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窒息

窒息

蕭明湘自從雲岩那兒學了影子戲之後，時不時就去陪着太後，一向清冷的寧和宮逐漸變得歡鬧了起來。

而太後也從一開始的驚愕到無可奈何，最後便也由着去了，在面對蕭明湘的“胡鬧”時，她雖還是像以前一樣嚴肅寡言，但不知不覺中，臉上刻板的皺紋卻逐漸舒展開來，慈祥柔和。

眼尖的蕭明湘還發現，她每次一到寧和宮時，茶幾上便會擺着她最愛的糕點甜食。

這一日，蕭明湘從寧和宮出來，回到半路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明湘。”

她本是想避而不見，但縮在袖子下的小手緊了緊，還是停了下來，又搖頭屏退了身邊的人，眼睛直直地盯着來人。

“明湘。”方黎輕輕喚了一聲，亦是目不斜視地看着蕭明湘，許是近來思慮過多，他眼窩微陷，款款含情的目光中又夾雜着些執怨。馬球賽之後，他冷靜下來，再加上永寧王的一番勸說，才意識到自己當時言行過激。以前她粘着他的時候，他心安理得并覺得理所當然，一朝改變，自然是難以接受，不過之後細細想來，也理解了旁人的游說，畢竟，像她那樣驕傲的小公主，愛而不得耍着脾氣太正常不過了。

“你想說什麽？”蕭明湘冷冷開口。

“你沒有什麽想與我說的嗎？”今日他終于尋來一個見她的機會，但心性使然，即使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處，卻仍是不願直面啓齒，想着稍微軟下态度，就能從她嘴裏聽到諒囿。

“我沒有什麽要說的，也沒什麽想說的。”蕭明湘說完轉身就要離開，方黎這才急忙拉住她，“你，你先別走。”

“有話快說，別拉拉扯扯。”蕭明湘嫌惡地瞪了一眼手腕處。

方黎心中苦澀，卻不得不放開手，搖頭說：“你以前從不會這樣的。”

“以前？你也知道以前？那你可還記得以前都對我做了什麽？我……”她忽然停了下來，緩着呼吸，片刻後才決絕說：“方黎，不要再說以前的事了，不要再說了。”

方黎頹然地看着她，話未出口已被截斷。

“我身體不舒服，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她漠然轉身。

回到雲竹宮，蕭明湘面色沉重，南星與栀子也不敢多言，只是送上一碗驅寒的甜湯便退到一旁，安靜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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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誠真心，一世錯付。自重生回來，蕭明湘被仇恨萦繞，近來家人們的深濃愛意慢慢消融了她心中的宿怨，再見着方黎，她才真真切切感覺心頭像是被剜去了一塊肉，生疼難忍，幾近窒息。

她倚着檻窗，将窗扇轉開一半，看着窗外寒梅傲雪，開得靓麗灼灼，不時朔風侵襲，花枝搖顫，積壓的雪花随之簌簌飄落，循環往複。

半晌後，她肩上披來一件鬥篷，伴随着一聲比鬥篷還更讓她溫暖的聲音：“湘兒。”

她回頭，已換上了與平日一般的笑容，“兄長，你怎麽來了？”

蕭明佑伸手捏着她的臉蛋，“自然是心有靈犀感受到某個小家夥不顧嚴寒的肆意行為了。”

“我才不跟你心有靈犀。”感受到他手心的冰涼，蕭明湘趕緊将手爐塞了過去，又拉着他坐到暖爐旁邊，又讓人看了茶。然後，才煞有其事說着：“我跟着母後學了點法術，掐指一算……啧，你定是有事要說。”

蕭明佑配合着她，故作驚訝連連點頭，“厲害啊，居然猜中，呃不，是算到了呢。”

“那可不！”她仰起下巴，大言不慚，“本大師從不失手。”

蕭明佑被她逗得笑了起來，“大師，不如，你再掐指算算我要說的是什麽事？”

“不行。”蕭明湘果斷拒絕，又搖頭晃腦解釋着，“本大師練就如此神功，每日只能算上一卦，再多就耗費心神了。”

“行吧，那……我要說的這事就留到你明日那一卦？”說着，他端起茶盞，一臉怡然。蕭明湘斜去一眼，等他盞裏見了底，才慢悠悠說：“那這茶你也明日再來喝吧。”

蕭明佑大笑，“若是我沒品錯，這茶是從我那裏拿來的吧？”

“那又如何？”蕭明湘歪理張口就來，“到了這就是我的了，不過……”她話鋒一轉，邊乖巧地給他斟着茶邊說，“我的就是兄長的，随便喝，嘿嘿。”

“是個好消息。”蕭明佑不再賣關子，“雖然還有兩日才新年，但想着正月十五是你的誕辰，我便提前向父皇和母後給你讨了個賞賜。”

蕭明湘雙手支着下巴，等待他的下文。

“準許你十五那日出宮去城中逛廟會。”

“真的？”她一下挺直了身子，但馬上又耷拉着腦袋，悶悶說道：“可是我這個時候出宮，會不會出什麽意外，影響到你們的計劃？”

“放心，屆時父皇賜宴群臣，諒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日子搞什麽小動作，而且，帛桦會在暗中保護你的。”

說起帛桦，蕭明湘霍地一拍手，“嚯，我想起來了，馬球賽那日帛桦是不是也随着我們進了紅葉樹林了？”

蕭明佑笑而不語。

“我就說呢，你怎麽老是湖心亭湖心亭的，明明那日你就沒去湖心亭，又怎麽會知道湖心亭的事。”她一陣說完，差點沒把自己繞暈，擡起頭，見他眉宇舒揚，仍是不言不語，便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說，是不是？”

“你怎麽現在才知道？”

“我……”話到嘴邊，她卻一下咬住嘴唇，又咽了回去。

“嗯？”

“我，我忘了嘛。”她随口扯了個理由，趕緊引開話題，“兄長，到時候我能帶着南星與栀子一同出去逛廟會麽？”

“這個……”

“兄長！”她柔聲撒嬌，“總不能讓一群侍衛圍着我去逛廟會吧，那不是更惹人注目麽？到時候別說逛廟會了，可能還會引起騷亂。且再說了，還有帛桦在呢，有他這單手就能打贏你的好身手，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誰說的？”蕭明佑一下抓住了重點。

“那不是你自己說的嘛，讓帛桦在暗中保護我？”

“不是，我是說帛桦單手就能打贏我這事，你聽誰亂說的？”

蕭明湘掩嘴偷笑，欲言又止。

“快說。”

蕭明湘意有所指地朝着他眨眨眼，笑容愈加放肆。

“不可能！”蕭明佑立即反駁，“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蠢話。”

“就是你，上次你貪杯喝多了拉着我說了許多遍，說一定要……”

“咳！”蕭明佑及時打斷，“準了。”

“真的？”

“嗯。”他本就是如此打算，“南星與栀子陪着你，帛桦跟在暗處，黃昏之前必須回來，不能錯過晚上的元宵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