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更合一】

【三更合一】

偷偷送了信,林彤又找了個狹窄的小角落把那套黑衣裳換下來,擦掉了臉上沾滿的塵灰。

那套黑衣裳靜靜地躺在一立方米的空間裏,林彤有些猶豫。

萬事無絕對,雖然她已經盡量小心地避開了人群,但難保會有人不經意間看到熟悉的身影。

這套寶箱開出來的一套服裝,雖不是什麽神奇寶貝,款式也不是那麽特別超出這個時代。

但相對來說,在這個偏遠的豐收公社,還是十分稀罕的物件,辨認度十分之高。

安全起見,還是直接銷毀最為合适,塞進寶箱過淩晨,便是最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但……看着這一套衣裳,她又忍不住有些不舍。

可能是受到原身的影響,加上在這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生活了這麽久,難免染上了一點扣扣索索的習慣。

之前下定決心舍去的,都是零零散散剩下來的小東西,這都已經足以讓她心痛不已,這可是一套完完整整的服裝!

看這漂亮的黑帽子!看這嶄新布料極佳的衣裳褲子!看這穿起來萬分舒适的黑色運動鞋!

真要買起來的話,一套加起來恐怕十塊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畢竟,這可是一個供應遠遠小于求,憑票購物的年代。

林彤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最後一狠心,随便找了個小角落裏把全套衣裳丢棄了。

唉,她真是個矯情的人。

可這自己穿,即使是剪碎重做,因為特殊的料子她也不太敢,所以還是随緣吧。

只要不牽連到她身上,被別人撿到利用,總比放在空間器裏生灰或是寶箱裏銷毀,來的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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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彤沒看見的是,就在她離開之後不久,便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撿起了那套衣服。

“咦,骁哥,這是什麽?布料?衣服?居然有人把衣服丢在這裏?!”

那是兩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渾身上下氣質不凡,只是穿着的衣服卻綴滿了補丁,和他們的氣質一點兒不搭配。

出聲的那個是一個瘦高的大男孩,面容有些憔悴,但笑起來卻仍然給人一種親切溫暖的感覺,親和力很高。

另外一個卻恰恰相反,他五官極為冷峻,劍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輕抿,一雙丹鳳眼眼尾微挑,眼神犀利異常。

要是林彤還在這裏,應該能差不多猜到這二人的身份。

如此氣質不凡的少年,卻出現在這偏僻的鄉下公社,看起來還是這般落拓的狀态,也只能是那兩個特殊原因了。

一是知青下鄉,二是被批·鬥流放。

再仔細觀察觀察細節之處,兩人應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家境特殊,但此時卻這般過分拮據,大概率是被運動波及,一朝天翻地覆,世事難料。

莫骁平靜地展開那一團包裹起來的布料,裏面裹着的帽子和鞋子便出現在二人眼前。

這下,即使是他,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許異色來。

要知道,雖然如今落魄,但之前即使是在四九城,他也是絕對的鼎鼎有名的人物,說一句見多識廣,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即使是曾經的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料子。

這衣裳的款式倒一般,只能算是略微有些新穎,乍看并無什麽特殊之處,但細細上手摸去,便可察覺其內裏的不凡來。

更不必說這鞋子和帽子,更是絕無僅有的罕見。

“骁哥,怎麽了?”看莫骁這反應,莫鍵不禁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又看了那衣裳幾眼,仍然是一頭霧水。

雖然說在這公社小路邊撿到衣服是極其奇怪的事兒,但骁哥是什麽人,因為一套衣服有這麽大的反應,這不應該啊!

莫骁看他一眼,食指在布料上輕輕摩挲了幾下,才道:“你以為,我怎麽了。”

莫鍵:“!!!”骁哥神情不對!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連忙擺手搖頭,“沒怎麽!沒怎麽!是我傻了,我出問題了!”

別看骁哥如今這幅冷靜深沉如水的模樣,曾經在四九城,他可是金字塔頂尖的混世魔王之一,那些公子哥兒們,就沒一個能比得上他的。

即使暫時虎落泉陽,那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莫鍵的反應太過激烈,莫骁的面色卻并無任何變化。

若說曾經的他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如今便是打磨了一身鉛華,洗去塵埃的寶劍,雖看起來收斂了鋒芒,但卻更加削鐵無聲。

“你對面料了解多少?”

莫鍵迷惑眨眼:“啊?面料?”啥東西?有關系嗎?

莫骁睨他一眼,又将視線重新轉回到這布料上:“市場上的大部分面料,以棉紗、滌綸為主,較為流行的‘的确良’,原材料便是滌綸、棉綸、棉三元混合。”

“除此之外,便是棉型織物、麻型織物、絲型織物、毛型織物、純化纖織物等等,但這件衣服的料子,絕非其中的任何一種。”①

“所以……價格更貴?”莫鍵仍是不大理解,小心翼翼地探頭試探詢問。

莫骁勾了勾唇,挑眉看他:“你猜,黑市賣什麽價格?”

莫鍵:“……”好像有點奇怪的樣子。

但即使是這麽一套簡單衣服,賣下來至少也有十幾塊吧!像骁哥說的,什麽布料特殊,差不多得能有……二十?

雖然對曾經的他們來說,一頓飯的價兒可能都不止這麽多,可這不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如今省省用差不多能挨個好幾月呢!

他們現在是真的啥啥都沒有,啥啥都稀缺!

不過,特殊布料這公社黑市能看出來嗎?

畢竟,就連他自己,不是骁哥提醒,都不怎麽認得。不,即使骁哥提醒了,還是不怎麽認得呢!

莫鍵有些不确定了。

“你也就這麽大點本事,之前的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莫骁嘲諷地笑,語氣說不出的諷刺,不知道是在諷刺莫鍵,還是在諷刺這個年代。

莫鍵讪讪摸頭:“……骁哥,您還不知道我嗎,學渣一個,平日裏都是在混日子。”

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他的眼中止不住地好奇。

莫骁的目光有些幽深,手心輕輕滑過布料,聲音極輕:“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可是新型布料呢……”

而新型布料,應用的方面又何止制衣一種?

雖然如今落魄,但他手裏仍然握着不少有用的門路。莫家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種新型布料的運用,也足夠他運作了。

“等着吧。”莫骁輕笑了聲,将東西卷了卷扔到莫鍵懷裏,“先回去!”

莫鍵手忙腳亂地接了,心中卻像是打鼓似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骁哥的意思,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這……怎麽可能呢?!

莫骁卻沒再理會他心頭的震撼,轉身便往回走。他們被發配到的大隊自然也是有牛車的,但他們這種“黑五類”怎麽配上?

要想上公社,只得硬生生走上兩個小時。

不過二人曾都有點軍旅背景,在軍營裏也被·操·練過挺長時間,這倒是累不着他們。

東西買好了,更是得了這意外之喜,整個回去的路上,莫鍵的腦海中都不斷回響着骁哥的話,只覺頭暈目眩的。

關于那一套黑衣裳後續的事情,林彤是完全不知道的。

此刻的她已經完全把之前的行為抛到了腦後,一到達供銷社,便被門口的林芳芳一把抓了進去。

“三妮,你怎麽這麽慢,到現在才來。快快快!東西待會都搶得差不多了!”

林芳芳似乎已經完成了一波搶購,正等在門口,看林彤到了之後,立馬熱情地把她繼續往供銷社裏面拽。

林彤:“!!!”

她下意識地跟着林芳芳擠了進去,供銷社裏那叫一個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有的櫃臺規規矩矩地排着隊,有的卻在使勁往裏面擠,林彤恍惚間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一張肉餅。

“三妮,你要買啥來着。”林芳芳一手抓着林彤往裏鑽,一邊提高了聲音問。

供銷社裏太吵了,林彤戳着耳朵聽了好一會才聽見林芳芳的聲音,她也努力扯着嗓子大聲回答。

“我要買肥皂……”還有牙膏、牙刷、牙缸、毛巾之類。

“好嘞!”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林芳芳已經帶着她果斷地竄去了肥皂的櫃臺,那叫一個快狠準。

前面的幾人剛買好離開,林芳芳便迅速領着林彤上了櫃臺,墊着腳大喊:“要一塊肥皂!”

話音剛落,她便推推林彤的肩膀:“三妮,快把錢票拿出來。”

果然,那櫃員已經拿好了肥皂,開口道:“七毛錢,加一張肥皂票。”

趙校長給的那一張大團結已經在郵局拆開了,林彤從兜裏掏出相應的錢票來,使勁墊着腳把它們往上舉:“給,謝謝姐姐!”

十二歲的她個子實在太小了,但供銷社櫃臺的設置相當之高,十分的不友好。

林彤有些無奈地感受着腳後跟的酸痛感,卻還是得老老實實地按着規矩來。

三十年後,顧客是上帝;三十年前的今天,櫃員才是大老板。

想到這裏,林彤面上展露出一個燦爛甜蜜的笑容來,聲音像抹了蜜似的。

“為人民服務,不客氣!”那櫃員看起來三十多歲,穿着一件的确良的上衣,打扮得十分洋氣。

本來她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慵懶模樣,畢竟今兒個上了新貨,買的人實在太多,櫃臺太忙,工作太辛苦,他們這些櫃員的任務量重了許多,難免心中有些不痛快。

但林彤不過十二歲,又生了一副讨喜的乖巧可愛模樣,更是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甜甜蜜蜜地喊她姐。

那櫃員心裏下意識舒坦起來,态度也肉眼可見地柔和了不少。

畢竟,無論是哪個年代的女人,不都希望自己能夠年輕漂亮嗎?雖然說實際上,她的女兒比林彤也小不了幾歲,但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啊!

這小姑娘,就是懂事上道!

心裏舒坦了,那櫃員也就不介意送個順水人情,提醒兩句賣了個好。

“今兒個咱們供銷社上新貨,布料那邊來了一批瑕疵品,副食品櫃臺那裏也上了一批不要票的上好雞蛋糕,你們要是想要的話,可以過去看看。”

布料中的瑕疵品,其實都是一些很小的問題,或是有一小塊褪色,或是标簽破損了一點兒,完全不影響使用,但卻是不要布票的,還是一樣的價兒!

至于不要票的雞蛋糕,那可就更是好東西呢,稀罕雞蛋做的吃食,一般是一上櫃臺就很快被搶光,是不可多得的玩意兒。

公社的供銷社,副食品的種類數量都有限,許多東西那是想買,卻是拿着錢都買不到。

因此,那櫃員話音一落,林彤還沒什麽大反應,林芳芳卻是激動得眼睛都亮了,看她那樣子,似乎恨不得立馬就飛奔過去全買下似的。

林彤:“!!!”

她眨眨眼,利落地收了那一塊巴掌大的肥皂和找回來的零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些,漂亮的杏眸都彎成了月牙。

“啊啊啊,真的太感謝姐姐了!您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林彤面上的每一分表情都寫滿了真誠的感激,那櫃員也忍不住有些不自在起來,下意識将頭發別到了腦後,輕輕咳嗽兩聲,唇角揚起了弧度。

“不客氣。快去吧,不然待會就搶不到好東西了。”

她笑着朝她們揮了揮手。

後面的人忍不住往前擠了擠,插嘴道:“同志,要一塊肥皂!”

“急急急,急什麽急啊!沒看見我正在忙啊!主·席都說了,要好好排隊,你是趕着去茅坑呢!”

那櫃員立馬板着臉,狠狠地兇了後面的那老太太一句。

老太太挎着個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後退了幾步,聲音沒啥底氣:“為人民服務。同志,不急,您慢慢來。”

目睹櫃員瞬間變臉的林彤、林芳芳:“……”

“這才是供銷社的常态,對你那樣熱情客氣,那才是少有。”

林芳芳小聲嘟囔了一句,有些羨慕地看向了林彤:“誰讓你長得好占便宜呢。”

林彤的模樣,正是最讨長輩們喜歡的模樣。五官秀秀氣氣的,杏眸又黑又亮,看起來就乖乖巧巧。

更何況,她還生了一張甜言蜜語的嘴,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幾乎能說出一朵花來,天然便能贏得陌生人的好感。

換得旁人,還真不一定能有這個效果。

當然,林芳芳也只是随意地念叨了一句,當下最重要的還是搶購東西的任務。

那可是供銷社的秘密消息呢!瑕疵布、雞蛋糕,各個都是頂頂的好東西!

一離開肥皂櫃臺,她便拉着林彤飛奔起來,在人群的縫隙中矯健地擠了過去,也多虧她們兩都是纖細的身材,這才跨越千山萬水,終于到達了賣布的櫃臺。

顯然,得了消息的也絕對不止她們幾個,前面排了長長的隊伍,又等了好幾十分鐘,林彤感覺自己的腿都要軟了,才終于輪到了她們。

“要瑕疵布!”林芳芳的眼神在櫃臺上掃描着尋找目标,聲音響亮,幹脆利落。

那櫃員也不意外,聲音懶洋洋地問:“藍灰的、黑灰的、白色碎花的,要那種?”

“白色碎花?”

“沒了。”

“藍灰的?”

“沒了。”

“黑灰的?”

“喏,看看,這裏還有三尺,要不?”

問到最後,那櫃員才随意地從櫃子下面掏出了一塊黑灰色布料來,布料的角落裏缺了一個角,看起來倒是嶄新的。

林彤:“……”只剩下黑灰的,還問要哪種。所以,就是問了個寂寞咯?

林彤心中腹诽,林芳芳卻是對這種情況接受良好,瑕疵布呢,買到多少可就是賺到多少,可遇而不可求!

她歡喜地把布料攥在掌心,又回頭問林彤:“三妮,我們分?”

林彤:“……”

三尺布,算起來也只有一米左右,裁剪一件上衣之後便只剩下些邊角料,最多只能給孩子做條大褲頭。

一個人買都少少的,兩個人對半分,那是真的連一件上衣都做不了了。

再說,無論是她還是原身,可都還沒有點亮做衣服的手藝呢。光買了布料給她,她也完全不會做啊!

“謝謝芳芳姐,但我家暫時還不需要布,你全買了吧。”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

這種東西,哪是缺不缺的?誰家還不缺一套換洗的衣裳,布料更是能攢就攢。

林芳芳知道,這是林彤體貼,想着布料少讓給自己呢。這傻妮子,性子善良不争不搶的,為人是真好。

她感動地抿了抿唇:“三妮啊,你……”

林芳芳話還沒說完,後面排隊的一個嬸子已經着急地開口插話:“到底買不買,不買給我,瑕疵布我全要了!”

她可是聽見了,這是剩下的最後一點兒呢!還磨磨蹭蹭的幹啥啊?

“誰說我不買了?誰不買誰傻子!”林芳芳氣勢洶洶地朝後瞪了一眼,立馬從兜裏掏出錢來,往櫃臺上一推,霸氣宣布:“全要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票。

幸運地買到了最後的瑕疵布,兩人又開始使勁往副食品櫃臺那裏擠。

這次倒是十分幸運,雖然仍然是人山人海,但食品供應也是十分充足,輪到林彤二人時,還餘下許多的量。

“要雞蛋糕!”林芳芳的聲音已經有點兒啞了,但其中的氣勢卻是一點不少。

櫃員看了她們一眼:“九毛錢一斤,不要票。”

不要票的副食品往往價格要貴上許多,即使心中已經有了預估,但真真聽到價格的時候,林芳芳還是一陣一陣肉痛。

九毛錢一斤呢!國營飯店一個白面饅頭也就六毛錢,一個肉包子八毛錢,一斤雞蛋糕居然比它們還要貴!

不過那是要糧票的,這可是不要票!不要票!

林芳芳使勁安慰自己,這才狠狠心道:“要一斤!”

櫃員手腳利索地接了九毛錢,又用油紙包包了一斤雞蛋糕給她,“下一個。”

“我要兩斤。”林彤算了算自己剩下的錢票,墊着腳朝那櫃員甜甜地笑,“兩斤雞蛋糕,一塊八毛錢。”

“哎呦,小姑娘算數不錯啊。”

那櫃員也笑了笑,朝她豎了豎大拇指,稱雞蛋糕的時候還下意識多添了點秤,這才用油紙包包好繩子系起來。

看見這一幕的林芳芳:“……”

林彤臉上笑容的弧度更大,紅撲撲的面頰一側露出一個萌萌的小酒窩來,“謝謝姐姐!”

一塊八毛錢換了兩斤添一點兒雞蛋糕,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啊!

林彤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買好了這兩樣,林彤又艱難地在各個櫃臺上瞅瞅逛逛,可惜大部分東西包括林彤準備買的牙膏牙刷之類,全都是要票的。

懷裏只揣着點餘錢和半斤糖票的林彤:“……”

我選擇,撈寶箱。

大不了開出了東西,這段時間天天偷偷摸摸把水提到小稻草屋裏洗漱就是。

沒票真是買不起啊,買不起。

兩人又湊了會熱鬧,這才歡歡喜喜地從供銷社出來。林彤和林芳芳兩人可謂是滿載而歸,臉上的喜悅之色都遮掩不住。

尤其是林彤,紅通通的精致面容宛若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眉眼之間雖然仍然存在兩份稚氣,卻是明豔動人得很。

臨走之前,林彤還不忘回到原來的肥皂櫃臺,給那提醒她們的櫃員塞了兩小塊雞蛋糕。

那櫃員先是推拒,後來收下時,面上的笑容是真切了許多,甚至熱情地介紹自個兒姓錢,林彤順水推舟親親熱熱地便叫上了“錢姐”。

林芳芳當時沒說什麽,出了門才顯出些肉疼之色來:“三妮,那可是雞蛋糕呢,你就這麽給出去了?”

雞蛋糕實誠得很,十分壓秤,那兩塊雞蛋糕,她估摸着得差不多有将近一毛錢呢,甚至說不定還多點。

林彤朝她眨眨眼:“可錢姐确實幫了我們不少啊,要不是她,我們能知道瑕疵布和雞蛋糕的事兒嗎?”

再說了,走了人情往來,和錢姐也算是多了一份交情。公社供銷社的櫃員,可是條不錯的門路。

兩塊雞蛋糕換一個人情,換之後供銷社買東西許許多多次的方便,這買賣,劃算着呢!

林芳芳:“……”好像有點道理,但還是覺得,好貴好貴啊,真的舍不得,唉!

“好啦,芳芳姐,我們快準備去牛車那吧,時間快到了。”

太陽已經漸漸西斜,肚子也傳來一陣陣饑餓的抗拒聲音,林彤發現,逛供銷社買東西還真不比下地輕松。

現在,她的兩條腿真的像是僵硬的樹棍一樣了,完全不聽她使喚。

但路還是得要走的,之後的事情也還多着呢。

林彤還是艱難地挪着步子,和林芳芳兩個趕去了牛車那邊,又苦巴巴地搖晃了一個多小時,才終于回到了第三生産大隊。

天色漸漸晚了,林彤心中也有些焦急。

之前從來沒有去供銷社的經歷,沒想到竟然要耽擱這麽長時間。

早上離開時把暄暄和曦曦托付給了學校那邊,如今到了傍晚才回來,也不知道兩弟妹着急成了什麽樣子,午飯恐怕還沒吃呢!

緊趕慢趕,等林彤到了大隊小學時,小學已經放假了,還是留在辦公室的老師提醒了一句,說是趙校長領着兩個小豆丁去了大隊長家,林彤才又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炊煙袅袅,大隊長家正在準備晚餐,趙校長和謝家的大嫂二嫂在廚房裏忙活,謝三哥在門口鋸木頭,大隊長和謝大哥應當還在大隊部那邊沒回來。

見林彤來了,謝三在上衣衣角處擦了擦手,一臉憨厚地笑:“是三妮啊,來找小寶和五妮的?她們在堂屋裏面和兩個小娃娃玩呢!”

“謝謝三哥!”林彤也笑着打了聲招呼,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沒想去供銷社會耽擱到這麽晚,真的麻煩你們了,為暄暄和曦曦花了不少心思。”

“沒事沒事,你家五妮和小寶乖得很,都不要大人帶。”謝三搖搖頭,面上對兩個小豆丁的喜愛完全遮掩不住。

他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大哥和二哥都剛剛抱了娃,現在的謝三正是對小孩好感度最高的時候。

更何況,林三的兒女們,是真的讨人喜歡,長得可愛乖萌又聽話。

想到這裏,謝三又笑了笑,提高音量朝着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媽!大嫂,二嫂,三妮來了!”

喊完他又叮囑林彤道:“三妮你直接進去就好,小寶和五妮就在那邊。”

謝三木工手藝好,平日裏不僅要為自家做些籃子木凳之類,還有不少鄉裏鄉親的拿瓜果蔬菜或是雞蛋來換。

現在不講究買賣,但認識的人置換點東西卻是被允許的,通過這個,謝三也能賺到不少補貼。

因此,林彤也知道謝三哥下工之後同樣忙得很,便再次道謝了一句,往他指的方向過去了。

謝家的青磚瓦房建造得漂亮極了,堂屋和廚房是打通的。

趙校長并謝大嫂、謝二嫂在廚房裏擇菜燒火,兩個剛滿月沒多久的男娃則擱在堂屋的搖籃裏,還能順便照應着,娃娃哭什麽的也能及時發現,很快抱着哄好。

就像謝三哥說的,五妮和小寶正好奇地湊在搖籃的旁邊,伸頭觀察着兩個可愛的小娃娃。

“哥哥,他們都好小哦!”

小曦曦比了比手臂,發現小娃娃從頭到腳也只有她兩條手臂那麽長,好像輕輕松松就能抱起來一樣。

林暄也嚴肅地抿着唇,仔細地盯着噗噗噗吐着口水的小娃娃,态度十分認真:“你小時候也是這麽小的,只是很快就長大了。”

林曦:“!!!”她一臉難以置信,她怎麽可能像小寶寶這麽小!

似乎是看出了小妹妹眼底的疑惑,林暄咳嗽了幾句,重複了一遍:“是真的,你那時候比小寶寶還要小。”

雖然……他不怎麽記得了,但姐就是這麽說的,姐說的一定是對的。

兩人正十分學術性地讨論着和娃娃比大小的問題,就聽見外面熟悉的聲音,眼睛立馬亮起來,下意識朝着門口那邊看去。

果然,沒一會,姐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那裏。

“姐!”兩個小豆丁都激動地撲了過去,像乳燕投懷一般飛到了林彤懷裏,“我們好想你!”

林彤笑着抱住了她們,溫柔地摸了摸小豆丁的頭,“姐也想你們啊!”

聽到聲音的趙校長她們也出來了,趙校長關心地讓她進來休息會。

“今天累壞了吧,每次我去一趟供銷社簡直都要丢掉半條命。正好,你就先別走了,今晚一起就在這兒吃。”

謝大嫂和謝二嫂的态度也十分熱情:“是啊是啊,三妮快進來坐會,那種滋味誰試了誰知道,兩條腿都僵硬得成木棍了,就靠一口氣撐着。”

她們雖然和林彤并不熟悉,卻也知道自己娃娃的奶粉口糧是三妮送的,那可是拿錢拿票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即使後來媽補了錢票,也是承了好大一份人情呢,可不得多照顧着點!

“不了不了,今天也在外面待一天了,又在供銷社買了點雞蛋糕,當晚飯吃正好,就不打擾了。”

林彤一邊說,一邊拆開雞蛋糕的油紙包來,勻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量下來,“這雞蛋糕是供銷社新上的副食品,不要票,難得買到,校長和嫂子你們也嘗嘗,味道确實不錯呢!”

她說得客氣,動作也快得很,顯然是真心實意的,趙校長連忙制止住她的動作:“這哪能要呢?都不知道占了你多少便宜了。”

“趙校長您太客氣了,這幾天要不是您一直幫着照看暄暄和曦曦,我還真不能放下心來。”林彤故意嘆了口氣,面上不掩失落。

反正已經鬧開了,這段時間她可沒少在村裏各處給老林家上眼藥水。

雖不可直接置喙林奶他們,但旁敲側擊時時刻刻擺明一副不敢相信的态度來,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謠言這種東西,本就是三人成虎。更何況這還不是謠言,是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

林彤不過推波助瀾,等待最後的東風,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林彤這态度,趙校長也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收下了那雞蛋糕,只是堅持要塞三姐弟三個雞蛋:“你的東西我收了,我給的你也別拒絕,不然嬸子就真的要生氣了!”

她故意板着臉,做出認真的樣子。

林彤接了雞蛋,感激地道謝,又彎腰看向自己的弟妹:“暄暄曦曦,收了禮物要怎麽和趙校長說?”

“謝謝校長,校長再見!”兩個小豆丁都揚起頭,五分相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向趙校長彎腰鞠了個躬。

“真乖!”趙校長失笑,摸了摸她們的頭,又向林彤提醒道:

“如果準備回去,那也早點動身吧,早點到家早點休息,不然天黑路不好走,還是要小心一點。”

林彤應了,又道別了一句,才牽着兩個小豆丁,揣着三個雞蛋往回趕。

她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小路遠方,謝家三人也回了廚房,邊繼續準備晚飯邊聊着她們的事兒。

“唉,三妮和她的這一雙弟妹是真惹人疼,也不知道怎麽教的,年紀小小懂事着呢。”謝大嫂在竈下添柴,聲音有些感慨。

“可不是,”謝二嫂補充了一句,“你沒看今天中午上桌的時候,三歲的五妮拿筷子都拿得穩穩當當,吃得更是幹幹淨淨,文靜乖巧着呢!”

之前也有大隊的其他小孩來他們家吃過,但上桌之後那動作姿态,真是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咋舌,比較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趙校長削着手裏的紅薯,又把紅薯皮放到旁邊喂雞的食盒裏,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蘇韻畢竟是個文化人,三妮也把弟妹帶得很好,只是……”

只是可惜了,時運不濟啊!

剩下的話語盡在不言之中,謝家的廚房裏一時有些安靜,只剩下柴火在竈下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稻草屋裏,林彤可不覺得自己時運不濟,一切發展都順利得有如天助,尤其是昨天撞到謝明城之後,好運似乎無處不在。

今天在供銷社,明面上她只買了一塊肥皂和兩斤雞蛋糕,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經受過黃金寶箱和白銀寶箱的洗禮之後,她還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了自己內心的尖叫。

連林爸寄回來的包裹上都挂滿了寶箱,更何況是公社裏的供銷社?那叫一個琳琅滿目,讓她幾乎看花了眼,也挑花了眼!

琢磨了好一會,她才萬分不舍地把三個寶箱位,分別分配給了“布料”、“牙刷牙膏”、“雞蛋糕”三處。

之後一直急着趕路,累得沒心思開寶箱,直到回了稻草屋,林彤将雞蛋糕和雞蛋和弟妹分了,這才悠閑地試起了運氣。

【是否開啓寶箱?】

[開!開!開!]

【恭喜您獲得純棉內衣一套:上衣+褲子。】

【恭喜您獲得家庭裝洗漱用品一套:牙刷*3,牙膏*1,香皂*1,毛巾*1.】

【恭喜您獲得徐福記雞蛋糕*6斤。】

三個青銅寶箱打開,發出令人愉悅的聲音,讓林彤的快樂,又往上增加了一個度。

她果斷地把東西全塞進三姐弟共用的空間器裏,滿意地得到弟妹的星星眼和愛的親親抱抱,這才從床上直起了腰。

“差點忘了,姐還要去做一件事情!”她一溜煙從床上爬了起來。

林暄、林曦:“???”

“沒事啊,乖乖呆在家裏,姐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林彤思考了一陣,把寶箱開出來的徐福記雞蛋糕擺到弟妹面前,至于今兒個供銷社買的,則一股腦用油紙包包起來,又拿繩子系好了,塞到了兜裏。

分了供銷社的錢姐兩塊,又勻了大隊長家三分之一,油紙包裏還剩下差不多一斤出頭,拿出去也是極為體面的禮物了。

仔細叮囑了弟妹,小心地做了小聲“噓”的動作,林彤便揣着那雞蛋糕,借着朦胧的夜色,神神秘秘地往南山腳的方向去了。

萬事俱備,現在該去謀劃推動那一股東風了。

鄉下地頭,隊員們普遍睡得早,這時候外面早已罕無人煙,林彤又是專門找着小路趕,一路上連人影都沒瞧見過。

南山腳偏僻得很,住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林彤扒拉着腦海中的回憶,很快尋到了傳說中王大仙的住處,深吸一口氣,才輕輕敲了敲門,試探着詢問:“有人嗎?”

“進來。”屋門破舊得很,古老的木門打開,發出嘎吱一聲輕響,襯着這寂靜的南山環境,莫名有些陰森滲人之感。

更何況,出聲的老太太年紀應當相當蒼老,聲音說不出的粗粝沙啞,聽來便讓人忍不住冒出了雞皮疙瘩。

林彤心下有些忐忑,默念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面上卻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像模像樣的胸有成竹。

她進了門,順手又關上了木屋,打量起屋裏的陳設來。

很快,她便把目光聚集到床邊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穿着一身破舊的大褂子,眼神也有些渾濁,卻讓人恍然間感受到穿透人心的力量。

原身對王老太的印象是極為模糊淺淡的,只覺她神神秘秘,經常古怪地念叨着什麽,脾氣十分怪異,村裏的許多小孩包括原身自己,都有些畏懼她。

可能是受原身情緒的影響,林彤也有些惴惴,但仍是極為冷靜地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将手裏的雞蛋糕放在了床沿,直直看向了王老太的眼睛:

“王大仙,我想請您幫個忙。”

王老太沒去看那雞蛋糕,而是迎上了林彤的視線,眼神微微眯起:“哦,是為了你奶奶的事情,還是為了馬婆子的事情?”

林彤:“!!!”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不過是算計人心罷了,不過是知曉馬婆子來大隊的消息猜到了一些罷了,神神鬼鬼的,那是絕對不存在的。

做足了心理建設,林彤才故意輕笑了聲,平靜地點頭,莫名其妙地開口說:“我覺得,下個月二號是個好日子,适合上門下聘。”

說完了這一句,沒等王老太回答,她便解開了油紙包上的繩子,笑着解釋:“雞蛋糕綿軟細膩,相信應當符合大仙的胃口。”

聰明人,許多東西不需要說得太詳細,你懂我懂就好。

看着那雞蛋糕,王老太的眼神稍動了動,輕輕咳嗽了兩聲,忽道:“大晚上的,我老了,眼神不好,什麽也看不清楚,什麽人也沒遇到。”

“可小姑娘偷偷摸摸地一個人往偏僻的南山腳跑,是幹什麽呢?是想幹什麽呢?”

林彤聞弦而知雅意,立刻輕聲接道:“因為偷聽到自己要被賣掉的消息,所以過來找人求救了。”

南山腳住着的,可不止王老太一戶人家。

①參考百度百科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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