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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父親給兄長與白姐姐指婚時,他們都還很年幼,況且陸家與白家這些年沒有來往,這件事無人提過,兄長根本就不知情。再說,他還未曾見過白姑娘,即便有以前的婚約在,也不見得會作數。”陸良玉咕咚喝了半盞茶,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滿不在乎道,“白姑娘到我們府裏的事,兄長還不知道呢!”
竟然是這樣!如此就說得通了!
陸良埕為人秉性正直,有諾必守,他這樣的謙謙君子,怎麽會向她隐瞞這麽大的事情?
因為督建行宮的事,陸良珵一直忙于公務,還沒有回府,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
事情尚有轉機,姜青若的杏眸微微睜大,兩眼瞬間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自打她記事起,就時常與陸家兄妹在一起玩耍,到了及笄的年紀,父親繼母屢屢為她擇選親事,她冷靜下來反複斟酌比較,适合當她夫婿的,非陸良埕莫屬......
當然,這種事并非她一廂情願。
她暗中篤定,這位比她大六歲的竹馬哥哥,心中一定是有她的。
她第一次學會做的那只針線蹩腳的荷包,便送給了他,他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貼身的衣袋裏,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若若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等若若長大,一定會......
便會怎樣?陸良埕沒有說出口。
身旁有不識時務的人路過,打斷了他的話。
後來,在退了劉三郎提親後的某個深夜,姜青若突地想起這件事,反複琢磨了一番陸良埕當初說的話後,默默把他未盡之語補充完整——等若若長大,他一定會到姜府提親!
陸家乃是書香世家,陸良埕年紀輕輕擔任要職,又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鄰家哥哥,雖然她一向是把他當做兄長看待,但沒想到陸良埕早已對她有意......以後兩人若是成親,陸良埕必定也是個稱心如意的夫君,有何不可
這豈不就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雙向奔赴?
想通了這件事,姜青若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掃之前因為親事不順的氣餒,整個人頓時變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只等陸良埕忙完公務回雲州,向他當面表明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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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還未同陸良埕當面表白,竟又出現了變數,他竟憑空多出了個未婚妻!
事情現在變得有些棘手。
若是兩人早就定婚成親,也就根本不必在意他這位未婚妻,給她些銀子,請她離開便是了......
不過,細細回想起來,她與陸良埕可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礎,這位白家姑娘與他素未謀面,也算不上太大的威脅,只要陸良埕親口告訴白姑娘他喜歡的是鄰家小青梅,明明白白拒絕她後,再盡快到姜府提親......
細白的指尖若有所思地一下下輕叩桌沿,姜青若臉上的愁雲逐漸消散,唇角不自覺勾起,心情也輕松起來。
“青若姐姐,你又在走神?”陸良玉一臉疑惑地盯着姜青若莫名變化的神色,忍不住擡手在她眼前胡亂揮動幾下,“你在想什麽?”
“......沒有,”思緒驟然被打斷,姜青若回過神來,下意識沖對面露出個燦然的笑,“你剛才說了什麽?”
她本就生的貌美異常,身姿窈窕,膚白如雪,青絲若瀑,笑意盈盈的時候,長而俏的秀眉微微挑起,長睫下意識如蝶翅般顫動,一雙炯炯有神的烏黑杏眼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看上去迷人極了。
雖與姜青若相熟,陸良玉還是時常為她的美貌折服。
“青若姐,你退親退的好!那些歪瓜裂棗的,我看着都不順眼,別說你了,雲州城也不知什麽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
姜青若矜持地彎起唇角微笑起來,心底卻不怎麽矜持地在想,不是旁人,你兄長那樣的便好,我是要做你嫂子的。
“哦,對了,差點忘了我剛才說的事,”陸良玉突地想起剛才的話題,“再過七日便是我祖母的壽辰,你到時可不要忘了來為我祖母賀壽。”
以往每年陸老夫人的壽辰,姜青若都會別出心裁地準備一份壽禮,每次都能讨得陸老夫人的歡心,這次是老夫人的七十壽辰,陸良玉生怕她忘了,特意提醒她一句。
“我怎麽會忘呢?”自打把目标瞄準了陸良埕,陸府的大小事務,姜青若樁樁件件都暗記在心,時刻為自己以後成為陸家夫人而準備着,“放心吧,我一定會準時到。”
與陸良玉在茶舍作別,茶舍的年輕小賬房劉默留住了姜青若。
“韓掌櫃交待過,要姑娘等他一會兒。”
茶舍的掌櫃名為韓青山,打記事起,姜青若便認得他了,還一向親近地稱呼他為韓大哥。
韓青山以前曾跟随在姜青若的娘親景夫人身側,專管鋪子的跑船運輸事宜,但自景夫人去世後,他便辭了姜家布行的職位,之後又生了一場重病。待病愈後,便在雲州開了間茶舍度日。
他雖有跑船的經驗,但于茶舍經營方面卻并不擅長,眼看茶舍經營不善快要倒閉,虧得姜青若及時弄了一大筆銀子投到茶舍中,又連出了幾個好點子,才使得茶舍轉虧為盈。
自那之後,韓青山便同她商議,這茶舍所賺的銀子一人一半。
現在茶舍生意興隆,每年能賺不少銀子,韓青山讓夥計留住她,是打算讓她帶走今年分得的紅利。
劉默拿出賬本來,給她看了紅利的數目。
銀子是不少,但姜青若見了銀子也心不在焉興致缺缺。
韓青山一向關心姜姑娘,劉默受掌櫃的影響,對姜青若也多留幾分心。
“小姐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姜青若此時沒有閑适的心情同他聊天,只含糊了過去。
“銀子還是按照以往規矩,給您送到府上?”劉默颔首沒再追問,轉而道。
姜青若思忖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等改日閑暇了,你把現銀換成銀票,我讓香荷來取。”
韓青山有事不在,眼看天色不早,姜青若沒時間再等他,跟劉默交待完後,她便登上了馬車。
馬車行到街道盡頭,轉了個彎,向雲州城最繁華的路段駛去。
這裏酒樓飯館林立,臨街攤販林立,來往行人衆多,車夫駕車生疏,時而需要避開行人,所以馬車走走停停,十分緩慢。
姜青若靠在車壁上,秀眉微微蹙起,不由又琢磨起了向陸良埕表白的事。
雖說方才寬慰自己陸良埕一定會拒絕他的未婚妻,但若是事情發生意外怎麽辦?
陸家是清流官宦世家,對自己的名聲極為看重,陸良埕又是那樣言出必行重諾守信的君子,萬一那個什麽白姑娘胡攪蠻纏,對陸良埕死纏爛打,要死要活非要嫁給他,陸良埕招架不住該怎麽辦?
姜青若一顆心七上八下,把所有能想到的情況都想了一遍,臉色一會兒煞白一會兒鐵青,手中的繡帕早就被心慌意亂地揪成了一根擰巴的麻花。
不行,她必須得先下手為強!
陸老夫人壽辰那日,陸良埕一定會休沐回府,到時她定要先會會這個白姑娘,再對良埕哥哥及時表白心意!
若是那白姑娘大度退讓最好,這事便可以順利地翻過一頁,她與陸良埕可以從容地擇日定親成婚,若是白姑娘哭天搶地死活不肯相讓,那也不怕,她總能想出法子來應對......
馬車忽地停下,姜青若被唬了一跳,險些從座位上滾下來。
因是偷溜出府,生怕被發現行蹤,姜青若沒用自家的馬車,而是去車行臨時租了一輛馬車。
沒想到,這車夫駕車的水平也太讓人一言難盡了!
姜青若深吸一口氣,堪堪穩住身形,把方才的美好幻想壓下,勉強抑住心頭的怒火,沒好氣地問:“怎麽回事?”
車夫握緊缰繩,在外頭扯着嗓門大聲回道:“小姐,前頭街口堵住了,現在過不去,咱們得等會兒!”
片刻後,窗牖被一雙纖手拉開,姜青若微微眯起杏眸,朝外頭打量。
前方果然有許多行人擠做一團,尤其以女子居多。
也不知她們在看什麽熱鬧,激動的歡呼聲浪潮似的一波波襲來,中間時而夾雜着琵琶鼓點之類的樂器聲響。
姜青若不感興趣地瞟了幾眼,迅速收回視線,十分幹脆地命令:“掉頭,繞過這個街口。”
若是等人群散去,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了。
車夫遲疑片刻,“哎”了一聲應下。
不過,在馬車掉轉方向的瞬間,憑借自己的經驗,姜青若直覺情況不是太妙。
果然,也不知車夫是不是将馬鞭抽到了馬蹄上,那匹憨笨的棗紅大馬不僅沒掉頭,反而嘶鳴一聲,興奮地朝人群橫沖直撞奔去。
車夫控制不住飛奔的紅馬,急中生智大聲喝道:“讓開,快讓開!”
外圍的人群聽到聲音,頓時驚叫着向兩邊分開,不過裏頭喧鬧吵嚷的鼓樂聲足以淹沒車夫的吼聲,裏面的人還沉浸在聲色表演的美妙中。
一位身着桃色裙裳雙手舉着金簪瘋狂揮舞的女子,渾然不覺身後的馬蹄聲,眼看棗紅馬的蹄子快要踏下——千鈞一發的時刻,車夫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蹦了出來!
一雙纖細柔軟的手突然奪過了他手中的缰繩。
缰繩揚起,看上去只是輕輕那麽一蕩,憨笨的棗紅大馬像收到了什麽指令,立刻乖乖停了下來。
揚起的馬蹄落回地面,桃色裙裳的女子壓根沒覺察到身邊的異常,還在激動地搖擺着雙臂。
車夫狂跳的心總算穩穩落回胸腔。
他目瞪口呆地轉頭,看到方才還坐在車廂裏的姑娘,不知何時踩在了車轅上,雙手緊抓着缰繩。
她戴上了遮面的幂籬,只露出一雙烏黑靈動的美眸。
車夫心虛地撓了撓頭,結結巴巴道:“小姐,我......我......”
“你去車廂裏坐着,”姜青若擰眉睨他一眼,不容置疑道,“我來駕車。”
馬兒雖說及時停了下來,但她方才收力果斷,那馬應當受了驚吓,剩下的路,她須得親自駕車才穩妥。
花銀子租車,還得自己趕車,姜青若氣憤地打定主意,以後不會輕易再光顧這一家車行!
正在此時,人群中的琵琶鼓點聲突然停了下來。
桃裙姑娘後知後覺地發現耳側有噴熱的氣息,她茫然地轉過頭來,一匹棗紅高頭大馬近在咫尺地瞪大雙眼與她對視,還适時地打了個響亮的響鼻。
“啊......啊......”
姑娘驚叫起來,顫抖又懼怕的嗓音瞬間劃破一時靜寂的街口,衆人紛紛轉頭看過來,待看清誤入人群的馬車後,像看到什麽兇猛野獸般,呼啦啦一下子遠遠退到了兩旁。
棗紅馬拉着烏蓬馬車,馬臉茫然地站在街道中央,接受四面八方各道視線的審視打量。
衆人的視線很快落到了駕車的姑娘身上。
她足踏車轅,雙手持缰,绛色衣裙的一角随風飒飒揚起,月白霧紗下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現,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美眸只消輕靈地眨動幾下,便足以讓人挪不開眼。
面對衆人視線的姜青若:“.....”
好吧,幸好沒傷到人,街道這下可謂暢通無阻。
她可不願站在馬車上享受注目禮,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剛要揚鞭催馬,一道懶洋洋的低沉磁性聲音意外傳來。
“姑娘,無故破壞了我們載歌載舞的熱鬧氣氛,什麽都不表示就想離開,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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