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風花雪月(五)
風花雪月(五)
風花雪月(五)
晏時眉梢微動,仍舊笑得雲淡風輕,目光轉向徐嶼寧的另一只手,一邊不急不慢地重複着方才的動作,一邊應道:
“師尊可否細說?弟子愚鈍,毫無頭緒。”
“這是你親手繪制的地圖,此話實在是敷衍為師了。”
徐嶼寧不肯低頭看他,梗着脖子,只施恩一般垂下眼簾,亮出眼尾上揚的小小的尖。毫無遮掩的美麗愈發銳利,像一株帶刺的玫瑰。
卡在沙漏中間的細沙飛快向下墜,跌入那一堆積成三角狀的沙堆中。
“師尊此話實在讓弟子惶恐——右手染好了。”晏時瞄了一眼沙漏,岔開話題,輕柔地拆開指尖包裹的細布,拿起一旁的手帕幫她擦去殘留的鳳仙花汁,“師尊看看,是否滿意?”
重新染紅的指甲蓋比三月開的花還豔,徐嶼寧滿意地欣賞一瞬,随後反手扣住晏時的手,仔細觀察,似是自言自語:“讓我瞧瞧,這雙手可真巧……會的手藝又多又精,是否還有我不知道的?”
指甲用力向下,在晏時手背上留下整整齊齊的一排月牙形狀的印痕,印痕附近極薄的皮膚很快就暈開淺淺的紅。
晏時輕輕“嘶”了一聲,無辜擡眼:“師尊喜歡的,弟子都可以學。”
少年單膝跪在神情倨傲的大小姐面前,虔誠地捧着對方的纖纖玉指,仰着臉安靜耐心地聽對方講話,眼角還溢出柔軟的笑。
這一幕落在窗外悄悄偷瞄的南燭眼裏,就成了心甘情願地臣服。
她安心地撤回眼神,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門前,卻瞧見抱着一沓宣紙急急走來的晏奴。
“你現在可不能進去!”南燭壓低聲音攔住他,生怕驚擾了屋中人,“小姐正同晏公子說話呢。”
紮得高高的馬尾不再雀躍晃蕩,沉默地垂下。晏奴往半掩的窗戶裏瞧了一眼,向後退了一步,垂眼望着手中宣紙,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那我便在這兒等着。”
隐隐約約的聲音遞進屋內,卻無法撼動屋內凝固成冰的氣氛。
或者說,只有徐嶼寧繃着臉态度冷淡,而晏時依舊是那副乖順的笑臉。
“那要是這雙手做了為師不喜歡的事,你打算如何補償?”
晏時毫不猶豫:“弟子不會做。”
“為師可沒說你。”徐嶼寧松開桎梏,愛憐地撫摸他手背上的月牙印,“為師說的是這雙手。”
沙漏裏的細沙再一次翻轉,重新堆積出沙堆。
“那弟子自會廢去筋脈,替師尊出氣。”晏時語氣如常,說出口的話卻帶上兩分狠勁,像是在故意證明清白。
他瞧了眼再次堆出沙堆的沙漏,解開纏在她左手指尖的細布,望着再度紅豔豔的指甲,擡眼與徐嶼寧對視:“師尊,如此自罰可好?”
“這麽一雙巧手,為師才舍不得。”徐嶼寧端詳着他的神情,面上的冰冷褪去,總算吝啬地揚起唇角。
晏時捧場地笑着,權當這個話題同以往無數次試探一樣,不輕不癢地翻了篇。
然而,徐嶼寧冷不丁繼續道:“昨夜為師不小心打翻水盞,瞧見地圖的真面目,發現是公主府的路線圖。沒想到你那日被押在公主府中,去的地方還不少?”
裹挾着鳳仙花汁的細布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滾落到晏時腳邊。
他嘴角的弧度稍稍放平,沒有接話,淺眸裏倒映出徐嶼寧模糊的剪影。
“為師沿着你畫的地圖找過去,摸進密道,發現了一間請邪祟的暗室。”
她眼睛緊盯晏時,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奇怪……你這脆弱的身子骨,怎麽全須全尾離開密道的?”
紅色的指甲叩叩地點着桌子,一下一下,往晏時心上敲。
因為知曉再怎麽追問“如何找到密道、你去那裏做什麽”都不會得到回答,徐嶼寧索性抛棄了前因後果,只要她最記挂的答案。
請邪祟一事,和晏時究竟有什麽關系?
“弟子并未進入密道。”很顯然,抛開這些因素,晏時回答得流暢幹脆了許多,“那日在公主府,弟子本打算一探究竟,卻被無形的禁制攔在密道外,無奈之下只得離開。”
禁制?
徐嶼寧蹙眉回憶,昨日進入密道的過程中似乎并未遇到過阻礙。
驀地,她憶起了剛踏進密道時直沖自己而來的邪氣。
無主之氣為了尋找載體會在自己的地盤設下埋伏,随時準備攻擊吞噬靠近地盤的人。但是有一類人和無主之氣相互制約,他們無法靠近無主之氣,無主之氣也不能攻擊吞噬他們。
——這類人都是魂魄殘缺之人。
若是如此,晏時這番話到算是說得通。
徐嶼寧叩響桌面的動作頓住,她眯着眼睛打量晏時,暗忖此話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他是否知曉此事,丢的是魂還是魄?
若是假的,整件事就簡單許多。
她徑直站起來,關上窗戶,又放下門後的木板堵住屋門,轉身面向晏時,毫無征兆地祭出遂刃,朝他的心口刺去!
清隽少年跪在原地沒有動,坦然望着劈向自己的長劍。
披光的塵埃中跳起又落下。
遂刃在距離他的心口僅差分毫時停下來,再沒有寸進半分。
劍尖向上一提,在空中翻出漂亮的劍痕,幹脆利落歸鞘。
徐嶼寧納罕地瞅着他,不再追究密道的事,問了一句:“你知曉自己魂魄缺失嗎?”
遂刃作為現今唯一尚存于世的神劍,自然有其他刀劍所不及的妙用。它自現世就斬獲無數邪祟之氣,戾氣極重,無人能壓制它。
直到在荒無人煙的神劍冢放置千年,等來了命定的主人,一人一劍在磨合中統一步調,真正達到人劍合一。可惜那位劍道聖人在應對飛升雷劫時不幸隕落,遂刃也重回神劍冢,又等了百年,才等來下一任主人徐嶼寧。
有了前人的經驗,徐嶼寧直接撿現成的就是了。遂刃作為邪祟的天敵,邪氣見之紛紛避讓,即便是使用過請邪祟陣法的人修,也逃不過遂刃的劍氣。
她已出劍,但遂刃仍舊沒有特別的反應,那就說明晏時并非請邪祟之人。
晏時錯愕地眨眨眼睛:“弟子不知。”
“你可曾有過長期昏迷的經歷,或是曾割舍過心頭血?”問完徐嶼寧頓覺後悔:左右不過是個奸細,她那麽上心做什麽?
少年沉默了。
他目露猶疑,仔細思索片刻,才認真地搖頭:“沒有。”
“那便日後再想法子尋回吧。”徐嶼寧匆匆略過此事,思維跳躍回原先的話題,“你将這張圖交給晏宸,是想讓他去一探究竟?”
【原來如此……】系統突然出聲。
“閉嘴。”晏時眸光閃爍,在心中冷冷打斷系統,随後乖乖應答道:“是。”
“我的好徒弟啊……”她帶着冷意感慨道,“先前答應為師的事,你還記得嗎?”
“答應過師尊的每一件事,弟子都記得清楚。”
徐嶼寧銳利的目光如有實質地刺在他身上,不陰不陽道:“那為什麽尋到了陣眼,卻不肯告之為師,寧願相信幻境中相識半月的人?”
笑容清淺的少年有些委屈地撇了下嘴角,飛快地望了她一眼,複而垂眸看向地面:“弟子只是想确保萬無一失後,給師尊一個驚喜,證明自己并非無用之徒。”
鬼話連篇!
她咬牙切齒地瞪着他,尋不到證據将他的所作所為釘死,只好恨聲道:“那你當真是費心了!”
晏時渾然不覺她的郁悶,面上綻放出輕松愉悅的笑。
暖爐中的銀炭燒得通紅,溫暖了整間屋子。窗外,執拗地挂在窗棂上的雪霜被一窗之隔的熱氣一激,狼狽地向下滾去。
站在屋外候着的南燭跺了跺腳,将雙手藏進厚厚的衣袖裏,暗暗慶幸今日在外衣裏加了件襖子。
她擡頭看向站立在雪中一動不動、幾乎快成為一尊望妻石的晏奴,有些煩躁地嘆口氣,私心裏希望他趕緊被凍得回屋去,別再來小姐面前晃悠。
恰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披着毛領鬥篷的貴公子踩着長靴走出來,和善地沖南燭彎了彎唇,轉頭看見晏奴,語氣微妙地喚了一聲:“晏公子。”
真正的晏公子管一個奴隸叫公子?說來諷刺意味十足,卻偏偏又不能挑他的錯,只能誇贊他品德好,不把他人看低一等。
晏奴掩住眼底欲來的風雨,抱着那沓宣紙,小幅度地颔首致意,也喚了一聲:“晏公子。”
兩聲晏公子落下後,雙方緘默,不再挑起話頭。
一旁無言觀望的南燭呼吸一滞,只覺無形的尴尬壓下來,手腳無論怎麽擺放都有些不自然,于是悄悄朝屋內挪動步子。
頭頂忽然聚來一團烏雲,猝不及防砸下豆大的雨珠,混雜着雪粒變成來勢洶洶的雪泥。站在雪地上的三人皆遭了殃。
晏奴慌亂地用衣袖護住宣紙,任用雪泥覆滿頭頂,艱難地睜大眼睛,對南燭道:“勞煩幫我通傳。”
她慌亂地點頭,三步并作兩步退至屋檐下,扭頭詢問晏時:“晏公子,可需要一把傘嗎?”
“不必了,不過幾步而已。”晏時微微一笑,面色從容地朝西廂房走去。
雖然不過幾丈距離,奈何雨勢太大,他還是成了落湯雞。
【宿主,這是要用苦肉計挽回?】系統挖苦道,【此招差矣,要是攻略對象發現了你算計她,任務只會更加艱辛困難。】
晏時關上屋門,晃了晃腦袋,抖落一頭雪水。
如今發展在他預料之中,他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故而随意回道:
“你且繼續看罷。”
實際上,他畫了三張地圖。
畫完晏府的布局後,他用特殊的墨水又重畫了一遍——沾上普通的水漬,這幅畫便會變成公主府的布局圖;沾上他與晏宸提前知會過的特質藥水,就會出現他們的交流暗語。
那條密道,本就是特意為徐嶼寧指路。
“她若毫無察覺是最好的,若是早有懷疑,以這種方式發現密道才會深信不疑。”他透過窗戶,望着晏奴迫不及待邁進師尊房間的背影,繼續道,“要不是魂魄殘缺,我也不必拐彎抹角尋求師尊的幫助了。”
【經過分析,攻略對象極其讨厭這種招數,你不如直接告訴她真實目的。你如此行事,完全把攻略對象越推越遠。】
“我不想讓她知道。”晏時關上窗戶,不再往外看。
【自取滅亡。】系統評價。
“是嗎?你既然這樣想,為何不阻止我?”他敏銳地反問,“是想和我賭一把,還是……阻止不了?”
系統似乎意識到自己暴露出機制不足,不肯再吭聲。
晏時也不在意,坐在裝滿炭火的暖爐邊,用團扇向濕漉漉的長發扇風。
團扇才搖了幾下,他忽然改了主意。
濕透的衣裳還未換下,他直接脫下鬥篷,只着單薄長衫,重新站回雨裏,來回踱步。
大雨滂沱,晏時很快被雨水沖刷得狼狽不堪。
長發緊貼在頰邊,水珠順着臉下滑落,淌進衣服褶皺裏,在淺色長衫上浸出大團大團的深色。
空氣被無數細密的水珠和雪粒填充,吸入鼻腔的空氣也變得濕潤。腳下踩着的雪地已經化為粘稠的雪泥,不斷發出凄慘的哀鳴,旋即又被更大的雨聲掩蓋,只能接受被長靴壓成黯淡的黑色的命運。
【你這又是為了什麽?】
系統不解。
“只做表面功夫,豈不是輕而易舉就被看穿了?”睫毛被雨水黏住,連睜眼都變得困難。晏時只得閉着眼,輕嘲道:
“苦肉計,自然要真的瞧見效果才有用。”
上次的伏筆沒有小可愛看出來(倒地痛哭)(擦幹眼淚爬起來)這次很明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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