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魏

大魏

雲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事态緊急，其他幾家秦樓楚館就交給你了。”

“那你呢？”

“我去玲珑閣。”他倒是要看看，如此膽大包天的鳶尾，背後究竟是何方勢力。

帛桦略微為難，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行。”

“結束之後，我們在老李的酒肆會合。”雲岩想起什麽，又說：“但我可能會稍晚一點。”

之後，兩人分頭行動。

一天下來，臨近傍晚時分，正如雲岩所說，帛桦足足在酒肆等了一個時辰，他才遲遲現了身。

帛桦瞥了眼四周，着急問：“如何了？”

雲岩一坐下來，猛地灌了一大杯茶水，神情凝重說：“這裏人多，我們出去說。”

兩人本想尋個人少的街巷再商量，但他們走在一起，所經之處，無不引來回頭注目。雲岩嘆了口氣，幹脆沿着街巷，帶着帛桦一同回到了自家的宅院。

關好門後，不等帛桦開口，他已先扔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消息：“那個鳶尾，極有可能是大魏的人。”

“什麽？！”這完全出乎了帛桦的意料。

“我到了玲珑閣後，從別人那裏得知，鳶尾這幾日以身體不适閉門謝客。大概到了午時，進來一男子，目标十分明确，直接走到上閣，又直奔鳶尾的廂房，像是早有約定，輕車熟路。但當時人多口雜，他們的談話內容我不得而知。約莫一刻鐘，他就出來了，之後我暗中尾随他而去，在城中繞了許久，才到了他落腳的客棧，但實際上，那客棧與玲珑閣分明只隔了兩條街。”

“他發現你了？”

“沒有。”雲岩投去“放心”的眼神，接着說：“我早年曾四處游歷，去過北疆，對大魏的習俗也稍有了解。到了客棧之後，那男子有意收着口音，乍一看沒有什麽破綻，但一些細微的習慣多少還帶着點大魏的特色。後來，我随口問了客棧掌櫃的，原來他已經在客棧住了長達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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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早有預謀。”帛桦的拳頭握得“咔咔”作響。

“不僅如此，”雲岩補充說，“我原路折返，一路問過去，又問了玲珑閣旁邊的街坊，這個人近來頻繁進出玲珑閣。”

“這麽看來，鳶尾也可能只是顆棋子。”帛桦再一聯系到自己的發現，就正好對上了。“我今日去了那幾個比較大點的秦樓楚館，無一例外，情況都跟翠香閣差不多，就是裏邊有人随口提起那些诋毀的詩詞，然後一夜之間，忽然都傳開來了。這事，沒個幾波人同時推動，不可能擴散得這麽快，倘若那人真是大魏的細作，那他們隐在暗處的勢力遠不止于此。”

雲岩贊同，說：“且是蓄謀已久，此時正好逮着時機，想借着方黎和永寧王的事情大做文章，擾亂民心。”

“不行！”帛桦一下站了起來，“我得快點回去禀報給太子殿下。”

走出兩步，他又驀地停下來，雲岩明白，擺擺手說：“放心吧，我會找人盯着她的。”

帛桦點點頭，轉身疾馳回宮。

剛好德帝、陳皇後以及蕭明湘都在承陽宮，蕭明佑想着既然大家經知道了這事，也就不再避諱，讓帛桦直接彙報。

帛桦将追查的情況及發現言簡意赅做了陳述。

一陣沉默之後。

德帝臉色鐵青，“這南榮鶴倒是賊心不死。”

“是我們太小看他了。”蕭明佑接過話，“上一次偷襲北疆不成，還以為他就此偃旗息鼓，專注他們朝中的紛争了，沒想到是另換了一條路。”

“好在現在及時發現，可及時遏制，将他們一網打盡。”陳皇後緩和着緊張氣氛，“對了，你說的那個雲大人可是那個新的兵部侍郎雲岩？”

“什麽兵部侍郎？他不是在翰林院麽？”蕭明湘脫口而出，且沒察覺到有何不妥。

但她此話一出，德帝及陳皇後就齊齊看了過去，又同時轉而看向蕭明佑，蕭明佑在四道目光的審視下，無聲地點了點頭。

德帝柔和一笑，“湘兒你不知道嗎，在辦理永寧王謀逆一案時，雲岩被晏尚書臨時調去幫忙，整個過程朕都看在眼裏，也頗為看重他的能力，再加上晏尚書極力推薦，朕就破格給他連升了幾級，現在在兵部任職了。”

蕭明湘本想說些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只是“哦”了一聲。

德帝回歸正題，沉聲道：“佑兒，此事必須盡快低調解決，百姓不明所以，若是知道城中潛伏着大魏的細作，只會人心惶惶。”

“兒臣明白。”

“既然雲岩參與了進來，又住在宮外，那你傳朕的密旨，讓他與帛桦一同暗中調查此事，要盡快。”德帝看了一眼蕭明湘，又說：“南榮鶴那個人陰狠狡詐，他派來的細作，定也是一丘之貉，你讓雲岩提高警惕多加提防，如有必要，派幾個人過去保護他，別再有像上一次那樣的事情發生了。”

“上一次？上一次出什麽事情？！”蕭明湘的心一下揪了起來。蕭明佑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不用擔心，是半個月前，眼看永寧王被捕，方家的餘孽道盡途窮，又不甘心，就遷怒于主審此案的晏尚書，半道襲擊，當時雲岩正好同行，不過我派了人暗中保護，他們都沒事。”

聽罷，蕭明湘掐着掌心的手指才微微松開。

陳皇後與德帝心照不宣對視一眼，了然一笑，說：“陛下乏了吧，臣妾送你回去休息？”

德帝點點頭，又跟蕭明佑交代了些別的事情，然後與陳皇後攜手回寝宮。

兄妹倆趕緊起身恭送，待殿裏又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蕭明湘雙手盤弄着衣角，喃喃道：“兄長，我還是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雲岩身手好着呢。”蕭明佑明顯誤會了她的意思，“再說了，兄長明日也會派人過去幫他的。”

“不是，我是擔心那些大魏的細作，他們肯定不止只做了一手準備。”她可以依着前世的記憶提醒父皇與兄長提防化解永寧王與方黎的陰謀，但大魏的事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說的沒錯，像南榮鶴這樣的人，怎麽會不給自己留一手呢。但我們已經被擺了一道，當然是要加快步伐走到他們前頭，待時機一到，再截斷他們的後路，前後包圍，讓他們無處可逃。你要相信雲岩與帛桦的能力，嗯？”

蕭明湘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你剛才說什麽？他身手好着呢？他，他不就是一介文官麽？”

“沒想到？”蕭明佑輕笑，“前些年他一個人四處游歷，連北疆都去過了，沒點護身的本事，早就缺胳膊少腿的了。”這也正是他最願意讓雲岩當他妹婿的一點，文韬武略，還能保護好她。

“他什麽都沒說。”她悶悶不樂。

“你都對他避而不見了，讓他如何說？”

“他怎麽這個也跟你說啊。”蕭明湘紅着臉焦急地嗔了一聲，“什麽都說。”

“湘兒，你這又怪他什麽都沒說，又怪他什麽都說……你說他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什麽啦！”蕭明湘近似撒嬌地拍了他一下，心裏陡然冒出一個沖動的念頭，而後擡起頭，鄭重道：“兄長，我，我想去找他。”

“好。”蕭明佑潇灑應下，“明日我宣他過來，正好要與他相商大魏細作的事情。”

“不，兄長，我現在就想去。”因為前世的悲劇，她躊躇不敢向前，始終回避着他的心意。這三個月來，她甚至不敢去聽任何關于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已升遷，更不知道他曾遇襲。但他卻是不管多奔波忙碌，都時刻記挂着她的事情，在她遭到诋毀時，立刻挺身而出，毫不猶豫。

她想去見他，雖然，還沒想好要說些什麽。

蕭明佑看了眼天色，又看着她的神情，還是松了口：“也行，但現在永寧王的事情還未完全平息，為了不落人口實，你去換上侍衛服，假以男裝讓帛桦帶着一同出宮。”

“嗯。”

蕭明湘跟着帛桦順利出了宮。一路上，她極其安靜，一言不發。她聽着那擲地有力的馬蹄聲，又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只覺聽着聽着，就交織到了一起，擾得她心慌意亂。

感覺才沒過多久，她耳邊就傳來了帛桦的輕聲提醒：“公主，我們到了。”

這就到了……

馬蹄聲早已停下，她的心卻怦怦直跳，愈加慌亂。然而，不及多想，帛桦已經先一步去叩響了那緊閉的宅門。

此時，黑雲壓城，天地昏暗，風透不進來也出不去，一片悶沉。

他們在門外等待良久，卻是鴉默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