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恥辱

第三章 恥辱

言默知道曲目的選擇是非常困難的，她的同桌又開始愁眉苦臉起來了。

“怎麽辦？我真的沒辄了，大家的意見都不統一，這下又麻煩了。”哭喪着臉，盛嫣然開始重複她今天從早自修開始便對言默不停說的話。言默還真是好性子，沒有跟她計較，也沒抱怨什麽，但是這次，她打定主意不再出謀劃策了，所以，不管嫣然怎麽苦着張臉在自己面前晃悠，都要“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當然，不能缺了法寶——耳機。

透過美妙的貝多芬小提琴曲，言默隐約聽到嫣然正在跟南宮原讨論着。

“我說大少爺你出個主意啊？”嫣然非常無奈的聲音透着隐忍。

“我？你才是文藝委員吧，況且，我确實沒有想到好的曲目。但是要我演奏流行曲目是絕對不可能的。”王子殿下貌似非常堅決。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傳到了言默的耳中：“左言默，左言默。”

“在。”急忙回應過去，言默發現原來是班長大人。

“‘老妖’叫你過去。”溫嶺有些不滿地看着眼前這個心不在焉的女孩，對了，溫嶺就是班長，也是南宮原的死黨。

“知道了。”言默心裏覺得有些不安，自己已經那麽低調了，怎麽還會有事找到自己頭上？

言默疑惑地趕到辦公室，一打開門，便是一股暖氣迎面而來，她厚厚的鏡片上立馬凝成一片白霧。辦公室裏熱得讓人胸悶，言默低着頭走到“老妖”面前，輕聲叫了聲：“老師。”

“你來了。”“老妖”頭也沒擡地繼續着手中的工作，“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嗎？”

“不知道。”言默如實回答。

“自己看看先。”

言默接過老師遞過來的一份昨天考的英語試卷和一份正确答案。這是什麽意思？

“看出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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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默大致看了下自己的試卷和那份正确答案，大致了解了“老妖”的意思。

“我們班比6班晚考一天。”“老妖”這時終于擡起了他高貴的頭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說完又把一張試卷遞給了言默。

那是南宮原的試卷。

“南宮原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就連他的翻譯這次都扣了2分呢。”“老妖”別有意味地把話停在這兒，看着言默不出聲。

言默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可笑。因為害怕得高分，她做選擇題時很多都是故意填錯或是随便選個答案。但是，做主觀題時她有時會稍微用心點，畢竟太低的分數也不好。只是，這次只怪她“用心”過度了。

“老妖”想從她這裏知道什麽？這個人真是太吃了飯沒事做了吧，憑什麽任何東西都要以南宮原為标準，憑什麽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夠超過他？言默在心裏冷笑一下，面子上卻絲毫不動，不說一句話，死死咬着嘴唇不放，低着頭。

“老妖”看着言默倔強的表情本來想在教訓這個看上去挺乖的女孩就算了，現在一股無名火頃刻燒了上來，她明擺着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難不成還是自己冤枉她了？連南宮原都無法答出的題目，就憑她這個每次考試都在中游水平晃蕩的人怎麽可能想到！

“你還死不承認？那是什麽表情？”“老妖”的語氣陡然升了八度。

言默還是那副沉默是金的樣子。

“左言默，我在問你話呢！”“老妖”的聲音有些氣極敗壞，本就顯得唐突的金魚眼此刻更以一種恐怖的姿态死死地盯着左言默沒有表情的臉。這丫頭真是目無尊長，現在的學生真是無法無天了。

“你跟我來。”“老妖”憤怒地扯過言默手中的試卷和答案，跨步走出了辦公室。

言默就像是木頭人似的，機械地轉過身跟在“老妖”的身後，她已經猜到老妖想要做什麽了。只是，她應該怎麽回應？走出辦公室的一瞬，冰涼的空氣像是要切割她的肺泡，寒冷刺骨。

“通通給我安靜！全部回到位子上！”“老妖“尖銳的聲音劃破教室的上空，班裏的人馬上意識到，今天”老妖“絕對吃了炸藥，竟然在午休還沒開始便發瘋似的到教室裏放炮，不知道今天誰會是那個“炮灰”？片刻後，教室裏鴉雀無聲。

言默依舊保持最安靜的姿勢站在教室的最前面，兩只手交叉放在身前，只是她的手腳迅速變得冰涼，從來沒有在這麽多人面前站過，言默覺得自己的額頭因為這種沒有安全感的狀況而冷汗直冒。不是害怕，而是不适應和——厭惡。

“我今天要好好整頓班風！竟然有人敢在我的考試中作弊！這種不恥的事——左言默同學，你怎麽解釋，你要跟班上的每個同學做個交代。像你這種考不光彩手段得高分的同學，怎麽對得起那些真正努力讀書的同學？”

“老妖”的話剛說完，班裏馬上掀起了狂潮，要知道，“老妖”可是出了名的嚴，怎麽會有人這麽不怕死？還是，這個，叫什麽來着的，哦，左言默，這麽個看上去一無是處的女生。

言默的嘴唇恐怕已經快被她咬出了牙齒印，月牙白的齒痕透露出她此刻心裏的不甘和激怒。為什麽她要受此等屈辱？

但是，想起母親的話，一陣寒流席過言默的背脊。

忍吧，這次就忍下來吧，低一次頭而已，總比沒書讀來的好。

在別人眼裏可能只是幾秒鐘的事情，但是，對于言默而言那是仿佛幾個世紀般痛苦的掙紮，驕傲的左言默竟然因為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彎下了腰。

“我向大家道歉，我，以後，”死命地忍住下一秒可能就會爆發的怒火和淚水，言默把這一躬彎得更下去了些，“再也不會犯這個錯誤了。請老師和同學原諒我這一次。”

你做得很好左言默，很好，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忍辱負重，波瀾不驚。

“老妖”似乎沒有料到場面會一下子轉變，剛才在辦公室裏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的人反而到了班裏馬上軟下了态度。

“咳咳，既然知道錯了，那麽下去馬上寫份5000字的檢讨給我。”

“是。”言默把最恭敬的一面給了“老妖”，唯唯諾諾地低着頭回到了座位上。“老妖”器宇軒昂地離開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之後，言默的兩頰通紅。可能在其他人眼裏，那是因為羞愧和無地自容才會有的丢臉的愧色。但是，言默心裏此刻真正被折磨的不是羞愧而是恥辱。

但她安慰着自己，比起她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四處奔走看人臉色，這些根本不算什麽。若是說丢臉的話，左言默自認為她的臉皮已經被磨練得刀槍不入了，

在這裏，她只是想平平安安地度過三年，所以，她可以忍辱負重。

“言默。”嫣然小心翼翼的聲音在言默耳邊響起。言默看上去好可怕。盛嫣然雖然說不是非常了解言默，但是她可以肯定言默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因為雖然言默很安靜，甚至給人一種溫順的感覺，但是她感覺得到言默身上那種倔強的氣質。

“你別理‘老妖’，他發神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呵呵，我相信你的，你不會做這種事的。我們放學出去逛逛？我知道一家新開的……”嫣然的聲音很柔和，像是春風，她很想安慰自己吧，只是言默并沒有聽進多少，敷衍地給了嫣然一個寬慰的笑容，告訴她自己沒事。

其實，言默現在的心裏很亂，并不想理會任何人，她把手伸進抽屜想用音樂塞滿自己。

“我的CD機呢？”摸了個空，沒有，哪都沒有，那個CD機很重要！言默告誡自己不要遷怒于人，但是，

“嫣然，有沒看到我的CD機？”言默異常激動地看着嫣然，一邊還在那不停地翻找着。

“噢，那個，剛才，南宮原說要聽，看你不在，我就先讓他拿去了。忘了跟你說了。”嫣然看着情緒激動的言默怔了一下。

南宮原，南宮原，怎麽都是南宮原！

因為他，自己已經被無辜牽連幾次了。

左言默在壓抑了這麽大的屈辱後，真想來個一次性大爆發，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猛然起身，快步走到南宮原的座位前。

“南宮同學，我的CD機，請還給我。”言默刻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些，可是，看着眼前悠然自得地聽着別人的CD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怎麽不讓自己火大？

南宮原慢慢睜開了眼睛，帥氣的臉上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陶醉表情。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左言默，像是要把對方看穿似的。

“不好意思，我見你不在又很想聽，所以就擅自先拿了。”南宮原把剛才那副痞痞的表情幻化得一幹二淨，換上了那副一貫的謙和的大衆王子形象，然後非常“紳士”地把手中的CD機還給了左言默。

言默冷冷地接過CD機，對于南宮原的話不置可否。

當言默拿到CD機時卻發現南宮原還握着另一頭，言默愣了一下，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但還是沒法把CD機從南宮原手裏拿過來。

“南宮同學，請你放手。”言默的聲音已經像是南極運來的冰塊一般一個字一個字迸向南宮原的臉上。

又是那種冷然的氣場，南宮原發現眼前這個女孩真不是普通的不一般，照理說經過剛才那麽大的風波，要是換作其他女孩早就哭得梨花帶淚的了，哪還會這麽氣勢洶洶地向他讨債？

“我只是想說沒想到左同學也喜歡小提琴樂曲，貝多芬的春天，不錯。我也很喜歡。”說完，朝言默不加吝啬地微笑了一下。

當他提到“小提琴”時，言默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不知道為什麽，言默有種被看穿心事的感覺。有些慌張地擡眼狠狠地瞪了眼南宮原，捏着CD機，言默毫不留情地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個人，很危險！

“對了，言默，我們剛才決定改變貝多芬春天奏鳴曲第一章。”一回到座位，嫣然便有些如釋重負地對言默說。

“什麽？”

“雖然有點冒險，但是我們都覺得非常适合。南宮原對這曲子很執着的樣子，一口咬定就要這曲了呢。”

言默自嘲地笑了下，看着手裏的CD機，已經放到最後一首曲子了。就是那首春天奏鳴曲，這樣的決定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