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夥食費

夥食費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不照照鏡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難看。

這可能不是句古話,而是南栀看見水裏的自己的感慨。

這個滿臉血跡、泥巴、雞屎的人,頭發黏在一起拉都拉不開的人一定不是她。

南栀掬起一把水試了試,搓得臉上越來越髒。

陸陸心髒真強大。

對着她這張臉都能那麽有耐心。

嘆了口氣,南栀幹脆趴在石頭上,整張臉都泡在水裏,任由水流沖刷自己的臉,順便把頭發也洗了洗,還好,頭發上都是些血跡和泥巴,洗洗就幹淨了。

太久沒這麽輕松,溪水在太陽下曬過後暖暖的,撫在臉上像是上等的絲綢,溪水裏裏面還有小魚在游,不過都不會靠近她,應該是覺得她太臭了。

把臉洗幹淨,南栀又搓了搓胳膊腿,好半天才洗幹淨,看見溪水裏倒映的白白胖胖的自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別的不說,她這張臉應該挺能打的。

皮膚特別好,白白嫩嫩的,鼻子也還行,大眼睛,眉毛也好看。

南栀盯着自己欣賞半天,自戀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髒兮兮的,看起來像是好久都沒洗過了。昨天晚上漫長得跟一個月似的,睡了一覺越發疲憊,忙活半天,擰幹衣袖,她又洗了洗腳,才往榕樹方向走。

遠遠的,她就聞到了肉香。

肚子也開始抗議。

盡管昨天下午她才吃了半只鵝。

可見逃命有多消耗體力。

陸爻已經處理好野豬,這次的野豬太大,能吃兩天。野豬是他正好碰上殺死的,廢了好大的功夫,差點把他胳膊擰斷,這會拔了毛架在火上烤,佐料也齊全,她來的及時,已經快熟了。

看見南栀,小團子邁着小短腿跑過來,親昵地抱住她的腿。

南栀把它擰起來抱着,坐到火堆邊的石頭上,——這已經成了她的專屬座位了。

陸爻看見她熟練的動作,挑了挑眉,“你要養它?”

養只雞還行,吃吃蟲子或者啃啃他們剩下的骨頭就能喂飽,現在她懷裏可是只食鐵獸,雜食動物,跟人一樣,吃肉,也吃竹子和草,而且還這麽小,不好養。

南栀摸摸小團子的腦袋,“它救了我們一命,照顧它也是應該的吧。”

要不是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團子,那群蛇早就把他們弄死了。

對她這種說法,陸爻沒說什麽,算是默認。

小團子明顯也餓了,小聲嘤嘤兩聲,表示自己要吃東西。

好在南栀聽得懂。

至于她為什麽聽得懂這些動物植物的語言,完全就是一種天賦技能,或者說,因為她年紀大還沒什麽生活經驗,三千年前的記憶占了大部分,她對這些生物也更熟悉一些。

好像還剩一些竹筍,陸陸離得近,南栀就讓他幫忙拿過來。

陸爻遞給她剩餘的幾個蔫了吧唧的竹筍。

不過還好,小團子很喜歡吃。

兩手抱着竹筍呼哧呼哧地啃着,明顯是餓極了。

“這麽小的熊貓一般都是跟着母熊貓出行,小團子好像是一個人,這裏離竹林也很近,母熊貓很容易就能找過來......”但是到現在也沒看見母熊貓的蹤影。

小團子,陸爻想着,又取名字了。

但她說的也沒錯。

“我之前的确見過一直大......熊貓,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倒是沒見過它。”陸爻還不适應她用的這個稱呼。

不過,熊貓,像熊又像貓,倒是很形象。

陸爻把一些南栀挑出來的草撕碎撒在野豬肉上。

這是她昨晚上去找草藥的時候順便找的,放在食物裏可以增香。

說到草藥。

“對了,你還得喝藥,順便煎藥吧。”南栀說着,看了看周圍。

之前她用來煎藥的鐵鍋扔在一邊,但那東西實在是太大了,不适合。

也沒找到合适的器具,她拍拍屁股上的灰起身。

“你先等等,我去人參那裏一趟。”

陸爻:“......”

雖然知道她去千歲那裏肯定得拿點什麽東西回來,但他也沒什麽立場阻止她,——因為他也挺饞那些器具。

南栀這次去的時間還挺長,小團子已經慢吞吞啃完了一半的竹筍,面對陸爻它明顯有些怕,不如在南栀身邊那樣自在,也不敢親近陸爻,靠在大漂亮身上,動作熟練地把竹筍往嘴裏喂。

天性使然,他的眼神一直都是這樣懶洋洋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睡着。

大大的黑眼圈裏小小的眼睛,只管自己面前這一畝三分地,認認真真吃着竹筍。

野豬肉不斷冒出滋滋聲,表皮的油脂和作料混合後被烤成一層脆脆的皮,南栀回來的正是時候,再過一會兒可能肉就要老了。

她收獲頗豐,後背上背着一個竹簍,裏面裝着大大小小不少東西,包括一個小藥罐子。

陸爻撿了幾塊石頭架着藥罐煎藥。

野豬肉也好了,那股肉香勾的小團子都停下了啃竹筍的動作,毛茸茸的腦袋轉向他們,口水都流了出來。

那樣子,竟然有幾分像南栀。

肉還很燙,南栀腿上放着一片芭蕉葉,陸爻把肉切成塊放到芭蕉葉上,她吹一吹,等晾涼了才開始吃,倒是講究。

偶爾也會喂給小團子吃,多餘的碎骨頭扔給大漂亮,就當是加餐。

經過幾天的相處,大漂亮對他們已經有了感情,就算解了藤蔓也不會跑,畢竟這荒野裏面可比他們身邊要危險多了。

大漂亮又下了一個蛋,南栀收好了,打算晚上煮豬骨湯的時候放進去。

兩人一熊貓一雞吃完飯,南栀又喝了碗藥,苦了吧唧的,讓她舌頭都麻了,趕緊喝了口水,又吃了點蓮蓬才壓下去那股讓人難受的味道。

良藥苦口,南栀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這句話的真實性。

熊貓本來就不怎麽運動,平時不是吃就是睡覺,這會兒吃飽喝足,正趴在大漂亮身子上呼呼大睡。

不得不說,這種萌物光是看着就讓人高興。

想當初,她只能在視頻裏看熊貓,多少網友想組隊偷,她現在就擁有一只,想摸就摸。

南栀那該死的虛榮心一下就被滿足了。

夏天燥熱,樹下充滿濕氣,更是黏黏膩膩的,忍不住讓人犯困。

南栀打算睡個午覺。

忽然想起什麽。

她從一堆草藥中翻出一堆東西,仰着小下巴,一臉驕傲地遞給陸陸看。

陸爻看着她手上的那幾根虎骨。

他說她怎麽變得那麽重,死沉死沉的,差點沒把他胳膊壓斷。

“辛......辛苦了。”他說。

都那種時候了還不忘記這些骨頭。

他在心裏嘆口氣,随後把這幾根骨頭收好,埋在榕樹下。

現在他們布袋和背包都沒了,一個被燒一個被偷,南栀剛帶回來的兩個布袋就顯得格外珍重,他不敢再随便浪費,而且這些虎骨随身帶着也不現實,還不如就藏在地裏,一般人也不會發現。

“就當是我的夥食費了,”南栀認真的看着他說:“謝謝你。”

後半句格外真誠,陸爻默了默,一時間不知道該回什麽。

的确,沒有他,她很可能已經被野獸吃掉了。

她沒什麽自保能力,又吃不了苦,每天一定要有肉吃才能長得白白胖胖.......

陸爻不禁開始思考,她是不是不适合在這裏生活。

今天幸運打到了野豬,或許明天就只能吃水煮蘑菇,這種充滿不定的日子他已經習慣,但是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是否城市裏會更加安全。

陸爻試探着問她:“你有沒有想過......去城市裏?”

一擡眼,卻看見她一手支着腦袋,下巴點點,眼睛閉着,顯然已經睡着了。

算了,陸爻想,下次再問吧。

他把剩餘的草藥收拾好,藥罐裏還剩一些湯,他捏着鼻子一口氣灌下,然後撲滅了火,帶着藥罐去小溪邊洗洗。

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們都睡着了,他莫名也覺得困,于是靠着樹閉上眼睛補眠。

耳邊的蟲鳴、鳥叫、樹葉摩挲聲,這些平時顯得格外吵鬧的聲音此時卻顯得異常安逸。

終于能徹底放松下來,原本緊繃的神經此時也安分了,自己的呼吸聲成為了一切的主旋律。

又是一個好覺,陸爻醒來時還覺得恍惚,睜開眼沒看見南栀就下意識去找刀,結果一擡頭,卻發現她正挂在一個樹枝上望着什麽,肩上還趴着那只小食鐵獸。

陸爻剛想說話,就看見她朝着自己做了個噓聲的手勢,于是乖乖止了聲。

過了會,勘察完畢,南栀蹑手蹑腳地從樹上爬了下來。

爬了幾次梯子,她爬樹技能算是徹底被點亮了,現在上樹下樹就跟猴兒似的。

這會兒太陽下山,周圍都是暖黃的光。

南栀走到他身邊,小聲說:“團子發現旁邊那顆樹上有蜂窩。”

陸爻:“.......”

那個蜂窩。

他知道。

所以有什麽用呢?

南栀看他一臉不懂,睜大眼睛,瘋狂暗示。

“蜂窩啊,蜂蜜!”

小團子趴在她肩頭,小眼睛亮亮的,一人一熊貓,一大一小,眼神卻出奇的一致。

陸爻頭疼地掐了掐眉心,太陽穴突突的。

所以現在是野豬肉都不能滿足這人了,還要饞蜂蜜嗎???

南栀:蜂蜜!

陸陸:你在想p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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