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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沒想到會在慶州見到姜姑娘, 朝遠一時有些吃驚，瞪大虎目反問道：“姜姑娘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去昱州了嗎？”

姜青若三言兩語帶過，打量着鋪子裏頭, 卻并未看到裴晉安的身影, 便又問道：“裴世子在這裏嗎？”

他們昨日剛從侑州返回, 如今住在慶州官邸, 距離此處恰好不遠。

而裴晉安忙于慶州衛兵的繁瑣事務, 一時抽不開身, 所以并未在這裏。

聽黑臉大眼說完, 陸良玉奇怪道：“那你為何會在這裏？一個人逛布料鋪子？”

她覺得自己奇怪, 朝遠看她更覺奇怪。

她不像別的姑娘捏個繡帕攥在手裏, 反而提了把沉甸甸的長劍。

那長劍看上去不錯, 但不如他的刀好。

朝遠下意識撫了撫腰間的刀，驕傲地挺直身板, 咧嘴笑道：“表小姐出來逛鋪子, 我暫時充當她的随從，聽她調遣！”

表小姐？裴晉安的表妹？姜青若好奇地往鋪子裏看了幾眼。

不過，興許是那表小姐在貴客雅室內挑料子, 姜青若并沒見到她的影子。

知道裴晉安在慶州, 姜青若便抱着試一試的态度, 打算去找他做筆生意。

上次分別之時，雙方形同陌路, 但這次——白婉柔的咳疾需要看大夫吃藥，幾位女眷需要添置衣物, 她們已經連着幾日只吃青菜糙米，這日子實在難捱下去, 掙銀子的事迫在眉睫。

思來想去，興許只有他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姜青若不得不厚着臉皮，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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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官邸，門房去通傳。

半天後，才有小厮将大門打開，領着她們到花廳內等候。

那小厮說世子正在書房議事，暫時脫不開身，請姜姑娘略等一等。

就在姜青若擰眉喝完兩盞茶，想着自己是不是明日再來拜訪時，總算看到裴晉安邁着一雙長腿，大步向花廳裏走來。

他昨日剛從侑州返回，慶州幾個負責衛兵事務的官員便登門拜訪，請裴世子一定要不吝賜教，将如何招募衛兵，如何操持訓練等事議出個章程來，所以那門房聽見書房中的各抒己見的議論聲，怕耽誤了大事，便自作主張晚通傳了小半個時辰。

裴晉安知道她等得久了，一定會焦灼不安，好不容易才尋了個由頭，暫時擺脫了幾位難纏的小官。

不過，待看到坐在花廳裏的纖細身影時，他略略擡了擡劍眉，唇邊不自覺溢出一抹笑意。

而姜青若看到對方進來，忙甜笑着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向裴世子施禮問安。

雖說她來是要與裴晉安做生意的，但說到底，是她急用銀子有求于人，所以姿态一定要擺得端正才好。

上次分別時，她的态度可不是這般友好。

而且她行禮時，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巴幾下，不知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裴晉安不動聲色地撩袍在她身旁坐下，開門見山道：“怎麽，找我有事？”

姜青若暗暗攥了攥手指，心裏頭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事到底能不能成。

她先東拉西扯一通，拍馬屁說一段時日不見裴世子，他的身姿越發英挺，相貌也越發俊朗了！

一臉真誠地誇完裴晉安的絕世英姿後，姜青若又閑話一番，說總督先前率兵解救了皇上，現在又操心慶州軍務，實在是英勇無敵，心系百姓......

裴晉安閑适地靠在椅背上，長指慢條斯理地叩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那雙大眼睛，倒是沒打斷她的話，只是想看看她這天花亂墜的吹捧中，到底有幾分是真心的。

姜青若說得口幹舌燥，喝茶潤了潤嗓子，終于開始拐入正題，“我有一筆生意要同世子做，不知世子有沒有興趣？”

裴晉安意外地擡了擡劍眉，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我打算在青砂鎮開一家鋪子，售賣的東西呢，是用我家祖傳手藝做成的錦緞，”想到那已經由織機嘗試做出的半匹錦緞，姜青若信心滿滿道，“我敢保證，這錦緞料子質量上乘，價格适中，一定會深受歡迎的！”

她提到這些時，那雙杏眸閃閃發亮，一掃方才拍馬屁時的谄媚神态，整個人煥發出奪目的奕奕神采，讓人簡直挪不開眼去。

“這麽說，你打算在這裏做生意，不回昱州投奔雙親了？”裴晉安好不容易移開落在她臉頰上的視線，開口問道。

這事裴晉安還不清楚緣由，姜青若告訴他，去昱州路途太遠，自己已經改變了想法，要等父親差人來接她們。

只是在等待期間，打算做點生意養活幾位宅子裏的女眷。

再者，這生意做好了，以後就算她去了昱州，鋪子還可以開下去。

裴晉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繼而贊賞地點點頭，道：“不錯，女子可以同男人一樣，自立于這世間......不過，錦緞有了，你的鋪子打算開在哪裏？”

眼看裴世子對她的生意也表示感興趣，姜青若更加賣力地介紹起自己的錦緞來。

天花亂墜說完，末了，她終于點名來意：“現在萬事俱備，只差銀子。如果世子願意給我的鋪子投銀子的話，最遲年底，我就會把銀子還清。除此之外，鋪子每年的盈餘都有世子的五成......”

說完，姜青若從袖間掏出房契來，遞到他面前，認真道：“世子不必擔心我還不上銀子，這是房契，可以作為抵押。”

在商言商，雖說要裴世子投銀子，但她的條件也很誘人，足以讓人心動。

裴晉安拈起房契，眯着眼睛随便掃了一眼，道：“你要多少銀子？”

“一千兩，”姜青若伸出食指晃了晃，“據我估算，一旦這鋪子開始盈利，光世子每年的五成分紅便不止一千兩。”

說着，她清了清嗓子，變相催促道：“這種好事，也只有咱們倆有過命的交情，我才能想到世子，若是別人，這五成的分紅是絕對拿不到的！”

雖說她沒有直接經手過生意，也從沒有因為一千兩銀子而發愁的時候，但自小生在富商之家，耳濡目染，其中與人打交道的關竅竟能無師自通。

既然對方是以正經做生意的态度在商讨此事，裴晉安也一本正經地讨價還價：“是只有你這一家鋪子給我五成分紅，還是以後但凡你開的鋪子，我都有兩成分紅？”

姜青若意外地愣了愣。

原以為裴晉安是個不通生意的風流人物，沒想到竟如此精明黑心肝，還妄想她所有鋪子的五成分紅！

“只有這一家鋪子。”姜青若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對方的妄想。

“如果我投兩千兩呢？”裴晉安道。

沒想到他竟肯多投銀子，這個提議也太誘人了！

姜青若眨了眨眼睛，飛快地盤算起來。

若是有兩千兩，那她便可以在慶州城直接租最好的旺鋪，做生意，最重要得是地段，青砂鎮的鋪子肯定不如慶州城裏的旺鋪生意好......

黑心總督要的利是多了些，但一想到在慶州開鋪子，姜青若的心思不僅活絡起來。

左思右想盤算了一番，姜青若咬牙點頭：“世子只要拿得出銀子，我們今天便拟好契約文書......”

不過，話音剛落，書房那邊的官員們等得着急，又差人過來請世子移步過去。

裴晉安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沉沉看她一眼，道：“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他處理好那邊的事務，即刻便會回來。

而就在姜青若覺得此事十拿九穩，惬意地坐在花廳中喝着新倒的熱茶時，眼前忽然闖進一個身着绛紅裙衫的女子。

女子見了她，先是微微愣了下，繼而挑着柳眉，扯着尖細的嗓音高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是不是來找我表哥的？”

眼前這位想必就是裴晉安的表妹了。

不過，姜青若覺得，雖然素未謀面，但這位表姑娘見了自己，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一個勁地擰眉挑釁地睨着她。

姜青若理了理裙擺，淡定地站起身來，向對方簡單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聽她說完，謝芙不屑地冷哼幾聲，叉着腰道：“原來姜青若就是你啊！聽說我表哥為了救你，胳膊中了箭，差點有性命之憂！以往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不過我警告你，以後你不許踏進這官邸一步，也不許再靠近我表哥半分！”

這姑娘真是目中無人，驕縱無禮得很！

不說清什麽緣由，便這樣頤指氣使地命令她遠離裴晉安，姜青若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深吸幾口氣，盡量不與對方起什麽沖突。

“姑娘有什麽誤會吧？我和世子見面，只是有筆生意要談......”

謝芙身旁的丫鬟也翻着白眼，陰陽怪氣地打斷她的話：“是不是誤會，你自己知道......我們表姑娘都快要和世子成婚了，你就別癡心妄想了......”

聽到成婚那兩個字，謝芙方才那趾高氣揚的臉上，迅速泛起一抹紅暈。

一邊對丫鬟說着不要亂說話，臉上笑得卻像綻開了朵花兒一樣。

姜青若怔了片刻，很快想明白了。

這個表姑娘，是裴晉安的未婚妻。

既然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會有些醋勁兒，介意他與旁的女子走得過近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這兒，與裴晉安的生意她也不打算做了，免得這謝表妹醋意翻天，以為裴晉安與她有什麽牽扯不清的地方。

畢竟那裴世子本就風流，想必謝表妹早就生過許多悶氣。

姜青若說了句告辭，便擡腳打算出去。

但謝芙看她神色淡定如常，分明沒有聽進她的話，不由氣沖心頭，大聲嚷道：“別走，你給我站住！”

她在鎮北王府住了幾年，天天圍在表哥身旁，繡的荷包送給他，他卻從來沒戴過，精心炖好的參湯送過去，他嫌太難喝......

她的心意早表白了八百次，可表哥偏偏視而不見，還催她早些嫁人！

要不是姨母一再安慰她會促成兩人的婚事，她真是早就等不得了！

所以，這次表哥要到慶州來，她死纏爛打非要跟在他身旁，就是想看看他身邊有沒有什麽小狐貍精，勾的表哥這麽久沒回王府！

幸虧她多長了幾個心眼，把朝遠帶在身邊，從他嘴裏套出不少話來，知道了這小狐貍精的許多事情。

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讓她抓到了狐貍精的現行！

看看這個女人，長得那狐媚的樣子，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與表哥做生意！

呸！誰信呢！

她方才在花廳外都偷偷瞧見了，這個女人說話的時候，表哥可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在看，唇畔還帶着笑！

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可從來沒這樣過！

想到這兒，謝芙心頭的無名怒火一下子竄到了頂點，咬牙冷笑道：“你休要再提你那什麽生意的事，表哥是不會給你一分銀子的！你就是個商賈之女，表哥給你點好臉色，也不過是瞧着你有幾分姿色而已！就算你想攀高枝進王府做妾，我不同意，你也休想！”

說完這話，謝芙冷笑叉腰看着姜青若，想一睹她被戳破面皮無地自容的羞愧時，卻沒料到對方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冷靜地抄起桌子上滿盞的冷茶，兜頭潑了過來。

姜青若啪地一聲擱下茶盞，冷笑着道：“姑娘，請你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