識摟住懷中琵琶，定神讷讷。

“先看對方是何打算……”

其實她也說不準，這類夢中人在現實相見，多數都是無盡的麻煩。人總想避開麻煩，她亦是，柳夢海更是。

“我知道了。”

柳夢海沒有再問，只放任欣月離去。欣月離去時，閣外雲中鶴唳，她回望身後人，柳夢海靜坐窗邊，面無表情飲下溫涼茶水。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柳夢海的劍君之名是從何而來的？

回去的時候秦南依言給明雛鳳看了買來的劍譜，明雛鳳見到愛不釋手，喜滋滋捧去一邊研讀，崔書傑站在邊上，本來是沒他事了，可以回去了。可不知怎麽地，崔書傑想多問幾句。

Advertisement

“咱們不早點把劍譜送了好嗎？”

秦南手裏是明雛鳳塞給她的麥芽糖糖，她一顆慢慢含在嘴裏，對崔書傑的回複很慢。

“為什麽呀？”

“你不是來見柳劍君的嗎？”

“那我就得和你們一樣恭維他嗎？”

這話問住了崔書傑，他沉默了會，看着秦南天真無邪的臉龐，忽然一下子笑出聲。

“算了，人家柳劍君都沒放在心上，我擔心什麽。”

他說了幾句要回去，不知想到什麽，又轉過來囑咐，“不要和明夏，那個人奇奇怪怪的，看着就不是好人。”

秦南乖乖應了聲，目送崔書傑離去，待吃完手裏的糖，回到明雛鳳身邊打起瞌睡來。

明雛鳳見了說，“困了就回去睡覺。”

秦南搖頭，“你能說些和劍譜有關的事嗎？”

明雛鳳了然，“為了柳劍君？”

秦南卻說，“明姐姐看劍譜很快樂，我卻不懂。我想去了解，和明姐姐一起分享快樂。”

這話說的明雛鳳心中一片柔軟，她捧着劍譜走到秦南身邊，拿出其中一份指着說。

“這是上古時期的門派留下的。”

“什麽門派？”

“第九宗。”

明燈一夜未熄，兩人說了整整一晚上的話，明雛鳳的精神頭無比興奮。取而代之的是次日上課時，明雛鳳明顯焉了。

在第八次彈錯音後，和鸾長嘆一口氣，走到明雛鳳面前說，“我是知道的，你是個劍修，只對劍術精通。”

潛臺詞：對樂道狗屁不通。

她把人請去和秦南一塊坐，自己痛痛快快彈了一首，過後沒多久，明崖上便來了意外的來客。

相比‘平平無奇’的明夏，緊接到來的欣月直接讓學子們興奮起來，大家紛紛讨論這個仙子一般的女修是誰，待看見欣月和和鸾交談起來，立刻明白了。

仙女只和仙女做朋友。

大夥注意力全在仙女身上，等明夏走到秦南身邊時，也就崔書傑在怒視，并未引起太大動靜。

“送你。”明夏将手裏的桃花遞到秦南面前，“今日看到的第一束花，我覺得好看，想必你也會喜歡。”

秦南小聲說了句謝謝接過，在崔書傑還沒開口之前，明夏先說了，“小南在習樂道？”

秦南回他，“是聽。”

她是實話實說，自打第一天給和鸾上了一堂終身難忘的課後，往後秦南上課就是聽底下一群靡靡之音。

活脫脫一個昏君在欣賞後宮三千粉黛。

明夏捂嘴笑了笑，也看到秦南面前空無一物，他問秦南，“你喜歡聽樂？”

秦南不太明白這個問法，“好聽的聲音大家都喜歡呀。”

她也只是大家中的一個。

這話明夏聽進去了，他笑着說，“那我給小南彈上一首？”

他自顧自走到一位學子身邊，兩方對視過後，對方很快讓開位置，任由明夏霸占。

他試了手下的琴音，後方和鸾和欣月已經談完了，正欲催促明夏離去。明夏恍若未聞，只是專心凝視秦南，“小南想聽什麽？”

欣月聽聞順勢望去，就見那日的少女坐在頑石上，手持一枝桃花，非傾國之色，卻有另有風度，那雙剔透的眸子，乍看天真無邪，再看看盡世間一切百态。

就像柳劍君……

欣月回過神來，明夏已經操琴而奏。對于欣月而言，她一個樂修對音律極為敏感，挑挑揀揀不在話下。

而自明夏手下流出的五音，足以讓欣月為之側目。

非天籁之音，但包含太多情感，使之動容。墨衣人席地而坐，身後是金光掩于雲層之下，難見真容。

一曲終了，明崖寂靜無聲，只有秦南起身走到明夏面前，伸手貼住明夏的額頭。

“如果想家的話，可以回去。”

長長的睫毛無法看清眼眸裏湧動的感情，只一瞬，又是那個嬉皮笑臉的明夏，“那小南要和我回去嗎？”

崔書傑，“明先生！”

他将人護在身後，即便身份修為有差，也要和明夏掰頭。

死變态，走遠點！

明夏只是笑嘻嘻放下手中古琴，起身走向和鸾，“走了。”

和鸾正要點頭，一旁沉默不語的欣月忽然問，“小友可要同行？”

她又加了句，“與我等一道去見柳劍君。”

私心也好，她想讓劍君的夢中人和劍君談談。

對于這個請求，秦南沒有太大抗拒，而是問，“我能帶我的朋友一起來嗎？”

說着她牽過身後呆滞的兩人，語氣堅定，“朋友。”

欣月一愣，很快回道，“當然可以。”

柳夢海的落腳處在幾個山頭外的閣樓裏，離開熙熙攘攘的明崖，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前方三人好似習慣了這種氣氛，一個比一個無言，後頭跟着的明雛鳳和崔書傑就受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閣樓外，趁幾人進去問話功夫，崔書傑便問了，“秦南……你其實可以，不用叫我。”

他理着袖口上的褶皺，一次又一次想撫平。若不是條件有限，還要看看頭發梳平了沒有。

“今日的衣冠實在不整，若是見了柳劍君……”

崔書傑話都快說不清了。

秦南瞧了他一眼，安慰道，“沒關系的，除非你沒穿衣服，他不會你覺得你失禮。”

崔書傑‘啊’了一聲，他是明白柳夢海對自己沒什麽印象，只是別人是一回事，自己又是一回事。

“我很，敬佩柳劍君。”

秦南問他，“為什麽啊？”

崔書傑瞧了她一眼，語氣輕松不少，“當然是柳劍君很強啊。”

他只是單純仰慕強者。

明雛鳳的表現就鎮定許多，從剛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假使不看她發抖的雙手的話。

秦南輕輕握住明雛鳳的手，一點點松開，“明姐姐，別怕，我在明姐姐身邊。”

明雛鳳深吸一口氣，再次揚起笑容，“我不是怕，就是有點緊張。”

三人剛聊完，欣月便從裏面走出，對三人道，“劍君暫時有事，幾位想吃點什麽，我讓人安排。”

明雛鳳兩個哪敢獅子大開口啊，當即搖頭表示不用，即便如此，欣月還是給三人沏了香茗，又命道童送上吃食。

三杯香茗剛擺好，便聽屋內傳來清幽的琴聲，這不同與平時的琴聲引起明雛鳳兩人注意，欣月對此卻是只字不提，她甚至認真聽了會，過後看向秦南。

“小友認識柳劍君嗎？”

秦南咬着送來的鮮花餅，等咽下嘴裏吃食才答道，“不認識。”

欣月神色不變，繼續問，“那當日赤虹閣，小友又何出此言？”

秦南的聲音很輕快，“我想讓他記恨我。”

“這樣我們才能打一架。”

琴聲仍在繼續，一股極淡的幽香自無名處衍生開來，有人說。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哥……”

睡夢中的柳夢海下意識蹙眉，周身劍氣四溢。正在彈奏的和鸾正欲撤退，一道強大的護罩自和鸾面前施展開來，明夏将最後一塊香料投入爐中，語氣冰冷。

“繼續。”

和鸾此刻猶豫不決，“明夏，再彈下去，我怕闖入柳劍君的識海……”

雖說她是前來給柳夢海治病的，可貿然闖入他人識海，是件極為失禮的事情。

明夏臉上露出一種嘲諷的表情，“既然是劍君，又有什麽好怕的，難道他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說完明夏又豎起一個手指，溫柔笑道，“噓，別怕，我會幫你。”

強大的陣法自他腳下誕生，運轉不息，他一步一步走向榻上的柳夢海，神情冰冷。

五哥，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