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君臣辭:九
許文偌腳步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姜青訴看着他方才發聲的距離,離得還算遠,她剛才與沈長釋說話是有意壓低聲音, 估計他沒聽見自己說什麽。
許文偌的臉色沒變, 更坐實姜青訴的想法,姜青訴抿了抿嘴搖頭道:“沒什麽, 只是看東西入神,習慣小聲讀出來。”
說完這話,她立刻反應過來,對着許文偌鞠躬:“參見許大人。”
許文偌指尖擡起她的手,目光落在被她翻開的卷宗上, 一瞬帶着笑意說:“你還當真是聰明。”
姜青訴沒說話,許文偌問她:“發現了什麽?”
“沒有堂審,只有認罪書, 目前……看不出什麽。”姜青訴道。
許文偌微微一笑:“沒有堂審就是發現,你可知為何沒有堂審?”
姜青訴一愣,仔細想了想她被關入死牢時大昭的情況,其實她到死都不知道當時大昭正處于與南夷的戰争之中,不過死後就清楚了。
“二十六年前正是南夷入侵我大昭國土之時, 姜相叛國本就是大罪,一國丞相與敵國通信必然引起朝局不穩, 皇上為了安撫朝臣, 不會輕易給叛國之臣辯駁的機會。”姜青訴道。
許文偌扯了扯嘴角:“你的腦子倒是轉得快,給這稀裏糊塗蓋棺定論的案子一個合理的臺階。二十六年前的确是南夷入侵大昭國土之際, 不過讓姜青訴得不到一個堂審機會的,卻是黎民百姓。”
姜青訴一愣,不解:“為什麽?”
她從未做過對百姓不利的事,哪怕手上有無辜人的血,那些人也必定是朝堂中攪局渾水之人。
許文偌放下了卷宗雙手背在身後道:“這便要從太史令的史書裏找了,姜青訴剛被指為叛國,即便皇城将消息封鎖,還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兒京都,姜青訴下獄,上百名百姓跪在大理寺門前舉着白布以血寫書,求速斬叛國之人。輿論即起,幕後必有推手,前方戰事吃緊,腳下百姓逼殺,即便找出幕後推手,也救不回姜青訴的一條命,她是必死之人,她死,才能封住百姓之口。”
“所以……決不能給她堂審的機會,不能讓她吐出半個無罪之證。”姜青訴聽到這話,心中一涼。
“你可有何打算?”許文偌回頭朝她看過去,姜青訴見他停步,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她跟着對方出了卷宗樓。
姜青訴抿了抿嘴,對對方行禮問:“許大人要我做什麽,請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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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說,姜青訴未必是真的叛國,真相如何,便掌握在陸姑娘的手中,如若你能給她一個清白,我相信她會感激你,你若能坐實她的罪行,皇宮之中也有人能解脫。”許文偌挺直了腰背朝前面的小園子裏走,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
姜青訴微微皺眉,皇宮之人解脫?說的莫非是趙尹?許文偌的意思是這二十六年來,趙尹日夜不得解脫?
姜青訴不信,只覺得此人心思之深,故意抛出些雲裏霧裏的話,糊弄小姑娘呢。
見許文偌走遠了,姜青訴立刻跟上,她一直保持着那人之後的半步距離,許文偌繼續說:“我當上大理寺卿時也曾翻閱過許多次關于姜青訴叛國案的卷宗,不得不說可用的消息太少,當時的朝局并非皇上一人能夠說了算,姜青訴是否叛國,絕對是一團迷霧,你若能将迷霧撥開,我便可在皇上面前幫你說來一個官職。”
姜青訴抿嘴:“許大人,請恕我多嘴,為何姜相已經死了二十多年,還要為她翻案呢?”
許文偌慢慢走到了一棵落了雪的梅花枝旁,紅梅似火,一半罩上了白色,許文偌将紅梅摘下來對着姜青訴道:“擡手。”
姜青訴将手心遞出,許文偌把梅花放在了她的手中,姜青訴看着手裏還蓋着一半雪花的紅梅,微微挑眉:“您覺得姜相是被冤枉的?”
“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錯,有些錯犯下了,就必須得有人去彌補才行。”許文偌略微側身看向姜青訴的步伐,發覺她只與自己保持着半步靠後的距離,嘴角挂着淺笑覺得有趣:“你看上去當真不像是個剛入京都不久的文舉人。”
姜青訴一愣,許文偌伸手指了指兩人的腳下說:“看上去,像是已經入仕很久,清楚明白官階規矩的人。”
姜青訴立刻明白了過來,開口解釋:“家父曾在京都做官,我來京都前,家父特地交代過,他怕我年輕氣盛,不知收斂,莽撞得罪人。”
許文偌搖頭:“不,你不像他說的那樣,反而聰慧異常,進退有度。”
姜青訴颔首:“許大人謬贊了。”
“走吧,我帶你去時錄樓。”許文偌将手背在身後大步朝一方走過去。
時錄樓裏記載的是朝中被判刑官員在牢獄中的一舉一動,直至身死或釋放,時錄樓之所以成立還是姜青訴當大理寺卿時蓋下的。當是她辦了幾個口風很緊的人,即便是用對方妻兒做威脅他也絕不松口,于是姜青訴差人記錄他們平日的舉動,從中找出破綻,一個人不可能随時都是警惕狀态,總有松懈的時候。
她卻想不到辦下時錄樓後沒多久,自己也入獄了。
自然,她在獄中幾個月的行為,也都被記錄在冊了。
到了時錄樓,許文偌推門進去,時錄樓雖創辦時短,裏面記錄的東西卻并不比卷宗樓少,畢竟是每時每刻都要記錄,二十多年來已經累了厚厚幾面牆了。
時錄樓只有兩人整理,兩人看守,許文偌進去的時候,那兩個整理的人也應聲退下了。
姜青訴跟在許文偌身後,見許文偌将拐角的一個箱子抽出來,裏面是厚厚一堆紙張,記錄的是姜青訴牢獄中幾個月的睡、醒、吃飯等行為。
許文偌把箱子放在了桌案上推到姜青訴的跟前道:“這裏或許還有對案子有用的東西。”
姜青訴伸手摸了摸鼻子,她自己怎麽過的,肯定比這些人記錄的要清楚得多,只是許文偌不知道。不過瞧他的模樣,倒像是真心想為自己翻案的樣子,只是不知他說的有人做錯事,有人要彌補,又是什麽意思。
将箱子交給了姜青訴,許文偌便去辦自己的事兒了,空蕩蕩的時錄樓裏就剩下附身在陸馨身上的姜青訴,和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沈長釋。
姜青訴伸手撥弄了幾頁時錄樓的記錄,沈長釋在一旁開口:“白大人,我見那許文偌對你好似挺那什麽的……”
“哪什麽?”姜青訴朝沈長釋瞥了一眼。
沈長釋伸手抓了抓頭發道:“就是……那什麽。”
姜青訴直接瞪了對方一眼,看了一些對自己的記錄,沒什麽重點,都是吃吃喝喝,又往後翻了幾頁,翻到底層後,她就察覺出不對了。
十九日,亥時,口吐南夷語,不明其意。
二十日,子時,高呼要見聖上,自求貶至南夷。
二十三日,醜事,已有悔意,願認罪伏法。
姜青訴知道自己是二十七日被斬首示衆的,二十三日她的确表明有悔意,并且認罪伏法,寫了認罪書,拉了其他十二個大臣一同下水,但她絕對沒有說過南夷話,更沒說過要貶到南夷。
她被打入死牢,而且看守嚴格,還能有人記錄這些內容,便說明大理寺中肯定有襄親王的手下。
當年她在獄中,襄親王親自到場,惡語相向說她壞了他太多大事,得此下場是罪有應得,姜青訴當時天真,還以為這番話也能記錄在案,傳到趙尹的手中,現在看來,只覺得可笑。
“還好我寫認罪書時多了個心眼,必須得大理寺少卿、五位大理寺丞在場,親眼看我寫下,再互相确認,最後由少卿保管,又還好少卿曲昌是我弟子,否則我那認罪書肯定也得被改了。”姜青訴搖了搖頭,将這些東西全都放下。
看完了記錄自己死前平生的箱子,外頭天色也漸漸暗了,姜青訴對沈長釋道:“走吧,先回去,這裏已經找不出更多東西了。”
沈長釋跟着姜青訴一同離開了大理寺,回到了詩書茶樓,姜青訴剛好碰上了陸馨的好友,那名叫江月的。
“陸馨,你去哪兒了,一整個白日找不到你人。”江月問。
姜青訴抿嘴,擺出難受的模樣,靠在江月身上道:“我頭疼,快扶住我。”
說完這句便離身,陸馨暈了過去,江月吓了一跳,讓人幫忙把人給擡進去,姜青訴看着詩書茶樓門前一團亂,饒了個彎,直接去到了隔壁的客棧。
沈長釋早她一步帶着許文偌給的通行牌回來,正坐在大堂角落裏與單邪說話,手中的牌子還遞給了單邪。
姜青訴看見了,徑自走過去,剛一坐下,單邪就擡眸朝她看去。
姜青訴覺得這一眼古怪,縮了縮肩膀問:“怎麽了?”
單邪問她:“那個男人喜歡你?”
姜青訴一臉不解,剛要問哪個男人時,餘光瞥見了伸手捂臉的沈長釋,于是從桌上拿了一粒花生扔在了沈長釋的臉上,皺眉道:“你聽沈胡說八道呢?他就是一個天橋下頭說書的,死人都能說活了。”
“這話錯了,我說不活死人。”沈長釋又嘀咕了一句:“而且那許文偌的确給你花了。”
單邪眉心微皺,姜青訴嘆了口氣:“他給我的哪兒是花兒,而是讓我看花兒上的雪,我問他是否也覺得當年我的案子有冤,他給我梅花雪,意思是讓我沉冤昭雪。”
“你看,我就不懂這層意思,偏偏你懂。”沈長釋說完這句,盡量讓自己變得渺小。
姜青訴給他氣極了:“那是你笨。”
單邪将通行牌推回了姜青訴的面前,姜青訴還氣,對着沈長釋道:“你為何要挑撥我與單大人的關系?見不得好是吧?還是你喜歡單大人?”
“咳咳。”單邪單手成拳放在了嘴前,姜青訴抿了抿嘴指着沈長釋對着單邪道:“封他嘴,讓他亂說話!”
沈長釋瞪大眼睛:“我多無——”
“封。”
沈長釋:“……”
“明日我陪你一起。”單邪道。
姜青訴微笑:“好啊。”
單邪又擡手,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姜青訴的額頭道:“這是給你的懲罰。”
姜青訴嘶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頭頂,有些委屈:“我哪兒錯了?”
單邪瞥了一旁快哭了的沈長釋一眼,對姜青訴道:“口不擇言。”
姜青訴一愣,看來是她氣急說沈長釋喜歡他這事兒,也算口不擇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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