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閉嘴

閉嘴

瑞陽公主居然與一個美男子同行逛廟會,還有說有笑?這下方黎世子想要尚主怕是懸了!那人不再觀望,匆忙轉身離開,還差點撞上了來往的行人。

都說人世間的悲喜浮浮沉沉,不斷交織,幾家歡喜,便有幾家愁。

此時京都最繁華的秦樓楚館裏,方黎正旁若無人地一杯接一杯往嘴裏灌着烈酒。良久之後,在他再次提起酒杯時,忽然橫來一只素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方黎,別喝了。”

“放開。”他一臉陰雲,冷聲地命令道。

“你這又是何必呢?”陪在一旁的清倌人花魁鳶尾心疼開口,“何必為了那個女人如此傷神傷身?”

方黎不說話,緊蹙的眉頭寫滿了不悅,不知是因為蕭明湘,還是因為鳶尾提到了蕭明湘。

“別喝了。”一向乖巧聽話的鳶尾這回倒是壯着膽子奪下了方黎的酒杯,又給他換了一杯清茶,“你需要清醒一下。”

方黎嗤笑,“你不懂。”

“我是不懂,之前你一直說,你根本就看不上她,只是迫于她的身份虛與委蛇,為何現在她疏離了,你卻黯然神傷,天天買醉?還是說……”她頓了一下,眼裏漾起心酸醋意,一語道破:“還是說,你已經喜歡上她了?”

“誰說我喜歡她了?!”方黎一下奪回酒杯,仰頭猛地灌了一大口,烈酒沖喉,他被嗆得咳了起來。

鳶尾急忙給他遞了茶水,又輕柔撫着他的後背。待他緩和之後,才悶聲說:“我看你就是喜歡上她了,我只是随口問問,你又何必這般失了分寸矢口否認。”

“閉嘴!”

喜歡蕭明湘?怎麽可能呢?她可是仇人之女,于他而言,也只是複仇的棋子而已,他又怎麽可能會對一顆棋子動了感情?

簡直荒謬!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鳶尾看着方黎這番模樣,實在心疼得緊,但又不想看着他繼續買醉,幹脆戳他的痛處,攤開了說:“我看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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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閉嘴!”方黎厲聲截斷了她的話。他只是享受着仇人之女放低姿态追逐着自己的快感,而不是真的喜歡她,一定是這樣的!直接就着酒壺喝了好幾口,他喃喃強調着:“我絕無可能會喜歡上她。”

聽到他說得這般堅定,鳶尾心裏一喜,邊撫着他的後背邊說:“好好好,不喜歡就不喜歡,但烈酒傷胃,喝完了這壺咱就不喝了,好嗎?”

方黎沉默不語,仰頭喝酒。

就在這時,廂房外邊響起了敲門聲。鳶尾略微不滿地皺了皺眉,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鳶尾姑娘?”來人往房裏探着頭,“世子在嗎?”

鳶尾認出來人是方黎的族親,所以沒有立刻趕客,但有意擋着,淡淡問道:“你有何事找他?”

“鳶尾姑娘,我有急事要跟世子說,你就讓我進去吧!”

“元宵佳節,能有什麽急事?”

“我……嗐!”那人急得直扼腕,“真是急事!要不然我也不用非得這個時候過來攪擾世子啊!”

“那你先跟我說,我幫你傳達給他。”鳶尾并不打算退讓半分。

“唉,我……”

“讓他進來吧。”

方黎開了口,鳶尾自然沒道理再攔着,瞪了來人一眼,側身讓了行。

那人一進門,遠遠看着就已急得連連嘆息:“世子爺,哎喲,你怎麽還在這裏喝酒啊!”

方黎卻是不管不顧喝着酒。來人一看更是焦急不已,甚至還不等完全走過去,就直接雙手撐在案上,探身過去,小聲說:“我看到瑞陽公主了!”

“你說什麽?!”方黎終于有了反應,眼神直直鑿向來人。

“我看到瑞陽公主了,她,她……”方才還十分情急的人,反倒話到了嘴邊又支吾了起來。

“她怎麽了?”方黎打斷并催促道,“有話快說!”

“我看到她與一美男子同游廟會了。”

“啪”的一聲,方黎手中的酒壺已經砸了下來,震得案上的小碟都彈了起來,他咬牙一字一頓問着:“你說什麽?”

來人被吓了一大跳,瑟縮着脖子回答:“我沒看錯,的确是她,身邊還跟着一男子,兩人……兩人看着關系甚密,打打鬧鬧有說有笑的。”

方黎臉色極其難看,牙齒幾近咬陷進唇肉裏,手背上青筋暴起,酒壺越握越緊。一旁的鳶尾瞧出不對勁兒,正欲阻止,結果只聽“嘩”的一下,酒壺應聲而碎裂,酒香四散,還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兒。

“你!”鳶尾又氣又急,打算上前幫他查看傷口,卻感覺身側閃過一道身影,回頭一看,方黎已經走到了門口。

“方黎!”

“世子?”

門口的方黎似是聽到了兩人的呼聲,頓然停下。鳶尾趕緊跑過去,“你手受傷了!”

然而,方黎卻是看都沒看她,問着他那個族親:“你在哪裏看到的她?”

“就在奉聖寺。”

話音落下,方黎已甩着袖子離開了房間。留下的鳶尾滿臉怨怒,那族親察覺到房裏冷到極點的氛圍,趕緊識趣地欠身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鳶尾猛地一揮手,掉落一地的狼藉。她作為玲珑閣的花魁,來了多少文人雅士,侯門公子或是富商大賈想為她梳攏,她都只回了一句話:非方黎不可。

可剛才他是怎麽說的?絕無可能會喜歡上那個女人?那這又算什麽?手受了傷而不自知,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她彎下腰,地上的酒壺碎片殘存着融了血的烈酒,倒映着她的臉,猩紅猙獰。片刻後,她那一雙勾魂攝魄的妩媚眸子覆上一層暗影,再爾陰冷一笑,似是僅在這短暫一瞬,已釀出了一出大計。

起身退後幾步,她走到短窗前,凝視了一會兒,撿起其中一架月牙琴,再用力往地上重重一砸,霎時一陣雜亂巨響。随後,她豎起耳朵聽着屋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來人推門而入時,神情又陡然一變,變得淚光點點,楚楚可憐。

“哎喲!我的好鳶尾,這是怎麽了?”玲珑閣的媽媽聞聲趕來,小心跨過地上的狼藉,走到鳶尾身邊,邊幫她拭着眼淚邊問着:“說說,這是怎麽了?”

鳶尾撲到媽媽懷裏,哭出了聲,“還不是因為他。”

“……又是他!”那媽媽輕拍着懷裏抽泣不止的人兒,“我的好鳶尾,你說你,要什麽樣的選擇沒有,怎麽就偏偏執着于方黎世子呢?連當朝公主都降不下的男人,你又能如何?”

而方黎,心急如焚趕到了奉聖寺,來回奔走于熙攘人潮中,卻是連蕭明湘的半個影子都沒見着。

直到夜幕降臨,廟會散場。

他一個人頹然地倚着一顆枯樹,望着遠處街巷紅燈高挂,錯落有致,将這無邊暗夜襯得熠熠生輝,似夢似幻。

“我喜歡元宵,元月的第一個月圓之夜,月色皎潔,花燈璀璨,照亮了這浮沉世間的每一處角落,即使夜間行走也不會迷失了方向。”

“你說,延着那花燈長河走下去,會遇到什麽呢?”

“明年你還會再陪着我一起看花燈嗎?”

他耳邊回響着去年元宵時蕭明湘的絮絮叨叨,眼前也不斷重複着她那張明媚笑臉及溢出眼底的深濃愛意。

更是,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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