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風花雪月(六)
風花雪月(六)
風花雪月(六)
“小姐,我近幾日取了些字帖來練,挑了幾幅還算滿意的字畫……想請你看看。”晏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徐嶼寧,将懷中保護得極好、半點兒雨水都未沾染的宣紙鋪平放在桌上,音調的尾巴裏藏着雀躍。
對着那雙同樣潤澤到泛起水光的琥珀色眼睛,徐嶼寧在心中默念三次不能遷怒,才将方才被晏時勾起的火氣壓下去,沖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圓凳:“好,你坐吧。”
晏奴水波潋滟的眼眸登時更亮了,他依言坐下,規矩地将手放在膝上,背挺得筆直,不往兩側多看一眼。
雨珠打在緊閉的窗棂上,悶悶的敲擊聲連續不斷。
屋中愈來愈暗,南燭适時點燃幾盞燭臺,一豆燈火映入徐嶼寧漆黑的瞳仁裏,明明滅滅。
幾息前才知曉晏時魂魄不全,此刻便瞧見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張臉,很難不叫人多想。
可若真如此,未免有些太巧了。再者說,她魂魄完整,幻境中不也有一位同她相同的徐大小姐嗎?
她懶散地打了個呵欠,眼尾綻出丁點兒惺忪淚花,又伸手端起茶盞小小抿了一口,将心中的疑慮混着溫熱的茶水一并吞進肚子裏。
從前對魂魄缺失只是紙上談兵,還從未真正接觸過這類人,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探尋之法。
等等。
要是她借此事悟透魂魄之說,算不算是給自己一帆風順的修煉之途增加坎坷、添上一味韌性?
說不準能就此突破瓶頸,一舉登上化神!
徐嶼寧目光登時灼熱起來。
如何才能徹底确定晏時與晏奴究竟有無關系呢?
請邪祟的陣法已經被她攪亂不再奏效,那就只能讓她親自去晏府會一會徐大小姐,從自己身上找不同,再運用在晏時和晏奴身上了。
本想今夜掀了公主府打開陣眼的心思也歇下,确立了下一步的行動,徐嶼寧這才心滿意足地看向桌上平鋪開的宣紙。
目光觸及泛黃的紙面,她兀的愣住了。
一筆一劃棱角分明,字跡勁瘦,排列整齊。
“小姐?”晏奴小心地觀察着她的表情,見她始終不吭聲,忐忑地解釋,“你先前許我去庫房取一樣東西,我去時正巧聽見其他人說小姐過去練的是這副字帖……我便取了它來練。若是有什麽不妥,我立刻撕了重練。”
“沒什麽不妥。”徐嶼寧捏了捏眉心,掩住轉瞬即逝的愣怔,神色如常道,“你寫得很好。”
抛開其他,單看這張紙,自然配得上一聲好。
只是意外瞥見同遲逾白如出一轍的字跡,猛然把這位被她遺忘多時的前未婚夫從積灰封塵的記憶中拉出來,一時有些恍惚。
直到聽見晏奴解釋字帖來歷,她才恍然想起:不止遲逾白是這種字跡,他剛到砌岳宗時,她也寫了一手這樣規矩工整的好字。
徐母端莊大氣、格外在乎孩子教育,從各個方面拘着徐嶼寧,要求她達到最好。不過她自個兒勝負欲也強,對徐母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白日裏跟着父親學習劍術,晚上就跟母親學習運轉靈力鞏固劍心。
唯在練字這件事上,徐母和徐嶼寧二人有歧議。
她潇灑慣了,不肯老老實實學那一手規矩的正楷,在和徐母的鬥智鬥勇中學會了兩套字:一套應付徐母的正楷,一套滿足自己叛逆欲望的龍飛鳳舞、随心所欲的行書。
所以遲逾白來後,她本着東道主熱情好客的習俗,将自己所有正楷字帖一股腦塞給他,強迫對方跟着學。
後來,只有遲逾白依舊寫那一手正楷,徐嶼寧習慣了自己在紙上肆意橫行的筆記,渾忘了原來兒時自己也練過正楷字帖。
此刻再憶起遲逾白,只覺得是個相伴多年的陌生人。她漫不經心地想。
這樣看來,幻境中所折射出的她的影像,時間線處于三百年前。
晏奴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得到這樣一句簡單的誇贊後懸着的心也放下來,笑逐顏開道:“能得小姐這句好,我好高興。”
雨滴拍打屋檐的陣仗更大了,能聽出雨勢愈來愈急。就連窗戶縫裏都鑽進了幾滴無處可去的雨珠,落在木桌上綻放開一朵透明的五瓣花。
她看着晏奴,以目光丈量他的五官,一寸一寸滑過,最終又停在那道傷疤上。
夢境與現實交織,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的陰鸷仇恨似水霧般散去,只留下無辜乖順。
若這二人本為一體,那麽晏奴會是晏時的哪一魂哪一魄?
徐嶼寧托腮看着他将宣紙收好,抿過胭脂花片的紅唇一張一合。
一道驚雷響起,蓋過了她的聲音。
晏奴茫然扭頭:“小姐,你說什麽?”
“我說,你明日随我出趟門吧。”她重複了一遍,轉頭對南燭吩咐道,“去給晏府下一封拜帖。”
喜色從面上一閃而過,他毫不猶豫地應下了,仰着滿臉少年人的朝氣蓬勃沖徐嶼寧燦爛地笑。
晏時好像沒有這樣笑過。她不自覺将二人放在一起比較:他的笑多是精心設計好的弧度,就連颔首仰頭的角度、頭發絲擺放的位置都有講究。
一個精致的玩偶。
她想起系統所說的“階段性任務”,掐指一算:算上幻境這大半個月,任務只剩四個月了。
若完成不了,是會受到和上次撞破男身一樣的懲罰嗎?若完成了,下一個任務又會是什麽?殺了她取而代之?
這樣一個禍害,還是不要縱容他魂魄歸位了。她暗暗做了決定:等悟透魂魄之說突破化神,就帶晏時離開幻境,再不給他合體的機會。
若晏時并非奸細的話……徐嶼寧有些惋惜,留一個花瓶在砌岳宗她不是養不起,每日看着那張臉賞心悅目也是好的。
只可惜,奸細耗盡價值,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去晏府拜谒的計劃迫于無奈擱置下來,只能向後再推遲幾日。
徐嶼寧心急如焚,自然不是無故把日子向後推遲。
原因是翌日晨起仆從傳來消息:命比紙薄的晏家二公子高熱不退,吃了兩次藥依舊不見好轉。府醫的多次欲言又止已經讓她懂得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晏公子怕是不行了。
她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只覺得是晏時耍的新花招。
可總不能去晏府不帶上晏家二公子,若是讓他們知道了二公子在她這兒如此凄苦,只怕會強行把人帶回去。
于是她屏退了府醫和南燭,獨自進了西廂房,準備瞧瞧晏時這次又是鬧哪一出。
門一推開,濃郁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險些把她也熏成了藥人。
雨珠連成簾,挂在屋檐邊一大片傾洩而下,将屋內與屋外隔絕成兩個獨立的世界。
徐嶼寧反手關上門,将潮氣隔絕在外,一步步走近床榻。
躺在床塌上昏睡不醒的美人雙頰染上不正常的紅,精致的五官也蓋不住憔悴虛弱,病态的蒼白席卷上來,似乎一團一觸即碎的皂角泡泡。
【攻略對象來了。】系統冷不丁道,【宿主,別睡了。】
它說的是“別睡了”,而不是“別裝了”。
“晏時?”徐嶼寧狐疑地伸手搖了搖他的肩膀,瞧見挂在一旁濕到能滴出水來的長衫,心中形成模糊的猜測:
不會是因為昨日淋了雨才發熱吧?
她砸砸嘴:那他對自己可真狠。
只是這一出苦肉計又是想得到什麽呢?
晏時細瓷似的皮膚近乎透明,根根分明的羽睫費力地顫了顫,在眼下抖落一片陰翳,罩住眼角與山根之間藏着的那顆小痣。
他像是溺水的人剛冒出水面,無力地倒在床上,艱難偏過頭來看她,因為發熱太厲害,連瞳仁都氤氲着霧氣:“師尊?”
“好好躺着吧。”她摁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坐起來,“怎麽病得這麽厲害?”
“……咳咳咳!”驚天動地的咳嗽比話語先一步鑽出喉嚨,晏時咳得撕心裂肺,眼尾很快也帶上紅。
當真是對自己下得去狠手。
徐嶼寧不置可否,只用靈力開啓儲物戒,準備取一顆祛熱丸給他用。
凡人束手無策的惡疾,在修士眼裏只不過是一顆丹藥就可痊愈的小病小痛。
幻境外的世界裏,有大把大把的丹修特地煉制各種祛病止痛的丹藥高價賣給凡人,就此發家致富。
作為修士裏窮得聲名遠揚的劍修,徐嶼寧手裏頭的丹藥并不多,仔細算來,竟然已經給晏時用了大半,她一時有些肉痛。
不過為了修為突破,眼下晏時可是個不可或缺的香饽饽,自然不能讓他受太多罪。
“弟子知曉師尊因地圖一事不快,所以自罰沐雨兩個時辰,警醒自己不可再犯。”晏時看見她的動作,艱難地擡手攔住他,“既是懲罰,自然得受足苦痛才算數。”
【哦?我還以為你不會提這件事。】
系統冷眼旁觀,說着風涼話:【怎麽改主意決定和攻略對象坦白地圖都是你的算計?】
徐嶼寧動作頓住,掀起眼皮涼飕飕地看着晏時。
算計?
在地圖之下暗藏玄機一事她已經知曉,昨日也和晏時對峙過了,他還有什麽要坦白的?
腦中萬千思緒纏繞在一起,攪成了一團解不開的死結。
她思索着,挑揀合适的字眼開口試探:“為師并不覺得此事嚴重到你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系統古怪尖銳地笑了一聲。
“晏時,你可是有其他事還瞞着為師?”她難得連名帶姓叫他,心尖的懷疑像雨後春筍般瘋狂破土而出。
晏時目光柔柔地與她對視,虛弱地問道:“師尊這麽說,是懷疑弟子了嗎?”
【攻略對象已經察覺到不對了,宿主你想要把這件事兒瞞得死死的想必是不可能了。】
系統陰陽怪氣道。
徐嶼寧定定地看着他,仔細回憶有關此事的一切細節。
是啊,晏時向來心思細密,怎麽就算不到她不小心打濕地圖、察覺其中奧妙這個可能呢?
剎那間,一只無形的手捉住線團的其中一條輕輕一扯,解開了腦中那團死結,她登時将一切線索都串在了一起。
——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算準了她會起逆反心理,故意僞造出不經意的樣子,引她去取他取不到的東西,毀他毀不掉的東西。
“告訴我,你是故意的嗎?”她厭煩了師徒游戲,冷聲質問,“你是不是故意誘我去密道的?”
晏時無言,面上的紅顏色更深了。
他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嘴唇翕動,語調發顫地吐出一個字:
“……是。”
看見有小可愛在問,我解釋一下,這幾章一直在處理感情轉折點,我以為馬上就能轉過去結果我寫了好幾章還沒轉完,我真的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馬上就要到了!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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