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紅糖紅糖

紅糖紅糖

真正對周江水“死心”是在五月中旬,那時候周江水已經單方面冷落馮糖兩周了,馮糖連問題的心思也沒了。

周五下午五點半,高一學生放學,一行人結伴着往家趕,路上充斥着歡聲笑語,王陸炜帶着馮糖往家的另一個方向趕。

“你帶我去哪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自從被周江水冷落後,放學時間馮糖已經很久沒跟着周江水一路回家過,今天也不例外,等周江水離開教室好久了她才慢吞吞收拾東西走人。

只是剛起身,王陸炜就急匆匆跑了進來,臉上帶着奇怪的笑,拉着馮糖往校門口走去,一直也不肯說帶她去哪裏,弄得她好奇極了。

十分鐘後,王陸炜帶着她追上了周江水,遠遠的馮糖就看見了他,本以為是幻覺,走近後才發現,還真是他,不過身邊居然跟着個女生?

仔細一瞧,居然是孟小菀?!

這下馮糖哪裏還能不知道王陸炜帶她來的目的,可不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幕嗎。

得,這下她是真死心了。

“走吧,別看了回去了。”

馮糖轉身就走,臨走前是周江水并肩挨着孟小菀走在街邊,兩人相談甚歡,即使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話題,但周江水臉上的笑容也是切切實實被她看在了眼裏。

兩人行走的方向不是周江水家,不知道此行要去到哪裏。

“怎麽不看了,不去看看他們要去哪兒?”王陸炜雖在調笑着馮糖,卻順了她的意原路返回。

“有什麽好看的。”馮糖嘟囔一聲,喉嚨像被破舊的棉花堵塞,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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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對周江水生出那種心思吧,真可笑啊。

烈日将天空烤得焦灼,身體熱,心卻是涼的。

馮糖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進門前王陸炜抱了抱她,輕柔的掌心撫摸在她發頂。

“周江水有什麽好的,都變得不像你了,這可不行。”

馮糖面露苦澀笑,啞了嗓子不知該怎麽回複他,兩人沉默地對視幾秒,她終于還是進了屋。

“再見。”

“再見。”

萬籁俱寂之際,馮糖躺在床上思考自己跟周江水之間發生過的事,從高一到現在,将近一年的時間,她驚覺自己為了他變得多麽卑微。

一如王陸炜說的,“你變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她從來不是個卑微的人,她開朗活潑,無憂無慮沒有煩惱,可遇到周江水後,确實變了。

喜歡歸喜歡,太卑微就沒必要了。

他從頭到尾都那麽禮貌,又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拒絕呢?

她苦笑,像是一種解脫,又像是一種封閉:

“我那麽好,誰錯過我都不是我的遺憾。”

牆壁上時鐘滴答滴答走着,腦海裏浮現少年挺直的背脊,他逆光而立,溫潤的笑将永遠刻在她心上,抹不掉。

夜晚十點,碧藍的天際懸挂一輪彎月,巨幅天幕上,繁星點綴,暈染一片璀璨夜空,幾只小蚊蟲停落在鮮花上,貪婪地吸吮着甜甜的花蜜,居民樓內一片安寧。

周江水穿着單薄的睡衣站在陽臺上吹冷風,望着樓下花壇失神,花架上的月季開得正嬌豔,幽吐芬芳,清冷的輝月灑下淡淡幽光,迷了眼。

宋玉玲出來喝水,看着陽臺上那抹黑影疑惑道:“江水,看什麽呢,怎麽還不睡覺。”

而後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少年緩慢轉身,嗓音微啞,“睡了。”

周江水身後再也沒有一個小尾巴跟着了。

馮糖變成了王陸炜的小尾巴,他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班裏同學跟見鬼了似地打量馮糖和王陸炜倆人,狐疑的視線頻頻流轉在馮糖身上。

“啧啧啧,搞什麽呢你。”顧青青表示太不正常了,像馮糖膽子這麽大的人,怎麽會追人追到一半就放棄了,她可是等着看她追周江水追到高考畢業呢!

“沒搞什麽。”馮糖聳肩,知道顧青青想看戲。

“沒搞什麽?你也太容易放棄了吧,這才高一呢!一年還不到啊親!”

“那又怎麽,我這人就是愛放棄。”馮糖嘴硬着,音量刻意放大,讓前面的周江水能清楚聽到她的話。

顧青青也沒壓低聲音,也想讓周江水聽到兩人的談話,這種吃瓜看戲怎麽能不澆把油呢,有趣,實在有趣。

“啧,看來高嶺之花永遠也沒人摘地下來咯!”

馮糖對此話無動于衷,不理她。

顧青青可惜地搖搖頭走人,心底想的卻和面上說的不一樣。

她看人的眼光賊準,周江水悶騷的勁可不是常人能及,都跟馮糖吃了一個多學期的飯,怎麽着也不可能對她沒興趣,鐵定對人家也有好感,只是不知道為啥好端端的突然就變了,最近瞧着反而跟孟小菀“親近”,奇了怪。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又到了大家最愛的問問題時間,往日周江水這組馮糖是最積極的一個,今天卻反常地不行,一個問題也沒問他。

快下課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翻開練習冊走到前桌,就在大家以為這厮要問周江水問題的時候,她卻繞過周江水走到他同桌于桐桐面前。

“看我幹嘛?”于桐桐擡頭,表示不解。

馮糖很淡定,看都沒看一眼周江水:“這道題我做不來,你教教我吧。”

于桐桐:“???”

“周江水在這裏。”于桐桐弱弱地指了指隔壁同桌,示意馮糖找他。

誰知馮糖卻不按常理出牌,一把将練習冊砸到她桌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知道啊,但我是來找你的,又不是找他。”

于桐桐臉色像被打翻了的調色盤,五顏六色實在好看,別說她的,就是馮糖同桌也停筆擡頭,見鬼似地望着她。

“看我幹嘛,這道題我不會你快教教我呀,你不是副組長嗎?”

于桐桐:“……”好吧,雖然不知道馮糖撞了什麽邪,身為副組長,指責就是為組長分憂!包在她身上,沒問題!

只是……十分鐘後,已經講了兩遍的于桐桐憋了一口氣,還算耐心地問她:“懂了吧?”

馮糖擰緊一雙細眉,咬着筆蓋搖頭:“感覺還不是很懂,你能再講一遍嗎?”總覺得她講的解題方法沒有周江水的簡潔明了,想半天也想不出來為什麽會這樣的解法。

于桐桐:“……”擺脫了馮糖小主,您快去找周江水吧!她這水平教不了您這尊大佛啊!

簡直就是講一句聽不懂一句,講十句,得有十一句聽不懂,也不知道周江水是怎麽忍受她的,這種反複的講法誰受得住啊!

嗚嗚嗚她太難了……

于桐桐深呼吸,按捺住想打人的心情給馮糖繼續講第三遍,暗自告訴自己別氣別氣,氣壞身體不值當!

兩人“聚精會神”,一個聽得格外費力,一個講得格外認真,都沒看見一旁臉色煞白的周江水,手裏的筆都要被他捏變形了。

“糖心!下節體育課,去看我打籃球!”

馮糖走過去拍了他胸口一掌:“以後再叫我糖心我就不給你買快樂水了!”

王陸炜舉着籃球投降:“行行行不叫,以後叫你大哥吧。”

“誰是你大哥!”馮糖瞪他。

王陸炜大笑:“我是你大哥哈哈哈——”

兩人結伴着走出教室,張柯婕跟在兩人身邊走,出了教室門下意識回頭望了眼,周江水坐在位置上沒動,捏着筆低頭像是在寫東西,那筆卻沒見動。

今天天氣不太好,不過是下午三點半,烏雲漸漸聚攏,給天空蓋上一層灰色罩衫,沒了太陽打籃球很舒服,但溫度異常地高,濕度也高,不過是從教學樓到操場的這一段路走來,額上已浸出薄汗。

四周無風,那汗水便只能粘膩地貼在肌膚,怪難受。

走到操場,暗沉的天幕突然被撕開一角,橙色的陽光從縫隙中灑下一束光,照在周江水側臉,幹淨的藍白色校服微漾起暖色反光,矛盾又協調。

沒有馮糖跟随的日子算久了,足有兩周三天零八個小時,每次走到與她相遇的路口,他總會下意識回頭看看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還在不在。

只是現在回頭,不可能再看見她了,除非真的偶遇。

肩上陡然被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心猛地一個咯噔,周江水迅速回頭,見到的卻是孟小菀燦若驕陽的臉。

“這節體育課,你們還要打籃球嗎?”

悵然若失感在心口流轉,周江水回過頭顧自往操場走,不鹹不淡應了聲:“嗯。”

“那後天周五,放學後我們還要一起去圖書館嗎?”

周江水沉默幾秒,開了口:“去。”

孟小菀笑得更甜,看了眼不遠處操場上奔跑的同學,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別緊張,以你的實力肯定能得第一!”

“嗯。”周江水淡淡回她,孟小菀更高興了,一路上叽叽喳喳有些吵鬧,他腦海裏卻浮現起馮糖那張嬌俏又白生生的小臉。

她跟着他時嘴也從沒停過,她說自己是個“話痨”,一天不說話就憋得慌。

分明自己是個嫌吵鬧的人,什麽時候竟會安靜聽她絮叨那些廢話,沒了之後又懷念,簡直是魔怔了。

體育課模式跟往常一樣,做完基礎運動又集體跑了兩圈操場,男生們集結在一塊兒打籃球,女生們圍坐在周圍看,四周還有其他班的女生圍過來,就為了看周江水。

“哎,周江水又進球了!好厲害啊!”張柯婕興奮地戳戳馮糖,一扭頭,這人的目光壓根沒放他身上,反而盯着最末方的王陸炜。

“哎,你剛剛看見沒啊,三分球,空心的!”

馮糖瞥了她一眼,無所謂聳肩:“沒看見,剛剛在看王陸炜呢。”

“不是吧,你看王陸炜幹什麽,怎麽不看周江水?”張柯婕疑惑。

“為什麽要看周江水,你不是說學神是沒機會給我追的嗎,我現在放棄了,不看他不是很正常?”

張柯婕立馬給她豎起大拇指:“行啊,我還以為你開玩笑的,有志氣!你可千萬別騙人!”

馮糖輕嗤,抱着膝坐在地上,一點也不心疼弄髒了的校服:“這有什麽好騙人的,不看就不看,有什麽稀罕。”

後來的籃球比賽,馮糖這厮果然一眼也沒看周江水,不小心看見的不算,總之一整場下來直到下課,周江水每回偷瞄她,總能發現她的目光落在王陸炜身上。

那目光太過直白,無需仔細觀察便能看出。

“周江水好厲害!”

“周江水今天太猛了!”

“六比十五,十五個裏面十三個是周江水投的!太強了媽呀!學神不僅學習好,打籃球也這麽好!!”

“王陸炜今天狀态不好呀,他平時打得挺好的,今天怎麽連周江水都打不過。”某個喜歡王陸炜的女同學這樣道。

只是下了球場,王陸炜心情顯然比周江水好很多,笑着走下來直奔馮糖身邊,而另一邊的周江水,臉色黑沉如墨,如果不是因為大家方才親眼見到他投進十幾個球,看見他這樣,怕是得以為他輸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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