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生辰禮
生辰禮
翌日,晨曦初露,薄霧迷蒙。
一陣料峭寒風襲來,睡夢中的蕭明佑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吸吸鼻子緩緩睜開眼,剛要擡起頭,猛然一陣眩暈,只覺頭痛欲裂。
“嘶!”他捶着額角,半晌後,才定了神,不遠處軟榻上的人兒正枕着她自己的玉臂睡得香甜,他走過去扶正她的臉,輕輕抽出她那已被枕的發紅的纖手,再放回到毯子裏邊。
凝望良久,他搖着頭輕笑,自言自語:“湘兒,天亮了。”
說完,也不管她聽不聽得見,便轉身往殿內走去,不料霎時眼前一晃,險些沒站穩。
“果真醉人。”
緩了會兒,他遲鈍轉身往內廳走回去。一陣捯饬之後,再出來時,已又恢複了以往那神清氣爽的模樣,只不過,若是仔細一看,眉眼間還是難掩宿醉的疲憊。
內侍躬身禀報:“太子殿下,雲岩大人已到。”
蕭明佑點點頭,邊走邊說:“請他來書房。”
雲岩随着內侍走到書房的時候,看到蕭明佑正一手翻着書案上的資料,一手揉搓着額角,眉頭緊鎖。他出聲調侃:“看來,昨晚喝得不少。”
蕭明佑擡手招呼雲岩坐下,不忘回嘴:“我看你這樣好像也沒少喝多少。”
“我想去的啊?昨晚可是足足花了我兩個月的俸錢。”
蕭明佑大笑,“結果如何?”
“如你所料,而且還有一條意外的收獲,就……”
“等等。”蕭明佑揚眉,示意門口的方向,而後稍擡高聲音說:“本王近來收了一幅雅韻字畫,恰巧你今日趕上了,進來給你飽飽眼福。”說着,他起身往裏間走去,雲岩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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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裏間,蕭明佑還真拿出了一副字畫,攤在幾上,兩人席地而坐,指指點點,小聲讨論。
末了,事情講完,蕭明佑動手卷起字畫,一旁的雲岩意有所指說:“這幅字畫……我喜歡。”
“不成。”蕭明佑明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我托人尋了許久才找到的。”
雲岩咳了一聲,“昨晚我可花了我兩個月的俸錢。”
“我看你是想讓我治你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話是這麽說,但蕭明佑已笑着将字畫推了過去,“你說你家裏藏這麽多珍貴字畫,也不怕賊人惦記。”
“你不說誰知道?”
“打住,你可別亂給我扣帽子,萬一哪天你家真進了賊,還成了我的錯了。”
雲岩像是想到了什麽,笑道:“我家還真沒進過賊。”
“你這話說的,好像在暗示我趕緊給你安排一個賊人過去探上一探。”
“……這倒也不必。”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了內侍的聲音:“殿下,醒酒湯來了。”
“送進來吧。”
聞聲,內侍端着食案徐徐走進來,放下後又識趣退了出去。蕭明佑将其中一碗遞給雲岩,“趁熱喝,緩解頭痛。”
雲岩接過,喝了一口,滿嘴酸辣,不解問着:“昨晚我這是沒辦法,你為何也喝了這麽多?”
“湘兒的生辰,有她陪着一起,就多喝了幾杯。”
她也在……
雲岩不由得緊了緊袖子,微微躊躇。蕭明佑眯眼審視着他,“怎麽我一提起湘兒,你就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雲岩一個咳嗽,差點沒将嘴裏的醒酒湯給噴出來,用力咽下後,拍着胸脯說:“什麽做賊心虛,誰做賊心虛。”
蕭明佑擡擡下巴,“你現在看着就挺心虛的。”
雲岩低頭不語,但在蕭明佑看來,便當成是默認了的意思,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一掌拍在茶幾上,“難道,昨日又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
帛桦!!蕭明佑縮手成拳。
雲岩聽着他那咔咔作響的握拳聲,稍微往旁邊挪開了一點,然後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我能去見見她麽?”
“你怎麽知道她在這?!”
“她在這?!”那事情就更好辦了。
蕭明佑不回答,而是反問着:“你找她做什麽?”
“我有話要跟她說,你能不能……”
“不能!”
“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我不聽你說完也知道你打什麽鬼主意。”
“那你說說我打什麽鬼主意?”
“你打什麽鬼主意你自己不知道?”
“……”雲岩語塞,“我真有要緊事要跟她說。”
沉默片刻後,蕭明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
雲岩心想:人都不在這,要如何說?
蕭明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打算松口,“你跟我說也一樣,若不是什麽輕薄無禮的話,我會轉告給她。”
“對着你我可說不出來。”
“那就是輕薄無禮的話了。”蕭明佑下了定論,“我就知道。”
雲岩在心裏長嘆一聲,看來以後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啊,這還沒邁出第一步,前邊就已攔着一座大山,還是堅不可摧的那種。
深眸一轉,此路不通,那就只能智取了,他說:“是公主讓我來找她的。”
蕭明佑當即反诘:“她找你做什麽?”
“我又不會未蔔先知之術,還沒見着哪能知道她要說什麽。”
蕭明佑一語破的:“不對啊,她一般要找你不是都通過我這邊的嗎?何時與你私下相約了?”
“額……”雲岩摸摸鼻子,“就昨日,昨日我們在瓦市上偶然遇到了。”
“偶然?”
雲岩心虛:“也許,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蕭明佑略帶警告地斜去一眼,最後還是點了頭。畢竟,就目前看來,雲岩算是他最滿意的妹婿人選了,但同時,經歷過方黎一事,他也不會再像以前放之任之,完全由着她的性子,最後還平白受了傷害。
即便對方是他的好友,也得先過了他這一關才行。
“湘兒昨晚喝多了,現在還沒睡醒。”
雲岩一聽,急了:“你怎麽不看着她點?”
蕭明佑敲着茶幾,“怎麽說話呢。”這才剛有了苗頭,就開始心有靈犀教訓起他來了?兄長的威嚴何在?他清了清嗓子,“你們昨日在瓦市遇到之後,都做了些什麽?巨細無遺一一說來。”
“你怎還有這愛好?”雲岩小聲嘀咕,如意料之中,馬上就感覺到了投在身上的那道寒光,老實作答:“能做什麽,我就給她們引了路,再陪着她去了奉聖寺祈願。”
“你還陪着她去了奉聖寺?!”
“廟會人多嘈雜,我不放心。”雲岩說得理所當然。
“你別跟我說你沒看到帛桦也在。”
“帛桦是帛桦,但我不在旁邊看着,始終沒法完全放心。”沒有人比自己更值得信任。
蕭明佑唇角微彎,似乎對于這個回答,還算滿意。但馬上又追問:“你是何時開始對我們家湘兒心存不軌的?”
“你能不能別說得那麽難聽?”
“你只管回答。”
這個問題,雲岩自然想過,昨晚更甚。酒醉之後,他回到家中,躺在塌上卻毫無睡意,眼前不自覺浮現出白日裏她的一颦一笑,似是覺得還不夠,又将腦海中所有有關于她的畫面,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不知不覺入了夢。
他眸底漾開溫柔漣漪,喃喃自語:“大概是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吧。”那時她梨花帶雨,既悲恸又歡喜,直直擊中了他心裏的柔軟之處,讓他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探究,去溫暖她。
蕭明佑卻是“啧”了一聲,煞風景評價道:“見色起意。”
雲岩再次語塞。
不過,蕭明佑随之收起了玩笑之意,沉聲說:“你想好了?”
雲岩點頭,鄭重回答:“想好了。”昨日在奉聖寺,他就已經想好了。
“光你想好了也沒用。”蕭明佑悠悠喝着醒酒湯,話鋒一轉,“反正,這最後還得看湘兒的意思。”
雲岩心裏一喜,似乎這座大山也沒那麽難移?“所以,你同意我去見她了?”
蕭明佑起身走出去,小聲吩咐外邊的宮女:“去看看公主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就請她過來,若是沒醒,也不要攪擾她。還有,昨晚她到這一事,任何人都不準往外多說一個字。”
“是。”
不久後,書房外邊響起輕盈腳步聲,原本倚着茶幾與蕭明佑下棋的雲岩,瞬間就挺直了後背,正襟危坐。
蕭明佑啞然失笑,正要開口,只見門口慢慢探出來一顆小腦袋,但很快又縮了回去。片刻後,蕭明湘鹄峙鸾停,步步蓮花款款而來,先是朝着雲岩矜矜一笑,然後看向蕭明佑,“兄長。”
蕭明佑也不拆穿她,只是問着:“什麽時候醒來了?可覺得頭疼?”
“早就醒了。”其實在他離開後,她也随之醒來,只不過睜開眼只覺腦子一陣昏懵,便賴在塌上,發着呆,直到宮女叩響房門,她才起來梳妝。卻不料,到了書房門口,才發現除了她的兄長,還有另一位“不速之客”。
蕭明佑走到她面前,左右看了一遍,“沒事就好,既然你找雲岩有事,那兄長先去忙了。”說着,他煞有其事拍了拍她的肩膀。
剛一邁出門口,內侍立刻迎了上來,“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傳來話,說是請您有空就過去一趟。”
“開春正忙,等空了下來再說吧。”他順手帶上了房門。
而蕭明湘從門口處收回目光,呆愣了一會兒,才問道:“我找你有事?”
雲岩眼裏盛滿如水般的溫柔,“是我找你有事。”
裙袖之下,她小手緊握,“是,是何事?”
話音落下,她的面前遞來一個雅致錦盒,同時耳畔傳來他如春風般和煦撩人的聲音:
“給你備的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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