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修文)
028(修文)
他似乎走的很急,額頭上還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微微閃動,視線無意識的掃過虞慎和司岳,眼內閃過一抹異樣的紅,最後落在聞楚身上:“大哥。”
“終于來了,司岳都等你好久了。”
司岳:“也沒有太久。”
空調太熱,人們或高或低的說話聲像從篩子裏破漏而出,模糊而浮躁的濾進虞慎耳朵,一樣糅着一樣,每一樣都讓虞慎煩悶。
他用力扯松衣領,可悶躁感絲毫不減。
他又說道:“先失陪。”
恰好楚皓過來找他,見狀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虞慎本能的想反駁,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兩天前剛醉過,不是“又”是什麽:“是有點。”
聞謹:“虞總喝多了?”
“是啊,他酒量不太好。”楚皓這才注意到虞慎旁邊站着聞楚三人,忙打招呼,“你們随意,玩開心點。”
他扶住虞慎帶往休息室方向,一邊低聲說:“我今天特意找了個青年才俊過來讓你見見,你看看你又醉了。”
虞慎默不作聲,可能也沒聽到,搖搖晃晃的被帶着走,看樣子是醉的不輕。
司岳送走聞楚,轉頭見聞謹不斷的在餐桌上劃動,好奇的問:“你找什麽?”
“酒。”聞謹的語氣不怎麽耐煩,雙手撥來撥去,将餐盤杯子碰的叮當直響。
司岳皺了皺眉,語氣仍然溫和:“你要喝哪種,我幫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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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謹用力掃掉手邊的一盤點心:“沒有那種,不喝了。”
“……”只是沒有某種酒,至于生氣麽?
氣氛有絲異常,司岳忙找出一個兩人曾經都喜歡的話題開啓聊天模式:“聽聞大哥說你這兩年收了很多限量版跑車,能讓我試試嗎?”
聞謹靠在桌角,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身軀,視線到處飄:“都在車庫裏,你自己挑。”
司岳含蓄的暗喜:“我從英國帶了很多禮物回來,你找個時間去挑挑,不少你喜歡的。”
“嗯,改天。”
話題卡住。
司岳沉默兩秒,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重了許多:“這麽久沒見,你沒話跟我說嗎?”
聞謹似乎很詫異:“說什麽?”
社交通訊如此發達,該有的聯系一點不耽誤,雖然一年到頭也就說上那麽幾句話,可聞謹并不認為他有特意藏過什麽話沒跟司岳說。
司岳垂眼苦笑,他能指望什麽呢:“好歹朋友這麽多年,你……”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聞謹忽然沖進了人群,還撂下一句話給他:“去洗手間。”
司岳端起酒杯,小小的喝上一口。
幾年沒見,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馬竹馬陌生了許多。
曾經記憶裏不羁随性,總是無拘無束的青年不見了,眼前的人,還是那張英俊到令人失神的臉,可他的眼神裏多了東西。
很淡、很淺,很不清晰,輕輕的掠過,一閃即逝,讓人捕捉不到。
就是那麽一下,卻令整個人都不同。
他離開前,聞謹偶爾也不耐煩,但還會敷衍他,時不時還會逗他笑一笑。
現在,則是連敷衍都沒有,滿眼的不耐和心不在焉,若不是顧着那點交情,只怕早就跑了。
司岳有些黯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
大酒店的布局相差不大,聞謹很快摸到了休息室。
門閉的很緊,但隔音不佳。
裏頭有人笑,夾着零落的對話。
“他喝多了走路不穩,你抱他走吧?”
“不太好吧?”
“沒什麽,老虞,你覺得呢?抱着安全點。”
聞謹僵在那兒,但沒僵多久。
他聽到了回答。
熟悉的聲音先笑,随後才說:“那就麻煩你了。”
麻煩你,抱着我走。
聞謹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喜感——他像只毫無防備被倒吊起來的豬,全身血液盡數逆流倒灌,在脖子處卻被攔截了道兒,死活沖不破那道阻礙,只是一個勁的淤積再淤積。
他的身體從溫熱到火熱,再到滾燙,只覺得血液在體內熊熊燃燒,似乎想要将他的五髒六腑都煮熟。
體內滾油,腦袋卻像淬了冰,寒意蹭的遍布臉頰和五官七竅,每個毛孔、每道肌膚紋理都朝外分散寒意。
一邊冷到極點,一邊幾乎要滾出一片火海,聞謹分裂了開來。
無形的手掌攪亂腦中所有神經線,包括理智、含蓄、禮貌以及害怕、怒意、恐慌,還有一些迷茫。
轟隆一聲,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裏炸開。
聞謹甚至來不及去思考什麽炸了,雙手已經做出反應。
咚!
木門被極大的力道推的直接撞上牆壁,又在反彈力的作用下搖搖晃晃茍延殘喘的往回掩,瘋狂來去的姿态像極了箭一般跨進休息室的聞謹。
可能是剛才施加給門的力道太大又反作用給自己,垂落身側的雙手在微微發抖。
聞謹看向屋子裏唯一有人的位置,期盼和害怕同時作用,有一秒時間,聞謹視線裏空白虛無的。
但他毫不察覺,只想看清那個人在誰懷裏。
和他相比,房間裏的三個人可算是遭遇無妄之災,紛紛瞪圓雙眼嘴巴微張,一臉難以置信的盯着門口位置以及裹着冷風沖進去的那個男人。
融洽和諧的氣氛消失殆盡,留下驚慌和疑惑,尤其在看清沖進去之人滿面寒意後,這份疑惑升級換代到了震驚。
虞慎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旁邊是個十分高大的男人,臉生。
加上楚皓,一共三人。
楚皓不可能抱着虞慎下樓,那就只有這個人了。
是楚皓想要介紹給虞慎的所謂青年才俊?
聞謹扯了扯嘴角,盯着沙發上兩人來回看。
那邊三個也在看聞謹。
三對一面面相觑,氣氛開始朝着詭異奔跑,讓人有些難受。
尤其是聞謹的眼神。
怎麽形容,似乎壓抑忍耐着什麽,眼圈泛紅,眼神卻是涼涼的冷,冰川和火山交融,叫人摸不着頭腦,卻本能的想要逃離。
楚皓反應最快,笑着打招呼:“聞總?”
聞謹蜷起手指虛握成拳,呼吸沉重:“我來找虞總。”
“是這樣啊。”楚皓識趣的沒追問原因,只轉臉詢問,“我們先出去,你和聞總聊聊?”
坐在虞慎身邊的男人此刻才堪堪從驚愕裏回神:“沒問題。”
說着他彎腰動了兩下,從地上撈起一樣東西,還對虞慎說:“我先抱它下去,你走的時候再交給你。”
虞慎:“麻煩你了。”
自進門,聞謹的視線像塗抹了502膠,糊在虞慎臉上挪不開,瞳孔蒙着霧霧的黑,一眼望不到底,瞅的人心慌慌。
此刻聽到這段對話,他終于撥了個餘光給旁邊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男人手裏抱着的——是一條狗?
看得出來是幼犬,但可能品種的原因,狗的體型并不小,趴在高大男人的臂彎裏都顯得有絲突兀,在那搖頭晃腦的四處看,對一切都很好奇的樣子。
一知半解的楚皓和一頭霧水的男人逃命似的跑了。
“他喝多了走路不穩,你抱他走吧?”
抱——它?
聞謹全然呆住了。
他好像誤會了什麽。
而且,是巨大的誤會。
洶湧的怒火被剎那溶解的冰川澆滅,對比它們摧枯拉朽般升騰起的态勢卻也慢了許多。
他還是沖進來了,帶着撕人的暴|戾之氣。
聞謹心涼涼,不敢直視虞慎的眼睛,恨不得以頭砸地,砸開一道口子供他鑽進去。
虞慎身體後仰,尋找到最舒适的角度:“聞總,現在是周末,我不想談論公事。”
聞謹咽了咽嗓子,艱難找回游蕩在難堪之中的聲音:“我不是找你談公事的,虞慎……”
“那我們沒什麽好說。”虞慎起身拿上手機,平靜的朝聞謹走,到跟前時卻沒停,“你大哥和朋友還在外面,別讓他們等着。”
擦身而過的時候,聞謹雙手擡了擡,下意識想去抓虞慎的手,又飛快的被自己的理智克制了,喪氣的垂落回去。
剛剛做過蠢事,他不敢在此刻和虞慎對着幹,連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只得眼巴巴看着虞慎出門。
聞謹不禁懷疑自己是個沒腦子沒臉皮沒逼數的三無産品,能在虞慎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些蠢事。
偏偏還沒法解釋,越描越黑。
他只得跟着回大堂,一進門就被聞楚喊住:“小岳說買了禮物,我一會還有應酬,你去小岳那拿一下。”
“不就是禮物嗎?哪天拿不一樣。”
“小岳喝了點酒,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回酒店,你不是不知道他酒量不好。”聞楚似笑非笑的打量聞謹,“剛才去哪了?”
“洗手間。”聞謹還沉浸在自己的愚蠢裏,“我會送他回去。”
聞楚既然提出來,聞謹就會随他的意。
無足輕重的事若是跟他對着幹,他還怎麽扮演好弟弟的角色?
他可以是敗家子,可以是纨绔子弟公子哥,甚至可以是不聽父母之言的不孝子。
但他必須是這個大哥心裏乖順的弟弟。
人設不能倒,起碼現在不能。
/////////
酒會結束,聞謹不甘不願的和聞楚留下來幫忙的助理一起架着司岳出酒店。
不耐煩的将湊上來摟他的司岳拂開,這人是牛皮糖嗎,不就喝了點酒,這麽惡心幹什麽。
司岳大概是真喝多了,一手摟着聞謹的脖子,腦袋埋在他肩膀上,被推開也毫無察覺,閉着眼瞌睡。
好容易把人薅進車後座,聞謹出了一身汗,為了防止司岳再攀上來,他緊緊靠着車門。
車子緩緩啓動,他随意朝車窗外掃了一眼。
那種氣血全部倒流的感覺又回來了。
虞慎被一個高大的男橫抱在雙臂裏,正彎腰送進車子。
這麽艱難的姿勢,虞慎還竭力昂頭,湊到男人耳邊。
像是說話,又似乎只是個簡單的親昵動作。
聞謹腦袋一熱:“停車。”
可那輛車子已經晃着車屁股駛離出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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