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噩夢

噩夢

“湘兒？”蕭明佑又喚了一聲。他沒錯過蕭明湘手上的小動作，以及她眸裏的沉重憂思。究竟是何事，能讓平日潇灑自在的人兒分寸大亂，閃爍其詞？

蕭明湘一時沒反應，呆愣地眨眨眼。

蕭明佑取下她手裏的茶盞，又暫時收起自己的揣測，耐着性子用打趣的口吻柔聲問着：“怎麽？莫不是女兒家的小心事不好意思跟兄長說了？”

聞言，蕭明湘呼吸一滞，但轉念一想，兄長會想岔了，也不足為奇。前世的時候，她一股腦地喜歡着方黎，轟轟烈烈，而那時年少不經事也藏不住事，方黎對她笑了，方黎似乎心情不佳，對她的心意置若罔聞……開心與不開心，她都會悄悄跑過來，跟兄長訴說心事。

“才不是的呢。”她小嘴一撅，“兄長你莫要再取笑我，其實，其實是我方才午睡時做了個噩夢。”

“做什麽噩夢了，把你吓成這樣？”蕭明佑心疼地打量着眼前眼睛都哭腫了的人兒，見她也正惴惴不安地看了過來，心中了然，問道：“與我有關？”

“嗯。”還沒到可以說出真相的時候，蕭明湘只能以這種方式先提醒兄長，“夢裏，夢裏我看到兄長被人設計陷害，遇到了危險，而我只能眼睜睜看着，跑不動又喊不出來……”她仍是心有餘悸，緊緊抓着他的手。

“沒事了，都沒事了。”蕭明佑回握着妹妹的手，既心疼又感動。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她竟如此當真，哭得梨花帶雨不說，還直接從寝宮跑了過來。“做夢罷了，都是假的，你看兄長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他細語輕聲哄着她。

蕭明湘憂心忡忡，注視着蕭明佑，無比認真說道：“兄長，雖然只是噩夢一場，但朝中局勢複雜，你身份特殊，許多狼子野心之徒都暗中盯着呢，得要更小心些才行。”

“喲！我的湘兒長大了，知道關心兄長了。”蕭明佑揶揄了一句。他這個妹妹鮮少關心朝中紛争，雖然父皇母後和他都是極力照拂着，但也偶有疏漏的時候，這會兒見她主動提及，倒是十分欣慰。

“哎呀！兄長你又取笑我，我生氣了。”蕭明湘扭着頭。

蕭明佑趕緊将她拉了回來，揉着她的小腦袋，好聲好氣哄着：“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不過湘兒盡管放心，我會小心的，必不會讓歹人害了去。再說了，我這不是還有一個愛哭鼻子的妹妹要照看呢，怎能有事？”

他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意相通這回事，但妹妹的一場噩夢，倒是提醒了他，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其實此前，他們還有一位同胞兄長，只不過小時就意外夭折，後被被追封為懷仁太子，而那時，朝中局勢更為複雜，兄長的死是不是真的意外，不得而知，但造成那一場意外的人，都為此付出了代價。早些年間，他生活的周遭并不算安定，各種手段計謀也都有所經歷。

如今，再聽着妹妹提了這麽了一嘴，不知為何他心裏忽而就“咯噔”了一下，但為了不讓她擔心，他繼續安慰着她：“許是湘兒近來沒休息好才會做了如此噩夢，以後啊，不僅父皇母後會保護你，兄長盡己所能，也定會讓你一生平安無憂的。”

“湘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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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湘依偎着蕭明佑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父皇母後為她築起高牆，攔住了所有的惡意與中傷，而兄長也是一直陪在她身側，替她遮去了風霜雪雨。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無所顧忌，驕縱任性，才導致了一世的悲劇。

不過，既然上天垂憐，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就換她來保護他們吧！如此想着，蕭明湘将頭埋進蕭明佑的懷裏，小手更是攥得緊緊的。

而蕭明佑見妹妹還是有些神情飄忽，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他胸口就湧上一股悶氣，揮之不去。片刻後，他壓下心頭的擔憂與不悅，擡手拿過碟子裏的桂花卷酥，又試探問着：“湘兒，看你這小臉都比平日蒼白了許多，要不，明日兄長讓人辦一場馬球賽，再邀請些王孫公子們過來參加，你也去湊湊熱鬧，散散心，如何？”

“不用了。”

“不用了？”蕭明佑劍眉微蹙，他并不是真的想去辦什麽馬球賽，只不過是想借此請來妹妹的心上人，好讓她見上一見，也許心情就能好一些，一展歡顏。當然了，如果她能通過一番接觸，有了對比，轉變了心意，看上其他的俊傑公子，那就最好不過了。可不料，妹妹卻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想都沒想直接開口拒絕了這個提議。

“兄長，你不用再為湘兒擔心，我沒事的。”蕭明湘咬了一口桂花卷酥，又撿起一塊遞給蕭明佑，無需多說，她也知曉他的好意，但她現在還沒想好怎麽面對方黎，只怕見了會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蕭明佑審視着自己的妹妹，将信将疑，但剛要張嘴再問，就被她先一步截去了話頭。

“哎喲，我的好兄長，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這段日子下來，我也算是想明白了，我與方黎之間，一直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就算我用公主的身份逼他就範，他也不會改變心意的。”說話間，蕭明湘不由自主地撫着自己的胸口，生疼難忍，但僅是一瞬，她深吸了一口，臉上就綻起了笑容，帶着屬于瑞陽公主該有的智慧與明媚。

聽了如此一番話，蕭明佑心裏對方黎的惱怒更是有增無減。

蕭明湘見兄長沒搭話，怕他不信，又驕傲地揚起小臉，道：“本宮貴為公主，何曾需要卑微乞求他一個臣子的歡喜？兄長你放心，我是真的想通了，既然他不喜歡我，我斷不會再強求。再說了，以前是年少無知，如今慢慢想來，這京城之中何愁找不着比他好看又比他還有才能的人？對吧？”

“這倒是。”蕭明佑莞爾而笑，目光轉到手裏的桂花卷酥上，如果去年中秋，他沒有帶着妹妹出宮游玩，那妹妹就不會遇到方黎，更不會被他的一盒桂花卷酥就騙去了芳心。

稍走了神，蕭明佑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塊桂花卷酥，他低頭一看，見他的妹妹鼓着腮幫子嘟囔着：“兄長，你快吃啊。”

“我不愛吃這些。”

“啊？”蕭明湘讷讷地看着他。

蕭明佑擡手幫她擦掉嘴角的碎屑，“看你喜歡吃就讓人都放着，你過來的時候，想吃随手就能夠得着。”

“啪”的一聲，桂花卷酥掉落在地，碎成了好幾塊。

“噎着了？”

蕭明佑正要轉身去倒水，一只素手攔住了他的去路，蕭明湘低聲細語道：“不是，沒有噎着。”

“你啊。”蕭明佑哪舍得責備，拉着妹妹走到了門口，“湘兒你如今想明白方黎并不是值得托付之人，兄長也總算放心了。馬球賽你不想參加那咱們就不辦了，幹脆兄長也偷個懶，今日什麽雜事都不管，就陪着你在外邊玩兒，好不好？”

“才不呢。”蕭明湘故作嫌棄地撇撇嘴，“兄長你自己想偷懶，還要拿我當擋箭牌，我才不要陪你玩兒，我要去城外的莊子找父皇母後他們，你就好好待在宮裏處理朝中之事吧。”

蕭明佑一臉哀怨，“沒想到妹妹你竟是這般忘恩負義喜新厭舊之人，在殿外時還哭得梨花帶雨說想我的，這才沒多久就要丢下我一個人了？”

“咦！”蕭明湘抖抖肩膀，更為嫌棄了。蕭明佑一看，佯惱道：“不行，反正今日你不能出宮。”

“為何？”

“你怎忍心留兄長一人？”其實，蕭明佑是擔心，朝中事物繁多，他分不開身送她出宮，但又不願放她自己過去，怕路上出了什麽意外。

“兄長兄長~”蕭明湘拖長尾音，靈機一動，計上心頭，“兄長，你就應了我吧，要不然我在這宮裏沒事做，哪天又想起那個方黎了可怎麽辦啊！”

蕭明佑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眼神都變得凜冽起來，但轉而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妹妹對方黎的喜歡并非只是朝夕的事情，再加上以方黎的身份，經常出入皇宮，兩人難免遇上，萬一……

沒有萬一！蕭明佑清了清嗓子，板着臉說：“湘兒，這事不能依你，城外的莊子不算近，我不放心。這事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等我得空了再親自送你過去，要麽，就待在雲竹宮等父皇母後回來。”

“兄長！我不是要自己一個人過去，你若不放心可以多派幾個得力的侍衛跟着啊。”蕭明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争取着，她實在太想父皇和母後了，總覺得要看到他們站在眼前，才能放下心裏的隐隐不安。

蕭明佑沒有立刻回答，但态度已明顯有些松動。蕭明湘怕他再拒絕，情急之下，沖口而出：“再說了，你今日不是還跟兵部尚書林大人約好了要商談要事的嗎？”

“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