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十
番外十
譚雪出生在深冬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她的名字也是這麽來的,所以,四季中她最喜歡冬天,冬天中她最喜歡下雪的傍晚。
厚厚的棉鞋踩在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譚雪專挑路邊沒有人走過的地方踩,她慢慢悠悠正踩得高興,手機響了,她摘掉手套,有些費勁地從羽絨服兜裏拿出手機。
她身上的羽絨服太重了,是她姥找鎮上專門做羽絨服的店給紮的,料子用得很足,穿在身上從背後看就是一只白熊,完全沒有什麽款式可言,主打一個保暖,效果跟披一個棉被在身上差不多。
譚雪再愛美,也受不住這樣天寒地凍的大雪天,所以臨出門前,她又套上了這件羽絨服。
電話是她爸打過來的,問她是不是快到了,譚爸爸是一個大廚,最近新換了工作。
縣城裏有兩個有名的本地老牌子酒樓,富景酒樓和富春酒樓,一聽名字就知道這兩個酒樓有些淵源。酒樓原本是一家,後來親兄弟鬧分家,老大繼承了富景酒樓,老二自立門戶開了富春酒樓,現在都是第二輩兒在經營,一家開在城南,一家開在城北,要說競争不可能沒有,但也算是平分秋色,兩家生意都很火。
譚爸高中一畢業就進了富景酒樓,從一個廚房小工一路做到了廚師長的位置,今年年初,老板腦梗住了院,兒子留洋回來繼承家業,大刀闊斧地搞創新,要引進西餐。
先不說創新搞沒搞成功,後廚環境先弄了個烏煙瘴氣,新來的西餐廚師長仗着老板重視,整天想挑點事兒對譚爸的中餐團隊進行打壓,這就夠譚爸窩一肚子火了,偏老板兒子還要降他手下人的工資,他手下這幫人,最少的一個也在富景這邊待了五年,就這麽毫無理由降工資,誰能接受。
譚爸去和老板兒子談,老板兒子直接說誰要是不能接受誰就走,不就一個炒菜的,就這點兒技術含量的活兒,我找誰不能代替了,譚爸哪兒能受得了這個氣,正好富春酒樓開分店招人,譚爸直接帶着他手下的人全都跳槽到了富春。
找誰不是都能代替嗎,那你就去另找吧,老板媳婦兒來勸都不管用,他已經看出來了,以後老板肯定就不管事兒了,有老板兒子在,他們在富景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最後準得被人一腳踢出門。
譚爸在富春酒樓幹了快小一個月了,待遇比之前好,幹活兒幹得也比之前開心,除了離家比之前遠了點兒,沒別的缺點。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夜,富春酒樓的餃子是一絕,除了給員工發過節的禮品,每個人還可以領五十個餃子,譚爸打電話讓閨女過來拿禮品和餃子,再給枝枝家帶幾個菜回去。譚媽在商場上班,節假日是夫妻倆最忙的時候,都沒時間陪閨女過節,閨女除了回她姥家,在枝枝家吃的最多。
譚雪和她爸打完電話,又把手機塞回羽絨服兜裏,剛想重新戴回手套,卻發現手套不見了,她低頭去找。
身後有人将她的手套遞過來,“你的?掉地上了。”
“哦,對,是我的,謝謝。”譚雪忙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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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遞,一個接,兩個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男生低聲說一句“抱歉”,然後擦着譚雪的肩膀向前走去,在前面一個胡同口拐彎了。
譚雪看着男生高高瘦瘦的背影,就一個感覺,他的手好冰,聽他的聲音,應該是感冒了,這樣的大雪天,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大衣,圍巾手套帽子更是一樣都沒戴。譚雪戴上手套,又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她都替他覺得冷了。
富春酒樓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後廚是一秒鐘都閑不下來,譚雪到了後給她爸打電話,出來的是一個阿姨,确認了她是譚師傅的女兒,把東西遞給她就匆匆回去了。
譚雪回去肯定是要打車的,她要是拎着菜走回去,等回到家,菜都得凍成冰坨坨,但是一摸兜,沒帶錢包出來,不過這也好辦,車到了胡同,讓枝枝來出給她送一下錢就好了。
今天又是下雪又是過節,車很難打,一連路過的幾輛都是載客的,譚雪只能先往前走着,不知道到下一個路口容不容易打上車。
身後突然傳來尖銳的自行車鈴聲,緊接着是着急的聲音,“哎哎哎,前面的美女,讓一下,讓一下,讓一下!我要倒啦!”
譚雪下意識地往路邊靠過去,等她回頭看,才發現那個自行車也是沖着路邊歪歪斜斜地倒過來的,她再躲已經來不及,腦子裏嗡了下,鬼使神差間,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和勇氣,她一把攥住了自行車的車把,愣是将自行車給穩住了,自行車的主人一腳叉在了地上,最後車沒倒,人也沒倒,譚雪也沒被撞到,除了手上太用力,被車把硌得很疼。
自行車主人燙了一頭綠晃晃的頭發,兩人四目相對,他對譚雪豎了個大拇指,“美女,你牛。”然後掉轉了自行車的方向,踩一腳車蹬子,一溜煙跑了。
譚雪還在驚魂未定中,這下是真被氣到了,我這是沒被撞到,我要是被撞到了,你這就是肇事逃逸,對不起不說,謝謝也不說,有沒有公德心呀,她恨恨地瞪着那個越來越遠的綠毛,深吸了幾口氣,才算是沒罵出來。
她跺了跺鞋上沾上的雪,将手裏的袋子抱到懷裏,剛一邁步,腿有些軟,打了一個趔趄,越想穩,腳下越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旁邊歪去,四周都沒有可以抓或者扶的東西,譚雪有些絕望地護緊懷裏的袋子,心想她今天大概是不宜出門。
就在她以為她要倒地的時候,後面有人跑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譚雪抓住了救命稻草,借着身後人手的力量,将将平衡住了自己。
她一站穩,身後的人就退一步,收回了自己的胳膊,譚雪看他,感激道,“真的太感謝了,又救了我一次。”
“客氣。”
他手裏提着一個藥袋子,神色恹恹的,頭發有些亂,握拳抵在唇上,呼吸不穩地咳嗽了幾聲,明顯是生病了。
一輛出租車正好停在兩個人的旁邊,車上有人下來,男生伸手攔住車,看向譚雪。
譚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先,我等下一輛就好了。”
男生道,“我家就在前面一個路口,很近。”
司機着急,“你們走不走啊?”
譚雪先回司機,“走。”
又對男生說,“上車吧,載你一段,我看你身體不太舒服,天這麽冷,別走着了。”
男生也就沒再推辭,“那就多謝了。”
譚雪笑,有些俏皮,“不謝,救命之恩總要報的。”
男生聽到她的話,眼裏閃過一絲笑,很淡。
譚雪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下。
司機探出頭來又催,“走就上車啊,你們不嫌外面冷啊。”
兩個人上了車,男生坐在副駕駛,譚雪坐後座,兩個人先後說了地址,她剛把袋子放好,枝枝給她來了電話,問她到哪兒了 ,回來了就直接來她家,飯快好了。
譚雪說她馬上就回去了,又和她說待會兒讓她出來給她送一趟錢,她出門忘帶錢包了,最後忍不住壓着聲音吐槽,“別提我今天有多倒黴了,錢包錢包忘帶了,剛還差點兒被一個騎自行車的綠毛給撞到,也多虧我命大,愣是躲過了一劫。你說淩宇染個金毛我還能理解,就裝酷嘛,那人倒好,一個大男人,染一頭綠到不能再綠的頭發,我都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
譚雪正吐槽得起勁兒,視線和後視鏡裏一道帶着笑的視線撞上,她有些恍神,連枝枝說了什麽都沒聽到。
車停了下來,他和她示意他要下車,譚雪笑着點頭,和他揮手再見。
他下車後,譚雪降下車窗,探出頭去,“同學,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生回身看她,回,“周珩。”
譚雪笑,“周珩同學,今天謝謝你了。”
她話音還沒落地,司機已經一腳油門踩出去了,雪花飄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他整個人在她的視線裏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
周珩,譚雪靠回座椅背,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人看着挺冷,笑起來倒是挺好看。
江婉怡在電話裏小聲問,“譚小雪,你剛在和誰說話?”
譚雪回,“救命恩人。”
怎麽還出來救命恩人了,江婉怡有些急,“你真沒被撞到哪兒吧?”
“沒,哪兒都沒撞到,我大概被哪路老神仙保佑着呢。”
被老神仙保佑着的人,一路綠燈到了胡同口,譚雪剛要說讓司機師傅稍等一下,她朋友馬上送錢出來,司機回頭把幾張零票和發票一塊兒遞了過來,把譚雪給整懵了,怎麽坐個車不用她付錢,還要給她錢。
司機解釋,“你不是沒帶錢包嗎,那個男生付過錢了,這是找的零錢,他讓我找給你。”
譚雪愣住,他什麽時候都付過錢了。
司機着急,直接把錢塞到了譚雪手裏,“小姑娘,快下車了,這是我最後一趟,我急着回家給女兒過生日,就這錢,等你們下次見面,你再還他好了。”
譚雪一手拿着零錢,一手提着袋子下了車。
下次見面?她也就只知道他一個名字,上哪兒和他下次見面去。
從那天後,譚雪兜裏一直揣着五十塊錢,就怕萬一哪天和他碰到,過完小年又過春節,走完這家親戚又串那家親戚,錢一直在她兜裏放着,都給放熱乎了,還是沒碰到人。
不知道是兜裏的這五十塊錢旺她,還是她确實是被哪路老神仙保佑着呢,她這一陣手氣旺極了,不管是在誰家,不管是玩撲克牌,還是打麻将,只要她一上桌,她準贏,且是把把贏。
初二這天,譚雪在她姥家,和表哥表姐玩打升級,甩牌甩得正起勁,眼看就要贏了,被她媽從牌桌上給揪了下來,她爸把手機給落下了,要她給她爸送到酒樓去。
譚爸過年這幾天,也就初二休了這麽半天,因為要陪媳婦兒回娘家看丈母娘,吃完飯就急匆匆去上班了,手機都忘了帶,好在她姥這兒離富春酒樓很近,譚雪自行車騎得飛快,五分鐘就到。
她到了酒樓又碰到了上次給她送東西的那個阿姨,在阿姨的指路下,譚雪來到了員工休息室,一個國字臉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兒正圍着一份卷子,在大眼兒瞪小眼兒。
看到譚雪,國字臉男人眼睛亮起來,像是看到了救星,“雪兒,你來正好,快來幫你妹妹看看這道題怎麽做?我這連題都看不明白。”
這個國字臉男人,是譚爸團隊裏的老小,譚雪管他叫範叔,範叔是一個孤兒,媳婦兒去年又因病去世,留下一個女兒,範叔是又當爹又當媽,女兒放假沒人帶,他就帶着她來酒樓,他上班,女兒在休息室寫作業。
譚爸正好進來,聽到老範這句話,輕咳一聲,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只對女兒眨眨眼,你範家妹妹好像是六年級的吧,六年級的題,你這當姐姐的馬上要上高中了,碰碰運氣,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你能給解出來呢。
譚雪心想,我就不該來這一趟。她可對自己沒多少信心,就算是六年級的題,也可以很難,據她所知,範家妹妹的成績很好,她不會的題,應該會更難。
對于譚雪的學習成績,譚爸早就看開了,譚媽是在女兒一次又一次的考試成績中,不得不看開。
譚爸爸對閨女說,我是班裏的倒數第一,你媽是班裏的倒數第二,就我倆這個基因要是能生出學習好的孩子,那可能就是基因突變了,基因突變的概率可是低到不能再低。所以,閨女,學習成績不好,學不會,這些都不是你的問題,是爸媽的問題,當然爸爸占主要原因。
譚媽都被氣笑了,就你這倒數第一,還知道基因突變呢。
譚爸很自豪,那是,我雖然是倒數第一,但我對課程也有喜好呀,我最喜歡的就是生物,最不喜歡數學。
譚雪也最不喜歡數學,範妹妹不會的題目又恰巧是數學題,大眼瞪小眼的人從範叔和範妹妹,變成了譚雪和範妹妹,範叔和譚爸回後廚做晚餐的準備工作了。
譚雪幾次想和妹妹說,她也不會,可看着妹妹那忽閃又崇拜的大眼睛,她又把話給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頭去繼續看題。
範妹妹可能瞪眼瞪累了,“雪兒姐,我先去下洗手間。”
“好,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呀,我又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知道路的。”範妹妹從椅子上下來,跑去了衛生間。
譚雪看範家妹妹出去了,忙掏出手機,想尋求場外求助,可惜場外求助不給力,電話沒人接,她只能又拿起筆,繼續琢磨。
外面走廊,有人在說話,譚雪聽到那個聲音,愣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起身跑去外面,人已經在走廊盡頭拐了彎兒。她跑着追了過去,終于在門口叫住了人,“周珩?”
周珩回身。
真的是他,他頭發比之前短了些,那雙眼睛沒了病恹恹的神色,漆黑的瞳仁兒亮得都能映出她的影子,譚雪緩了緩呼吸,問,“你還記得我嗎?就小年兒那天--”
周珩回,“我記得。”
那就好,譚雪笑,“你過來吃飯呀?”
周珩看着她跑得生了紅的臉頰,眸光微閃,“嗯”了一聲。
“你能在這兒等我一下嗎,我去給你拿錢,那天真的謝謝你了,幫我付車費。”她剛才看題看熱了,把外套給脫了,出來得又太急,沒拿着錢過來。
周珩回,“不急,等下次,我家裏有些事兒,現在要走。”
“那也行,”譚雪想了想,“我能留你個手機號嗎?看你什麽時候時間方便,我給你送過去。”
周珩點頭,“可以。”
譚雪沒帶手機出來,不過她手裏拿着筆,他說手機號,她記在了自己手上,最後順便在號碼後寫下了他的名字“周恒”,然後看他,“是不是這個字?”
“不是。”
“那是哪個?”
周珩往前走一步,從她手裏拿過筆,筆尖觸到她的掌心,一橫一豎地動着,很輕。
他身上的味道有一種淡淡的清冽,還夾着一點兒微微的甜,像是小時候吃過的那種微焦的麥芽糖,譚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來,一下一下的,聲音大到她都怕他聽見,好在,他落下了最後一筆。
他寫完,把筆還給了她,“是這個字。”
“哦。”譚雪接過筆,将手背到身後,拇指揉搓着發燙的掌心,好像這樣就能抵消住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那回頭我給你電話。”
周珩看着她的眼睛,低聲問,“你的呢?”
“什麽?”她眼神有些躲閃。
他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譚雪眼睫毛顫了顫,然後直視他,“你伸手。”
周珩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照她說的做,伸出自己的手。
總不能光她被他弄亂心跳,譚雪學着他的樣子,在他寬厚的掌心先寫下自己的名字,後面又寫下了一串號碼,“這是我的號碼,我給你打電話你要接。”
“好。”周珩眼底的笑不再隐藏,從黑如瞿石的眸子裏淌出來,亮得人心裏發慌。
譚雪裝得再游刃有餘,也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心髒跳得七上八下,她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她遇到了她表姐嘴裏的高手。
她表姐今年二十歲,談過的戀愛已經快要湊夠一個巴掌,用她表姐的話說,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大長腿的男人遍地是,永遠不要在一個男人身上吊死,更不要吊死在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人身上,這個不行咱就換下一個,人生短暫,沒時間演什麽苦情戲,及時行樂最重要。
有了她表姐這樣時時耳提面命給她上課,她知道淩宇喜歡枝枝後,難受了三個晚上,也就沒事兒了,因為她再難受,他也不知道,所以說何必呢,他不喜歡她,總會有別人喜歡她,而她也喜歡那個人。
在她表姐偶爾心血來潮的課程中,還說了最最最重要的一點,男生分長得好看和不好看,也分會談戀愛的高手和不會談戀愛的笨蛋,有些人天生就知道怎麽勾小姑娘,勾完這一個,又勾那一個,遇到這種“高手”,就一個字,跑,有多遠跑多遠。
譚雪倒是沒有跑,只是沒把那個號碼存到手機上,更沒主動給他打電話,錢等下次碰到再還他好了,也不知道他給多少小姑娘付過車費,就怕到時候他分不清她是哪一個了。
至于那道題,譚雪最後解是解出來了,就是解出來得有點兒費勁,這件事兒給了她很大的打擊,她就是學習再差,也不能比不過一個六年級的小學生吧。所以,寒假開學後,譚雪奮發了,弄得譚爸譚媽每天晚上都在女兒房間門口轉好幾圈,這是受了什麽刺激,竟然知道又早起又熬夜地學習了。
奮發了兩個星期後,她在周六小小的睡了個懶覺,譚爸譚媽覺得閨女這一段時間确實辛苦了,早晨上班之前就沒叫醒她。
譚雪睡得正香,被電話鈴聲給吵醒了,她還以為是枝枝,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喂,枝枝,怎麽了?”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然後出聲,“是我。”
譚雪更迷糊,“淩宇?你大早晨給我打電話幹嘛。”
電話那頭這次安靜的時間更長,譚雪睜開惺忪的眼睛,就着屋裏昏暗的光看了眼手機屏幕,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她又把手機放回耳邊,“你打錯了吧。”
然後按了挂斷,頭埋進了被窩裏,繼續睡覺,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有什麽擊中了她昏睡的大腦,她清醒了些,摸到枕頭邊的手機,又看了看那個號碼,猶豫了一下,按了撥出。
電話一直沒人接,她剛要挂斷,電話又接通了,只“喂”了一聲,沒有其他的話。
譚雪有些不确定,“周珩?”
周珩沒回答她的不确定,只問,“你今天什麽時候有時間?”
譚雪擁着被子倚到床頭,“上午時間都可以,你給我個方便的地址,我把錢給你送過去?”
周珩默了默,回,“春溪路肯德基的二樓,我上午都在這兒。”
譚雪道,“好,那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嗯。”
然後電話就挂斷了,譚雪盯着黑掉的屏幕,使勁揉了揉睡亂的頭發,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她怎麽聽聲音覺得他情緒不怎麽高。
不管了,她把手機扔到床尾,又縮回了被窩,他情緒高不高,不是她該關心的,今天還完錢,他們兩個就再沒什麽關系了。
譚雪在暖和的被窩裏睡了五分鐘的回籠覺,起身簡單地洗了下漱。
春溪路那兒離她家不算遠,走着也就只用了十分鐘,這條街上有一家她和枝枝常來的書店,等還完錢,正好可以順道再逛逛書店,把枝枝給她列的那些書和卷子都買回來,再買幾本漫畫書。
馬路對面就是肯德基,譚雪站在路邊等紅綠燈,一擡眼,看到了對面建築二樓靠窗位置坐着的人,冬日的陽光懶懶散散地落在玻璃上,也落到他的側臉上,譚雪仰着頭,逆着不算刺眼的陽光,有些出神地想,他确實有勾引小姑娘的資本。
他像是感知到什麽,轉頭朝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譚雪忙移開視線,綠燈正好亮了,她随着人流穿過斑馬線。
周六的肯德基裏人很多,譚雪徑直上到二樓,上面還稍微清淨一些,她走到他對面,他才停下筆,擡起頭,
譚雪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在這兒上自習?”
周珩點一下頭,“坐。”
“不坐了,我還要去一趟書店,”譚雪從錢包裏拿出五十塊錢,雙手遞給他,“要再說一聲感謝,那天幫了我大忙。”
周珩把錢接過去,擱到了書上,然後看她,“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餐?我餐點多了。”
譚雪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套餐,她擺手,“謝謝,我吃過了,你趕緊學習吧,我--”
她話還沒說完,肚子裏起了一聲巨響,真的是巨響,她都覺得連角落裏那對小情侶都聽到了,因為他們回頭看了她一眼,還在竊竊私語地笑。
譚雪的臉很熱,她的肚子未免有點兒太不争氣了,非要在這個時候響,這不是在打她臉嗎。
周珩眼角也揚出些笑,“坐下吃吧,我待會兒也去書店,你吃完我們一起。”
既然這樣,譚雪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但她沒吃她面前的飯,而是靠向椅背,看着他,說是看,更多的是審視。
“看什麽?”周珩也靠向椅背,任她打量。
譚雪雖然在學習上天分不高,但在其他事情上還算敏銳,她微微笑着,“就是對你有一些好奇的地方。”
“什麽好奇的地方?”
譚雪想了想,開口道,“像你這樣,又是給人付車費,又給人買早餐,又是約人一起去逛書店的,我是第幾個女生?”
周珩看着她的眼睛,“除了我媽和我姐,你是第一個。”
譚雪明顯不信,她直起身子,胳膊撐到桌子上,手托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他,“我不會是今年的第一個吧?”
周珩屈指敲了一下桌子,“那像你這樣,要了人的電話號碼,不存,說了會聯系,轉頭就把人抛到腦袋後面的,我又是第幾個?”
譚雪: ……
為什麽讓他這麽一說,她顯得更渣一點兒。
嗯……還沒寫完,明天繼續譚雪和周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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