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戲子魂:五
到了客棧內, 姜青訴才将頭上的白玉簪摘下,簪子雕花的那一邊往地面的方向輕輕一甩,從簪子裏面甩出了一縷青煙, 逐漸幻化成了人形。
許鳳遙眼神左右看了一圈, 瞧見了實打實的客棧房內,桌椅板凳一應俱全, 立刻咧嘴笑起來,眉眼彎彎如天上月,皓齒小露。他走到桌邊想要觸碰桌子,卻發現手指穿過桌面,不由地一頓。
笑容收斂, 姜青訴撇了撇嘴,道:“你是魂魄,若不附在人的身上, 是碰不到這些東西的。”
許鳳遙的視線又落在了單邪的身上,姜青訴目光一頓,又開口道:“這個事兒單大人也沒辦法幫你。”
許鳳遙對着姜青訴微微颔首,于是便站在一角沒說話了,姜青訴将視線從對方身上收回, 眉心微皺,似乎是有些不悅, 就連沈長釋都瞧出來了, 白大人對許鳳遙似乎沒什麽好态度。
沈長釋縮到角落裏去給鐘留燒符,告知他快速來柳城, 姜青訴則坐在窗戶邊,單手撐在窗沿上,瞧着窗戶外頭的細細微雨。
按照時間來算,這個時候應當是日出時分了,只是因為落雨,所以天色犯青,太陽也沒出來。
單邪的手上握着一把扇子,滿頭青絲梳了起來,身上的黑袍随着窗戶外面刮進來的細風微微擺動,安靜了許久之後,姜青訴才開口:“單大人為何會去彼岸花叢?”
沈長釋剛燒完符,聽見這話一頓,目光落在了角落裏一直不作聲,默默瞧着兩位大人的許鳳遙,心中一跳,輕巧地飄過去,猛然靠近,将許鳳遙吓了一跳。
沈長釋對着許鳳遙咧嘴笑了笑,嘴角都快勾到耳朵根了,許鳳遙見他嘴唇猩紅,看上去有些慎人,最令人奇怪的是那雙眼睛,似乎別有用意。
沈長釋道:“美公子,我陪你出去轉轉?”
許鳳遙一愣:“當真可以?”
沈長釋點頭,然後對姜青訴道:“白大人,借你的簪子一用。”
姜青訴朝沈長釋瞥過去,單邪也看向他,沈長釋對着單邪的方向笑一笑,然後湊到姜青訴的跟前小聲道:“白大人,我這是給您制造機會呢。”
姜青訴一怔,朝他白了一眼:“我需要什麽機會?”
沈長釋道:“單大人封我話不過一刻鐘,沒生氣,就是要鬧我逗你開心呢,你信我,簪子拿來,你們好好談花叢,我帶許鳳遙到城中轉一轉,說不定還能讓他想起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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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訴一腳踹在了沈長釋的小腿上,沈長釋哎喲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見姜青訴擺明了是惱羞成怒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點兒也沒氣,反正不是無常大人打的,他又不疼。
下一刻姜青訴的簪子就丢到了他的手中,許鳳遙的魂魄附在了簪子上,不能離簪子太遠,沈長釋下定決心不打攪兩位大人的好事兒,有意撮合,自然是能把這人帶多遠,就帶多遠去。
于是拉着許鳳遙便離開了客棧,房內就剩下姜青訴與單邪二人。
單邪朝姜青訴看過去,姜青訴撇嘴:“單大人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單邪道:“閑來無事,到處走走罷了。”
“我見你那日神情,不像是散心。”姜青訴的手有一小截露在了窗戶外頭,雨水打在了手臂上手臂卻不濕,她的手指在細風中微微擺動,腦海中想起那日在彼岸花叢中看見單邪時,男人臉上的表情。
他向來是個冷冰冰的人,有時甚至可以說是殘酷,只有偶爾才會露出氣惱,那時便顯得有人氣兒許多,但他從沒露過悲傷、失落與孤單這三種情緒。
姜青訴知道他不表露出,不代表沒有,她知道單邪害怕孤單,而那日在彼岸花叢中,他所露出的表情,那雙漆黑的眼神中,就是無邊的孤寂。
他們十方殿,總是在辦鬼魂的事兒,有的人癡,有的人瘋,有的人嗔,有的人貪,但只要那些人心中還存有一絲善,姜青訴都會盡力去庇護他們,化解他們心中的執着。可她辦了十多年別人的事兒,卻從未管過自己身邊的人,沈長釋沒心沒肺,他是不想生,若想生,随時可以走,他體會過活着的感受,也參透了生死,姜青訴與沈長釋一樣,唯獨單邪不同。
曾經姜青訴也不懂這世間百态的人生與看不穿的人性,不明白生死之隔的差別究竟在哪兒,這些都是單邪告知她的。單邪化解了她心中的疑,将她看得透透的,許是她覺得如此心中不平,又許是基于共同理事之誼,她也想看懂一點兒單邪。
單邪的雙眼一直都在看着姜青訴,許長時間沒有再回話,姜青訴愣了愣,收回了目光:“單大人什麽也沒說,倒是白費了沈冒雨出門的一片好心了。”
“他安的什麽心,白大人看懂了嗎?”單邪問。
姜青訴心中一怔,一直放在窗外的手這時候收回來,單手撐着下巴,手指貼在臉頰上不動。
“大不了,下回單大人再去賞花,我也跟過去湊湊熱鬧。”姜青訴說。
單邪道:“我說了,你不可以再去那裏。”
“你是陰司,我也是陰司,同為閻王手下,地府鬼魂,為什麽那地方你去得我去不得?”姜青訴微微一笑。
“沈已經告訴你彼岸花之事,你又何必胡鬧。”
“我可不覺得是胡鬧,我既然知道,下次去必然會小心翼翼不觸碰,反正若一不小心碰到了,不是還有單大人在?單大人能拉我第一次,必然會拉第二次,你若煩我,就給我個解釋,把我說通了,我就不跟着了。”姜青訴說着,貼着臉頰的手指輕輕動起來,幾根手指來回敲上了面,嘴角挂着淺淡的笑,瞧見單邪眼底的無奈,她頗有些成就感。
“若我不說,你就打算一直跟着?”單邪問。
姜青訴點頭:“當然!”
“那就跟着吧。”單邪說完,展開扇子扇了扇風。
姜青訴見他毫不在乎,原以為自己耍無賴,這個獨來獨往也不愛與人交談的人必然會嫌煩,卻沒想到一計不成,于是準備下一計。
“其實許多年前,我向閻王問過單大人的事兒。”姜青訴說,她從窗邊站起來,慢慢走到桌旁,倒了兩杯熱茶,一杯遞給了單邪,一杯自己端在手中。
單邪問:“他說了什麽?”
“閻王守口如瓶,關于單大人的事兒,一句也沒說。”姜青訴咧嘴笑了笑:“可別人對你的事越一字不提,我就越是好奇,我這個人天生的死腦經,就愛打破砂鍋問到底,故而,這麽些年來,我對單大人一直都留了心。”
單邪握着茶杯蓋的手微微一頓,姜青訴看見了,眼眸一亮,于是笑着說:“單大人改變了我許多,也教會了我許多,我總以為,這些年放在單大人身上的視線一直都是我好奇心重,不甘心一無所知,可漸漸我發現,好像又不止如此了。”
單邪的手一直保持着握着杯蓋的姿勢,動也沒動,視線落在茶水之中,仿佛完全靜止了一般,姜青訴略微湊了過去,眨了眨眼睛:“我對單大人越發在意,就越不想看見單大人總獨來獨往,将自己徹底封閉起來,單大人‘救’過我,我也想嘗試着‘救’你,你的心裏……究竟藏着的是什麽?”
噠地一聲,杯蓋落在了杯盞上,單邪擡眸朝姜青訴看去,他眼底一片冷霜,姜青訴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白大人生前,也會用這種伎倆,窺探人心嗎?”單邪的話如一柄寒刀刺入了姜青訴的心髒,她放下杯子挪開了視線,身體往後靠,不自覺離對方遠了些:“開個玩笑罷了。”
“不說便不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問了。”姜青訴将視線落在窗外,卻沒發現坐在對面的人,握着杯盞的手往下沉了幾分,略微失落的視線也藏了起來。
沈長釋沒變成人身,別說此刻剛天亮,街道上沒什麽人,即便是人來人往也瞧不見他,而許鳳遙則是鬼魂一縷,更沒人看得見他,兩人走在細雨朦胧的街上,聊起天來也很順心。
沈長釋道:“上次來沒發現,如今看出來了,柳城雖為舊城,房子年月也久了,可很有韻味啊。”
許鳳遙的視線也落在了周圍的房屋上,他伸手在空中接了一把細雨,實則什麽也沒碰到,将手慢慢攥緊,他才開口道:“我喜歡這個地方。”
沈長釋問他:“你瞧着這熟悉的房子,可想起什麽來了?”
許鳳遙搖了搖頭,沈長釋又道:“其實你這樣也好,年紀輕輕就死了,又穿了一身女子戲服,必然也是靠賣弄風姿為生,忘記了倒好,省的記得還膈應呢。”
許鳳遙愣了愣,朝沈長釋瞧過去:“我亦是這麽想的。”
“當真?”沈長釋一愣:“沒想到你是個這麽豁達的鬼啊。”
許鳳遙伸手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那兩位大人也說了,我之所以會忘記,既然不是外力所為,必然是我自己想忘的,我都選擇忘了,肯定是不想起來的好。”
沈長釋點頭:“只是有些可惜,你若記得一星半點兒,給我講講這古城的事兒也是好的。”
許鳳遙目光瞧見了一處,腳下停頓,沈長釋轉身朝他瞧去,眉毛微挑:“怎麽了?”
順着許鳳遙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處院子,院子大門緊閉,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大戶人家,只是院子較大,圍牆矮矮的,上面還爬了許多苔藓。
許鳳遙瞧着那院子的木門,眉心微皺,此刻正是細雨綿綿,卻不知為何,他眼中所見的,是日光照在木門板上的溫暖畫面。
沈長釋跟着他一路走過來,見許鳳遙站在門前,表情有些淡,伸手貼着門,于是問他:“這院子有問題?”
許鳳遙看着門板,神情恍惚了一下,說:“這門……應當是舊的,這裏卻是新的了。”
沈長釋一驚:“你想起來啦?”
許鳳遙搖了搖頭:“沒有。”
兩人話音剛落,裏面便傳來了女子的聲音,帶着悲痛與瘋狂:“啊!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還我鳳遙!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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