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慘遭替身第八天

慘遭替身第八天

宿懷星覺得有必要和燕以澤好好聊一聊。

不是聊他神智不清那時幹的缺德事，而是側面打聽燕以澤是不是心懷怨憤、為了報複他把魂魄搞了過來。

這些日子他在青雲山上下排查一遍，接觸過“阿衡”的人好像都沒毛病。

燕以澤有問題的概率拉到最高。

一番斟酌後，宿懷星決定用“道君”的身份拜訪掌門洞府。

掌門常住的小竹樓和瑤華峰那座一模一樣。就這比照“元衡”住處建造的小樓，重生以來他起碼見過三座，加上原件就是四座。

這些貪圖他美色的人好像都有點點病，有事沒事複刻他的什麽東西，床啊洞府啊身體啊魂魄啊……

這就是替身的悲哀嗎，唉。

宿懷星不走心地感嘆一下，在竹聲萦繞的小石路盡頭停住腳步，等候掌門真人迎接。

雖說他現在不當燕以澤是徒弟，師父的排場還是要有的。

不料燕以澤排場比他更大，半天不出門，明晃晃把人晾在一邊。

宿懷星有點不高興，但他現在是“元衡”，聖人溫和慈悲的臉沒有不滿這種表情，不管燕以澤搞出什麽大事，他依然面不改……

等等！！

那邊草堆裏亂竄的是個什麽東西？

宿懷星瞳孔微微張大，面不改色後退半步，做足了準備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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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的不是令人害怕的東西，而是、一個奶奶萌萌的……小孩子。

很小，不到半人高，穿一身紅衣裳，又嬌氣又漂亮。

眼睛像燕以澤，嘴唇像他。乍一看像是幼年版的燕以澤，認真看又像是剛剛學會化形的他。

震驚過後，僵停的大腦恢複運轉。

燕以澤給他孵了個孩子？

不是給他、是給魔尊，不對魔尊也是他……

他“死”後燕以澤對他的身體做了什麽好事？天天罵魔頭不得好死，魔頭死後不聲不響搞了個孩子？變态啊！！！

不不不，他兩具身體血脈同系，“元衡”的孩子長得像魔尊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這東西是發.情期的産物？

他們當時……人類親親也會懷孕？不不會……

但是朱雀那啥了就可以……

所以他那個時候算人還是朱雀還是……

宿懷星努力回憶貧瘠的生理知識，絕望地想起，蒼龍就是行走的播種機，怎麽都能把別的物種搞懷孕啊！！！

奶萌版的小懷星眼睛瞪得溜圓，向着眼前和他完全不像的男人，歡快地喊：“爹爹！”

宿懷星：！！！

我不是！你走開！別過來！！

“爹～”

軟軟綿綿的小孩子撲進懷裏，很奶很可愛但是、想到這東西和自己血脈相系，宿懷星只感覺頭皮發麻。

他現在裝魔頭還來得及嗎？

不行！這孩子看起來就是魔頭的崽啊！！

冷靜！

他能解決問題！

宿懷星冷靜思索片刻，眼神放空，意識抽離，選了個不會砸壞小朋友的角度，仰面朝天直挺挺倒了下去。

最後的感知告訴他，他倒進了一個萦繞甜香的懷抱。

“你這樣騙主人，不怕他知道以後打死你？”

阿緋伏在桌案邊，歪頭看着忙來忙去的小主人，一雙小短腿晃啊晃。

燕以澤道：“我只怕他不打我。”

阿緋道：“我說真的，主人不喜歡這樣。”

主人十分排斥血脈相連的生靈，當年他喝了主人的精血，若在別人看來算半個兒子，比親兒子更親的那種。主人不一樣，只把他當寵物，避免他開靈智，更不準化形。

“你也喝了我那麽多精血。”

燕以澤伸出手，在他頭頂拍了拍，溫柔說道，“你是我兒子，我和師尊血脈的結合，懂麽？”

“……懂。”

阿緋縮了縮肩膀，想離失去理智的小主人遠一點。

燕以澤不許他躲，捏起他的下巴仔仔細細看。

這孩子像他，更像那個魔頭。

為了那個魔頭，師尊也會接受這分血脈吧。

師尊還在昏睡。

如今他體弱，禁不住吓。燕以澤想，不該那樣吓唬他的，明明有很多種辦法，讓他逐漸接受阿緋的存在。

只是，等不及。

他忍受不住，師尊教養陸黎，安撫盛淩霄，甚至與季青冥吵架……獨獨不理會自己。

燕以澤懷疑自己早已瘋了，師尊離世那時他就已經瘋了。

如今師尊将崩潰的理智又碾碎一遍。

他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他要把此生最重要的人搶回來，不擇手段搶回來，顧不上自尊顧不上對錯，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榻上呼吸重了些，有轉醒的跡象。

燕以澤看“兒子”一眼，阿緋乖乖走過去，讓他抱進懷裏，依靠“父親”的陪伴，裝模作樣讀書。

天色尚明。

夕陽和暖的餘晖照在臉上，更顯得燕以澤面色蒼白，弱不禁風。與他病态的模樣相比，懷裏的孩子顯然被照顧得很好，小臉紅潤潤的，嫩得像要滴出水來。

燕以澤給他孵了只崽。

而且獨身一人撫養崽崽近百年。

……一定是做夢。

宿懷星想閉眼裝睡，耳邊又傳來輕細壓抑的咳嗽聲。

他早就不把燕以澤當自己徒弟了，不在乎這家夥有病沒病，可……

這是他家崽的親娘。

那個軟乎乎的小崽崽正在和燕以澤細聲說話，宿懷星與他相距甚遠，依稀能感應到他們血系同源的脈動。

他們是血親。

血脈至親。

即便他換了一具身體，神魂的感應依然清晰緊密。

宿懷星沒有任何關于血親的美好記憶。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抛棄他和母親，母親抛棄他，所謂的同族使各種手段逼他去死……

他不想要什麽孩子。

更不覺得自己有能力疼愛親生子嗣。

……都怪燕以澤，沒經過他同意生什麽孩子！

現在生都生了，孩子都能紮進沙坑打滾了，怎麽辦？

宿懷星想當不知道，裝傻，跑路。可是、可是……他偷偷看燕以澤抱在懷裏的崽，小小軟軟的一只，像極了年幼不知事的自己。

他知道母親思念不知身在何處的男人嗎。

每一天、都在期盼思念的人回來。

燕以澤艱難止住深及心肺的咳嗽，輕拍阿緋的手臂，小聲道：“自己去玩。”

等孩子走了，他背對床榻，濃郁的血腥氣不受控制湧出口鼻。

他聽見雲床“吱呀”輕響，腳步聲躊躇難安、最終一步步走進。師尊來到他身邊，撥開他汗濕的額發，問他：“怎麽病了？”

眼神有點奇怪，卻是真切的關心。

燕以澤撐起笑容：“沒事。”

宿懷星道：“照顧自己都不會麽。”

燕以澤像是再也支撐不住，泛紅的眼眶盈滿淚水，無聲滑落。帶着一點畏怯，逞強說：“我沒事，真的沒事。我有好好照顧……”孩子。

最後兩個字不需要說，師尊會自己補足。

沉默許久，宿懷星道：“我有點累，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燕以澤目送他遠去。

不能逼迫太緊，師尊需要時間接受阿緋、考慮如何面對他們。

燕以澤耐心等待。

宿懷星不想接受現實，只想一覺睡死過去。

睡死就不用面對親生孩子和孩子他娘了對吧。

現實不容逃避。

宿懷星決心負起親爹的責任，三天之內看了幾十本育兒書籍，人類的異獸的都有，甚至悄默默翻了翻《雌鳥産後護理》。孩子養到這麽大了燕以澤還需不需要護理是個未知數，萬一呢，誰知道人.獸雜交産子能搞出什麽後遺症。

對了，崽他娘動不動吐血的傷病是怎麽回事？

宿懷星問小劍童，小劍童含含糊糊說了幾個字，“青雲宗大亂”，“劍仙”，“掌門”。

嚯！季青冥不得了！竟敢打他老婆、不是，什麽老婆……天哪，他和燕以澤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親手養大的徒弟春風幾度後給他孵了個崽，苦守青雲山百年，等候與親爹無二的師父兼孩子他爹複生歸來……呸，停，不能再想了。

他們之間很單純。

沒別的，不過是共同撫養親生兒子的關系。

宿懷星收起那本《雌鳥産後護理》，提起赴死的勇氣，直奔掌門洞府。

初見那天熱情洋溢的小崽崽蔫頭蔫腦，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喚：“爹爹……”

宿懷星擠出笑容：“你叫什麽名字？”

“阿緋。”

“好名字啊。”

冷靜，他能做到，他能……宿懷星顫巍巍伸出手，摸了摸小東西的腦袋。

動作僵硬像是摸一顆定時自毀的內丹。

他可以很自然地抱燕以澤，抱陸黎，甚至抱盛淩霄。換做親兒子，怎麽碰都嫌別扭。

他抗拒父子間舍不掉的血脈牽絆，斷絕他抽身而退的餘地。

他沒有選擇，只能用最多的心力教養這個孩子。

宿懷星僵笑着抱起小崽崽，溫柔問他近況如何。阿緋乖乖作答，時不時扯到燕以澤——本該由父母共同陪伴的時光，總是只有，“阿爹陪我一起”。

阿緋說：“阿爹說今天去百草園摘果果……”

宿懷星道：“爹爹也一起去好不好？”

阿緋歡聲應：“好～”

小崽崽扯着親爹的手，蹦蹦跳跳去找小爹爹。燕以澤正在批複青雲宗內務，見到阿緋，臉龐生硬的線條柔和起來，眼中滿是慈愛。再看見宿懷星，眼底溫柔的底色消退，緊張喚道：“師尊。”

還師尊呢，輩分亂套了！

但是不叫師父叫什麽？夫君？呸呸呸！

宿懷星先不管稱呼的問題，別扭地說：“阿緋想去百草園。”

燕以澤柔聲道：“寶貝乖，再等一等。爹爹有事在忙。”

“不嘛不嘛。”小崽崽拽住他的袖子撒嬌，“就要現在去，兩個爹爹一起去嘛。”

燕以澤有點猶豫，道：“師尊、有空？”

宿懷星道：“嗯。”

燕以澤心花怒放，面上仍是為難，柔聲道：“寶寶再等會兒好不好？很快就好。”

一個努力平衡工作與家庭、艱難撫育孩子的父親形象呼之欲出。

飛快把公文閱覽一遍，燕以澤換了件襯托他慈父氣質的外袍，摸摸與自己血脈相系的小崽崽：“走吧。”

燕以澤，挖坑埋自己國寶級表演藝術家，在作死和火葬場之間反複橫跳的男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