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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王爺,昨日抓的幾名刺客,現已全部招供,跟前幾波一樣,都是宮裏派來的。”
“按咱們現在的腳程,大約再有七日,便可抵達帝京。”
“京中也傳來消息,說等城門犒賞完三軍,陛下還欲在宮裏設宴,為您接風洗塵,屆時還會再行封賞。那些人知道了,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路只怕會更加兇險,王爺可有什麽打算?”
主帥營帳內。
紅泥小爐已然燒開,水汽“噔噔”頂着紫砂壺蓋,吐出一圈泛白的細沫,霧氣缭繞。
寧越拿棉布裹住壺柄,一面向上回着話,一面提壺往杯中續新茶。
北地苦寒,縱已是立春的時節,天地間仍舊覺不出多少暖。
營帳裏更是冷得像塊冰。
方停歸此前重傷未愈,受不得絲毫寒氣,是以帳裏的炭火一直都安排了人專門看護,晝夜不曾間斷。因着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刺殺,這才擱置了,耽誤到現在,早已煨不出多少熱乎氣兒。
寧越怕他舊傷未愈,又添風寒,一大早便親自帶人過來添置,裏裏外外忙活到現在,才總算抽出閑暇,将昨夜暗衛送來的消息禀告于他。
然方停歸就只是負手立在長桌前,垂眸望着桌上的琵琶,一動不動,像一座沉默千年的石像。
鬓角眉梢叫入窗的風雪染上點點星霜。
素來孤高冷硬的身影,竟也顯出幾許悲涼,渾不見半點審訊時的雷霆威壓。
寧越安靜瞧了會兒,輕聲嘆了口氣。
論資歷,他也算方停歸身邊的老人,自邊關與他相識,便一直陪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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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一塊吃過軍營底層摸爬滾打的苦,飲過沙場染着血的風沙。
對方停歸,寧越自诩比旁人都要了解。
可很多時候,連寧越也不敢斷言,自己全然看透了他。
說他無情吧,他能為手底下的人拼命,羌人敢傷他一卒,他就敢叫人家死一個營;
可若說他有情,他也的确冷漠到沒了邊兒。
旁人再狠,對自己終歸是仁慈的,唯獨他狠起來,連自個兒的性命都能不顧。
從無名小卒到一品将軍,這三年,寧越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看見他不要命地往刀光劍影裏面沖。
為了第一個斬下敵将首級,早日晉升團練使,他敢只身深入敵營,主動誘對方捅自己一刀。
右手小臂因此骨折,險些落下殘疾,再提不動劍,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撕下一塊衣料,将手固定好,提劍繼續往前沖。
俨然就是一柄專門為殺伐鍛造的刀。
陰狠、冷戾、嗜血。
眼裏只有高官厚祿,根本沒有自己的心。
哪怕哪天死在權勢之上,也不會為任何人和事動心。
直到他們看見那面琵琶。
那是三年前,他們剛去北境戍邊時候的事。
軍中一向魚龍混雜,各種醜聞屢見不鮮。老油子仗着身上那點資歷,欺負新兵,更是司空見慣。越是在北境邊寒之地,遠離帝京,這種情況就越是厲害。
他們營裏頭就有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兵痞,名叫孫鈞。
軍功沒立多少,脾氣倒是比天大,仗着自個兒父親在軍中擔任要職,就到處抖威風,教訓人。有回還把一個新入伍的小兵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險些沒緩過來。
大家對他都恨之入骨。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氣,他們也只能打落牙往肚裏咽。逢年過節,還得帶禮物上門拜碼頭,把孫鈞當祖宗供。不求平步青雲,只為往後日子能過舒坦些。
除了方停歸。
他就是個怪胎,一身反骨,冥頑不靈。
從入營第一天起,就只和他自己來往,不與任何人交談,更不屑向那些軍中權貴摧眉折腰。
無論孫鈞如何挑釁,克扣他夥食,扔掉他被褥,将他丢去尚未完全解凍的冰河裏,叫他凍出一身病,他都無動于衷。
像一尊沒有感情的冰雕,生來便感知不到任何喜怒哀樂;
又仿佛是被什麽人深深傷害過,以至于對世間萬物都麻木至極,即便活着,也不過一具行屍走肉。
也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寧越才能從他緊緊攥着的一個木制琴轸中,瞧出些許屬于活人的寂寥與落寞。
琵琶調弦專用的轸子,一看就是姑娘送的。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
送東西居然送這個,還沾着血,多不吉利。他們行軍打仗最忌諱這些,扔都來不及,虧他還能當成個寶。
孫鈞也很是瞧不上。
尤其在第三次,自己看上的姑娘叫方停歸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勾了魂,他終于忍不住,将人綁了來,扒掉所有外裳,只剩一件裏衣,丢進冰窟窿。
還當着方停歸的面,搶走那只他視若珍寶的琵琶轸。
嬉皮笑臉地挖苦他:“光送東西不送心,這是哪家勾欄裏的小娘子,竟如此絕情?要不要兄弟我去幫你教訓一番,讓她長長記性,往後也好更盡心地伺候你不是?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小弟跟着他一塊笑,聲音尖銳刺耳,比邊關的風雪還厲。
大家紛紛捂住耳朵,不忍再聽,以為方停歸又會像過去那樣,搶回東西就走,不屑與他們多糾纏。
畢竟比這更過分的事,孫鈞又不是沒做過。
可偏偏這回,方停歸反擊了。
反擊得快、準、狠。
把那幫小弟打得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不說,還死死遏住了孫鈞的命脈。
明明自己也被打破了額頭,血流不止,卻仍舊摁着孫鈞的腦袋,發狠地往石頭上砸。一雙眼似灼了火,拳頭呼嘯帶風,聲音也叫北地朔風剝奪了全部溫度,冷到剔骨。
卻不是為自己讨公道,而是問:“你說誰是勾欄裏的小娘子?”
縱使孫鈞低了頭,朝那只一文不名的琴轸磕頭認了錯,他也不肯罷休。
那是寧越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除了漠然之外的情緒。
仿佛一只早已流盡最後一滴血淚的獅子,爪已鈍,牙也脫,每日活着也不過是在等遲暮歸去,可一朝叫人揭開心底深處最隐秘的疤,仍舊會拼卻一生孤勇,去捍衛那個望而不及的癡夢。
哪怕孫團練親自出馬,為自己兒子說話,用方停歸最看重的仕途相要挾,他也毫不退讓。
直到孫團練問他是否知道鳳凰木,他才總算停手。
所謂“鳳凰木”,即鳳凰栖居之樹。
世間無人見過,縱觀古籍,也就《山海經》上有只言片語記載。
直道那昆侖之北有梧桐,生于戈壁,長于荒漠,卻得醴泉圍繞,修竹相伴,嘗引鸾鳳栖于枝頭,振翅為風,落羽成火,清啼震九霄。
若能得此木造琴,其聲亦能如鳳鳴般脆然悅耳,令無數能工巧匠心馳神往。
彼時大家雖和方停歸算不得相熟,但都知曉,他一直在打聽哪裏能尋到上等的制琴木料,閑暇時,也會拿木頭敲敲打打,做琵琶頭。結合那只木轸一想,不難猜到,他想做一面上好的琵琶。
知道那鳳凰木所在,他定不會輕易錯過。
可傳說畢竟只是傳說,無法驗其真僞。
且依着傳聞所言,此樹只生長在荒漠無人之地,臨近北羌。即便有人能九死一生,自茫茫沙海中覓尋到它,也逃不開羌人的刀槍。是以再有名,也無人敢冒這個險。
孫團練從來也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人,這種時候忽然提起此事,還答應幫他一塊尋,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傻子都知道,他的話不可信。
可方停歸還是去了。
順着孫團練指的方向,走得堅定不移,毫不猶豫。
為了那虛無缥缈的一線希望,險些搭上自己的命!
大家找到他的時候,他已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身上的傷有刀劍所砍,亦有野獸所齧。肩胛一處更是皮腐肉爛,深可見骨,拿藥酒一澆,能灌出好些白蛆。
那些見慣生死的軍醫,都禁不住皺眉倒吸氣。
他卻半點不放在心上。
猶自緊緊抱着那塊包裹嚴實的鳳凰木料,像抱着自己的命,如何也不肯松。
知道做琵琶的材料終于有着落,他連刮骨療傷也是笑着的。
從來冷情冷性、連自己的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的人,卻是把所有溫柔和關切,都留給一面琵琶。
也不知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甜?
難怪昨夜琵琶被毀之時,他會氣成那樣,若不是他們幾個攔着,他怕是真能把那幫人給活吞咯!
而那些刺客……
捏着那封探子新送來的密函,寧越不自覺皺緊眉,憂心忡忡問:“王爺當真要回京?”
這些年,他們雖不在帝京,可對京中之事并非毫不知情。
尤其是那兩位皇子的奪嫡之争。
那是今上膝下最引以為傲的兩位皇子,也是陛下一手栽培出來的刀。
早年,兄弟二人還未成氣候的時候,情況倒還好說,鬧得再厲害,也不過是宮宴上争辯兩句,逞個口舌之快,而今卻是真真演變成了阋牆之禍!
今天哥哥給弟弟羅織一個結黨營私的罪名,明日弟弟還哥哥一頂犯上作亂的黑鍋,不置對方于死地就不罷休。
若非陛下還在,皇城怕是早就已經淪為他們兄弟二人的角鬥場。
這樁軍饷案只怕也與他們脫不了幹系!
如此多事之秋,街邊的黃口小兒都知道,眼下寧可留在北境喝西北風,也不能進京趟渾水。
那些刺客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方停歸卻渾然不将這些放在眼中,雲淡風輕地撫着琵琶上的積雪,淡聲反問:“本王說不回,陛下就能允準?”
寧越一下啞了口。
這話倒是不假。
此番北境之難,王爺的确居功至偉。可單憑此等功勞,就直接從一個毫無背景小小的團練使,破格晉升為一方異姓王,終歸還是快了些,朝臣們難免不服。
如此風口浪尖,陛下倘若真的愛才,就該讓王爺避開這些鋒芒,尋個安靜的地方韬光養晦,等時機純熟,再一鳴驚人。
可他全無這個意思。
不僅沒有,還有意将接風的排場擺這麽大,唯恐旁人不知道自己有多看重這位朝堂新貴,連這關乎國運的軍饷案都交由他查辦……
這哪裏是在提拔,分明是一場鴻門宴請!
糖衣炮彈俱已完備,只待他們自投羅網。
就算王爺不想回來,陛下也斷然不會讓他如願。
如此一想,這事還的确不好辦。
若是別人,寧越也就勸他認命。
可他畢竟是方停歸。
北羌來犯,聖旨都已決定投降議和,他卻敢放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等龍顏震怒,就先用一場漂亮的以少勝多之戰,叫陛下生不出氣。
區區一道回京的诏令,他如何推脫不了?
說到底,就是不想拒絕罷了。
就像召請的聖旨送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命人收拾好行囊一樣。
只怕沒有這一出,他也會想法設法,尋借口進京。
寧越也見怪不怪。
只是為什麽?
明知那些人是在請君入甕,還一意孤行,非要往裏闖。
兵法最忌沖動行事,他南征北戰這麽久,比誰都清楚。素日裏,他也一向冷靜自持,從不叫他人擔心,怎的這回就這般莽撞不聽勸?
難不成真就為了能親手報複林家?
還是說……
想起密函上的“一枕春”三個字,寧越眉心越鎖越緊,鬥膽直視方停歸的眼,問道:“王爺可是因為什麽人,才必須回去?”
不然為何當初北境之難剛解,他就把自己身邊的暗衛統統派去了帝京?
明明自個兒身邊還危機四伏,卻讓他們專心護着一枕春,也只護着一枕春。
若非如此,那些刺客哪那麽容易近他的身,還砍他的琵琶?
可當人問及他要護誰?為何要護?
他卻只字不提。
旁人多問一嘴,他還會發怒,拳頭捏得“咯咯”響,硬是把一只完好無損的白玉杯捏成齑粉。
也不知是沖那提問之人,還是沖那一枕春裏的誰。
有這番敲山震虎,暗衛們自也不敢怠慢,無論什麽消息,只要和一枕春沾邊兒,都加急往王爺面前送。
昨夜幾乎是宋廷钰前腳剛邁進一枕春鬧事,後腳他們就把消息飛鴿傳書遞了過來。
而整個一枕春,能與王爺扯上關系的,似乎也只有她。
難不成真是……
寧越越發不安。
這節骨眼,他們自己都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若再和林家人糾纏不清,只怕入了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然不等寧越真問出口,一記眼刀就先殺了過來,凜冽迅猛,宛如淬過冰的利刃霍然劃在心尖上。
寧越當即軟了膝窩,“噗通”跪倒在地,顫聲道:“屬、屬下失言,望王爺恕罪。”
不過眨眼工夫,額間已滿是冷汗,顆顆如豆大。
方停歸冷嗤一聲,回頭繼續看他的琴。
修長指尖細細摩挲過琵琶,目光叫窗外的彤雲遮蔽得晦暗深邃,似是在斟酌還有哪裏需要補救,又仿佛只是透過琵琶上新繪的海棠,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霜雪濕了他衣襟,白皙如玉的脖頸都凍出一片刺目的紫紅,他也無動于衷。
寧越以為,他應當不會再說什麽。
就像之前無數次,暗衛同他彙報一枕春的消息那樣。
他卻陡然低笑出了聲。
聲音很涼。
不是那種鑽筋鬥骨的冷,而是涼,如同纖細的花葉尖盈盈落下的一層薄霜,乍看将花葉暈染得鮮煥溫潤,觸手卻滿是錐心的刺傷。
寧越無端被激出一身毛栗,還沒琢磨過來他在笑什麽,就聽他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放心,本王是不會為任何人動搖本心的。”
說罷,他便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霍然捅在琵琶上。
比那幫刺客還要用力,還要狠!
那張他九死一生尋來材料、又費盡心思修補好的琵琶,又再次經由他的手,被斬斷琴弦,捅傷面板。
嫣紅的海棠花紋倒映在凜凜刃面上,仿佛琵琶泣出的一痕血淚。
婉轉無辜,我見猶憐。
寧越瞬間瞪圓了眼,下意識驚呼:“王爺……”
方停歸卻充耳不聞,閑閑甩了下手腕,便兀自轉身往內帳裏去,任憑斷弦如何在寒風中嗚咽啜泣,他也一次沒有回過頭。
寧越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送信的暗衛進門,喚了他一聲,他才從莫大的震驚中掙脫出來。
起身活動了下,雙腿早已僵麻,密函上的“一枕春”三個字更是叫冷汗浸透,模糊不清。
寧越不由抿緊了唇,心裏一陣五味雜陳。
暗衛小心翼翼問:“林姑娘的事,可要告知王爺?屬下瞧宋世子昨夜那架勢,少不得還要再來尋釁。林姑娘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寧越望着那柄直插入琵琶的匕首,沉吟不語,良久,才開口道:“不必,以後她的消息,都不用再往王爺跟前遞。”
不會是她的。
就王爺這架勢,莫說派人保護她了,沒揭她一層皮,就已經是王爺寬宏大量。
自己剛剛也是瘋了,居然會覺得王爺這種種詭異行為,是因為她。
怎麽想的?
寧越失笑搖頭,揮手将密函丢進紅泥小爐跳動的火焰中,便自去處理其他事務,再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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