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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陸府的後花園,池亭山石遍布,初春的山茶芍藥迎春姹紫嫣紅,五彩紛呈,清香襲人。
姜青若支開後花園的丫頭,沿着青石小徑,越過鋪滿青蓮的池塘,徑直向假山旁的秋千走去。
每次她來陸府,總喜歡坐在那架秋千上,自由自在地蕩來蕩去。
旁邊有一盆盆初開的春花,香氣清幽。
若陸良埕也在這裏,便會負手站在旁邊,每當她的速度慢下來,會輕笑着幫她再次推動秋千。
想吃梅餞是其次,陸良埕知道她身體不适,一定會找機會離開前院,到這裏來找她。
一想到待會兒要對他說的話,姜青若不禁有些緊張,一顆心悄然亂跳起來......
沒多久,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來。
似有預感般,姜青若猛地轉眸,定定地看着陸良埕,不禁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身材修長挺拔,穿一襲竹青長袍,風度翩翩,氣質高潔,恍若夜空孤月,猶如貶谪仙人。
他緩步走來時,俊美的臉龐神色清淡,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深沉似海的鳳眸突然溫潤起來,唇角微揚,露出一抹輕淺的笑容。
姜青若微微睜大了眼眸,心頭一喜。
若不是要急着尋個合适郎君嫁了,她竟沒發現這位鄰家竹馬哥哥如此玉樹臨風、俊美絕倫。
真是越看越合适。
姜青若抿着唇,目光下意識追随着陸良埕的腳步,原來想好要說的開場白不知丢到了哪裏,一時竟然變得茫然不知所措,只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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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陸良埕站在秋千旁,垂眸凝視着她的臉色,關心道,“身子好些了嗎?”
清朗如玉石相擊的嗓音讓姜青若的心跳又悄然加快一拍。
她一下子從秋千上跳下來,三兩步站到陸良埕身旁,擡起腦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陸良埕看到她臉龐緋紅兩眼放光的模樣,不由奇怪地挑起眉頭——難不成這丫頭是風寒加重,起了燒熱?
他這次回府匆忙,忘記給她帶梅餞,若是起了燒熱,看大夫才是正經。
“怎麽不說話?到底怎麽樣了?”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來,動作溫柔地将掌心覆在她額頭上,試探她的額溫。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姜青若的呼吸悄然一滞,臉更加羞紅起來。
這幾天來,在腹中打好的草稿,面對他要說什麽話,此時統統忘了個精光。
“不,我沒事......”姜青若一陣氣血上湧,莫名生出了極大的勇氣,她膽大包天地握住了那只骨節分明修長勻稱的男子手掌,一句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良埕哥哥,我想要嫁給你。”
話一出口,除了假山後似乎響起片刻莫名的窸窣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姜青若盯着那雙清澈溫潤的鳳眸,心髒在不知所措狂亂地跳動,她兩只手用力握緊陸良埕的手掌,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雙深沉的鳳眸驚愕了一瞬,又悄然恢複了原來的溫潤模樣。
“是不是因為劉家向姜府提親的事?這件事我聽說了,那劉三郎确實不是什麽值得托付之人,婚事未成,你做得很對。”陸良埕淡淡笑了下,從她手中抽出手掌,遲疑一瞬,轉而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雲州城內,适齡未婚的優秀年輕男子很多,我會替你留意合适的人選......”
他誤解了什麽?
姜青若急匆匆打斷他的話:“不是那樣,我喜歡得是你,想要嫁的人也是你,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她頓了頓,匆忙掏出那只随身攜帶的玉佩,托在掌心中,凝視着陸良埕的雙眼,一臉鄭重道:“這是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一直戴在身上,良埕哥哥,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我們成親吧。”
她的視線明亮灼熱,陸良埕長眉悄然擰起,無奈道:“若若,那玉佩是你說喜歡,我才送給你的。你在說什麽胡話......”
胡話?!
“我沒有說胡話,這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姜青若咬緊了唇,用力搖了搖他的手臂,“為什麽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想和我成親嗎?”
陸良埕深吸一口氣,躊躇片刻,認真道:“若若,我只是把你當妹妹,你其實也只是把我當做可以依賴信任的人。我理解你現在想找個合适男子嫁掉的想法,但我真的不能娶你,我們還是以兄妹相處......”
仿若兜頭被澆下寒冷刺骨的冰水,滾燙洶湧的情緒忽然熄滅,姜青若頭腦空白片刻,突然想起了那位白姑娘。
一定是因為他的未婚妻!
她抓住他寬大的袍袖,不死心地追問:“是不是因為白婉柔?她是你的未婚妻,可你們的婚約可以不做數的......你喜歡她嗎?”
陸良埕的臉色微凝。
片刻後,他拂開姜青若的手,低聲而又堅決道:“若若,我們并不合适。至于我與白姑娘的事......”
他的神色很複雜。
姜青若從他的臉上讀出了無奈的意味,
她退後一步,紅着眼圈,抿唇問:“你是擔心陸府的名聲,不得不娶白婉柔,對不對?”
陸良埕避開她的視線,長眉擰成川字,負手轉首看向一旁。
“若若,我的事,你不要再追問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應當嫁尋一個家世良好,溫柔體貼的郎君,一輩子無憂無慮,兩人白頭偕老。而我,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拒絕直白又簡單,簡直沒有留有任何餘地。
失望與不解堆積在心頭,數日美好的幻想在這一刻被擊碎,姜青若的心像被狠狠揪住,難受得簡直喘不過氣來。
是她誤解了他的未盡之言?難道他從來只當她是個鄰家妹妹,不曾對她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現在的婚事被父親繼母拿捏,他們貪財重利,若不自己盡快尋個合适郎君,以後要嫁的,還會是那些吃酒賭錢的纨绔之流......
她現在處境艱難,可他竟然不肯相助!
青梅竹馬的情誼,如此不值一提!
透過朦胧的淚眼,姜青若看到陸良埕清冷的側臉與緊抿的唇。
她抿着唇,委屈地拿袖子抹眼淚。
“我們可以做兄妹,做朋友,你可以一直依賴我,而我,也會信任你,”陸良埕垂眸看着她,低聲而又溫柔地解釋,“若若,你清醒一點,不要因為急于嫁人,而做出不明智的舉動。我娶了你,才是害了你......”
聽起來是為了她好,但分明就是往她心口戳刀子,明知道她現在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還要她不急不忙地尋找未婚夫,她若是有這個機會,還能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來?
什麽竹馬哥哥,完全不知她的疾苦,若是懂得她的難處,還會若無其事地袖手旁觀?一點都不夠仗義!枉她還信賴他!
姜青若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握緊拳頭,使勁捶打他幾下洩憤。
不過,即便被明明白白拒絕了,她也要保持自己的體面與尊嚴,絕對不能像個瘋女人那樣又哭又喊,撒潑耍賴,儀态全無。
“那你走吧,”她咬緊了唇,悶悶不樂地轉過身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若若......”
姜青若不想理他。
“我帶你去吃釀鴨腿......”
“不吃。”姜青若悶悶道。
她又不是小孩子,現在都快被他氣死了,哪裏還有心情吃釀鴨腿。
“那我去給你買梅餞,好不好?”
梅餞,她想吃的是梅餞嗎?!
姜青若突然冒出一股無名怒火,咬唇別過臉去,再也未看陸良埕一眼。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只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她的耐心告罄,發起了脾氣。
那是心中謀劃已久的目标突然落空,所産生的失落不甘與憤怒,片刻後,這種憤怒會達到頂點。
陸良埕了解她的脾性,默然片刻,輕嘆口氣,拂袖轉身。
腳步聲越來越遠,終于消失,耳旁安靜無聲,一片死寂。
胸中的怒火簡直抑制不住,姜青若恨不得嚎啕幾聲發洩心中的郁悶,她在原地疾步來回了數次,怒氣不減反增,胸口郁結到快要爆炸。
必須得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不然她會情緒失控,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
身旁靜靜矗立的花盆大小不一,錯落有致地排放在花架上,初綻的繁花不知寒霜憂愁,随風輕輕搖曳生姿。
姜青若深吸一口氣,彎腰抱起一只花盆,報複似地使勁全力向假山砸去!
花盆越過假山上的石洞,發出砰的落地重響,與此同時,一聲低沉吃痛的悶哼突然傳來。
滿腔的怒火頓時被這聲意外地悶哼吓了個幹淨。
姜青若愣了一瞬,随即明白過來,有人竟躲在假山後偷聽!
她僵了僵,随即以袖掩面,打算趕緊轉身逃走。
只是,剛逃了一步,對方腳下像踩了風火輪,幾乎是一瞬間,便閃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姜青若驚疑地擡起頭來,看到了一雙有些熟悉的星眸。
這雙眸子似笑非笑,明亮深沉,似乎在哪裏見過......
費力思索片刻,她認了出來,這人正是那日要她用金釵賠償的無賴纨绔!
而且,方才他偷偷躲在假山後,将她與陸良埕所有的對話都聽了進去,真是個無恥之徒!
姜青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未等她氣呼呼地開口質問,裴晉安豎掌向前,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姜姑娘,真是不巧,又見面了,”裴晉安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慢條斯理道,“被你砸傷了。”
“???”
姜青若狐疑地看向他的額頭——白皙光潔,沒有任何破皮受傷的跡象。
況且且剛才他閃身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動作極其敏捷,聯想到這人的無賴行徑,姜青若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他不會以此要挾,又要她賠償什麽吧?
“不會這麽巧吧?”姜青若輕咳一聲,不怎麽有底氣地比劃幾下,“我是這樣扔花盆的,它穿過了假山,怎麽會恰好落在你腦袋上......”
話音未落,裴晉安揉了揉額角,又順着墨發緩緩摸索幾下,從發頂摘下幾朵蔫吧的花瓣。
“姜姑娘,這種事,你不好抵賴吧?”他将花瓣放在掌心中,遞到姜青若的眼睛底下,“要不,你再仔細比對一下,這花瓣是不是你剛才扔的那盆花中的一部分?”
這事确實是自己理虧,滿腔怒氣暫時被壓下,姜青若心虛地揪了揪衣袖,咬唇道:“那......其實,你的額頭看上去并沒事。”
“表面雖然無事,但內裏卻是受傷了,”見對方乖乖承認,裴晉安雙手抱臂,饒有興趣地盯着她,一臉正經道,“現在我覺得頭暈眼花,身體不适。”
姜青若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
果然,這個纨绔無賴故技重施,連這麽蹩腳的借口都想出來了,他看上去分明好端端的,半點事也沒有!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
話未說完,裴晉安高大的身形突然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連臉色都突然變得煞白。
姜青若被吓了一跳。
剩下的話噎在喉嚨中,半個字也沒吐出來。
看他的樣子,該不會真受傷了吧?
她攥在衣袖上的手指緊張地蜷了蜷,忐忑不安道:“要不,我去給你請大夫診治一下......”
“不必,本人還有要事,耽誤不得,”裴晉安表情略顯痛苦地按住額角,聲音沙啞道,“誰能想到,我只是在後花園休息一會兒竟被砸傷,說出去,恐怕無人敢信。若是姑娘與我一同去看大夫,不知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所以......”
休息?!
姜青若突地想起,方才他分明躲在假山後偷聽!她......她還沒有興師問罪呢!
怒氣油然而生,姜青若擡起下巴,氣哼哼地看着對方。
“背後偷聽,算什麽君子行徑!要不是你躲在假山後面,花盆怎麽會砸到你?就算腦袋受傷,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哦,這麽說,姜姑娘是打算對本人的傷勢置之不理了?”裴晉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額角,輕嘆一口氣,像是打算不再追究似的,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袖上的泥點,轉身欲走,“那我可不敢保證,今日聽到的話,會不會一不小心說出口去。”
姜青若:“!”
她惱怒又慌亂,一時口不擇言:“你......你無恥小人!”
裴晉安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提醒道:“你剛才說過我不是君子了。”
姜青若氣結了一瞬,竟然真得認真想了片刻——剛才有沒有說過他不是君子?算了,不管她有沒有罵過,反正他是個無恥纨绔無賴小人,現在又打算以此威脅訛詐她!
“不過,話說回來,提到謙謙君子,你那位陸哥哥可是當之無愧,但是,君子自當有閨秀相配,”裴晉安譏諷地笑起來,語氣聽起來刻薄無禮,“所以,你的君子哥哥,卻拒絕了如花似玉的小青梅。這是不是說明,姜姑娘算不上什麽大家閨秀呢?”
姜青若簡直被他的歪理邪說胡攪蠻纏氣壞了。
她握緊雙拳,恨恨瞪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大家閨秀跟你無關!如果不是憑空多了個未婚妻,良埕哥哥一定會娶我的......”
說到這兒,姜青若簡直福至心靈,一下子相信了自己的說辭。
對,一定是這個原因,要不是因為有白婉柔這個未婚妻,陸良埕能不考慮娶她?
“哦,是嗎?恕在下眼拙,這我可沒看出來。”裴晉安輕蔑一笑,又恢複了原來淡淡的神色。
姜青若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多說,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你到底想怎麽樣?”
裴晉安以拳抵唇,若有所思地道:“這個嘛,其實我還沒想好......”
惺惺作态!不就是想要賠償嗎?!她給就是了!
手頭沒帶銀子,發髻上的這支步搖價值百兩,用來看他受傷的腦袋綽綽有餘!
裴晉安還在思忖,突然覺得手中一沉,垂眸間,赫然發現掌心中多了一支沉甸甸的貴重步搖。
“大少爺,好好治治你的腦子!”她咬牙道,“若是你敢洩露半句,我絕對......”
“絕對怎樣?”
“不會放過你......”姜青若怒氣沖沖地白他一眼,懶得跟他再理論。
威脅?
裴晉安頗感意外地挑起眉頭,漫不經心地嗤笑一聲。
再轉眸時,卻發現少女已經匆匆離開此地。
步履飛快,連纖細的背影似乎都冒着怒火。
裴晉安按着額頭,輕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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